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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华 (41)
韵真直直看着忽然出言刁难他的宋星平,她与宋星平是从他自意外昏迷一年后复学后才真正于历史系相处,表面上相识不过两年,但黑家人暗中保护这个夙慧傲气的处子却是从宋星平一入学开始,对他的了解迄今也五年了。
虽然过去夜教意外让历史系人口减少,成了黑家人移入的好机会,但宋星平的存在也占了一定因素,这个孩子日后还会吸引更多不怀好意的非人,师尊不希望他们好不容易落脚的中理大学出乱子,让韵真到历史系与宋星平结交,既是保护也是监督。
然而保护处子说到底仍不是殭尸的本分,一旦宋星平主动找死,黑家人也不会刻意去拦阻,韵真才更要用「朋友」的名义容许自己再多放一些关怀。
好皮相的帅哥美女不是没有,难得的是这个孩子不只有正义感,还很聪明,韵真兴起了爱才之心,她本能知道宋星平也是芸芸众生中所谓「特别」的人物,后来遇到司徒烛华,加上长年仰慕黑太爷,韵真才终于懂了特别的意思。
假使没因意外死亡或情爱羁绊,这种人最终多半走入修道之路,好似前世注定一样,与众生情深,却与家庭亲人缘浅,成为修道者后能做出许多好事,即使没出家也一样会行善助人。
这些精魂在一个比较古老的循环里,这一世通常就是关键了,容貌、智慧、天赋都是准备好迎接考验的象征,如无证道开悟,就是堕落恶趣继续轮回,却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条件,更可能就此沉沦。
她实在不是修道这块料子,韵真曾向往过那种不断修炼,解脱生死,超越有限形体的境界,但她更珍惜现在拥有的事物。
会想护一护宋星平、天心五杰乃至司徒烛华,只是基于一种目睹蛹破化蝶的感动,虽然一路走来总是发现失败例子比较多。
「你问我信谁,呵,我不信外人。」目光一一扫过身边的男人们。
「假使你刚刚带我们穿越的泉路只是逼真的幻象,起码帮你制造幻象的人骗过明虚子,即使泉路为真,也不表示指使你带我们来的是黑太爷本人,我会跟你来,自然因为你是我认识的星平,我担心你。」韵真斟酌话语。
「老实告诉我来龙去脉,你有重要的人被绑架,胁迫你来接近我吗?倘若发生这种事,也是我们黑家的责任。」
宋星平赫然撕下门上红纸递向司徒烛华,嘲讽地抖了抖。
「他是对这玩意起疑吧?看样子不是江湖术士,韵真你们怎会邀来这个麻烦的道士当客座学者?」
去问天心五杰和自家的白痴系主任!她也想知道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你对我们的事知道多少?」韵真停了停,滑下一滴冷汗,宋星平的语气不是质疑而是评论。
「是说黑家殭尸的习性吗?黑太爷爽快全告诉我了,情况紧急,没空互相猜疑,何况我更欣赏他的诚实作风,至少比制造这些红纸来唬弄民众,骗称可驱邪的家伙好。」
宋星平松开手指,红纸便如垃圾般飘然落地。
「我平生最恨别人骗我,管他再光明正大的借口也一样。」
「对不起,星平。」至此韵真已经懂了,他气她隐瞒身分才故布疑阵刁难。
「算了,目前综合迹象看起来,殭尸还比这些鬼鬼祟祟的道士可靠,什么世道!」宋星平怒骂。
正当中理大学的学生连环失踪事件达到高潮,三峡校区校内又疑似爆发不明传染病,政府派警力与专家防守关切,民间开始筹办安定人心的除煞法会,实则是神霄宫率领道门联合势力合理化行动的前置准备。
里长挨家挨户派发红纸,让民众贴在大门与屋内,经营早餐店的宋星平自然也拿到一份。
乍看只是半个手掌大的红纸片,连符咒都不算,宋星平就是觉得不对劲,于是拿去请认识的道士鉴定,却测出红纸包含某种隐密的监视符咒,制作得极为简单则是为了便于隐藏,实则接触到尸气与鲜血便会瞬间与书符者产生感应。
对一般人没有害处,但宋星平很在意这些红纸被散布在校区附近民家的动机,尤其他所求助的高人说,这些符咒出自同一人,还是很厉害的道家高手,数量之多没有几年是做不完的,却弄得像是粗陋剪裁的红纸片。
乍看不值钱的红纸作为例行故事大方发放,自然也有一些铁齿不信邪的民众随手丢弃,但大多数人还是乖乖领回家放着,门口被贴上的监视符倒是没人特意揭掉,充分利用台湾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将这些可疑的监视符不着痕迹输入校区附近住屋。
天生的反骨让宋星平故意用普通红纸替换掉监视符,躲在早餐店里静观其变,却在这一夜等到了黑太爷。
据黑太爷说,密密麻麻的罗网中,他好奇有间屋子独独没有监视符,若是不信怪力乱神也就算了,偏偏故意贴上假红纸,还是他有印象的历史系处子高材生开的店铺,于是登门一叙,更与这名离经叛道的青年相谈甚欢。
道门噩梦成真,黑太爷的确是在金光大阵出入自如的可怕殭尸,如果不是他记挂着家族成员,当世修道者没人逮得住他的踪迹。
「与其说黑太爷是殭尸,我看反而更像道士……他妈吓死人的厉害道士!」宋星平笑了。
「黑太爷说既然黑家形迹败露,以后也不会留下来给本地人添麻烦,但走之前他会收拾善后,这些外来道门里有人和本地妖魔鬼怪作了协议,除掉黑家后对当地妖怪睁只眼闭只眼任其活动,还给了政客不少比钱更合用的贿赂。」
「你相信了?」司徒烛华看着这个既无修炼也不通术法的年轻人。
「我相信自己学校的理事,黑家殭尸百般费心混进来我们这边,真要下手也会处理得死无对证,接二连三搞出掳人新闻散播瘟疫的骚动,岂不是白混了?」宋星平撇嘴不以为然。
终于有人懂啦!韵真耗费多少心血在湮灭证据和对妖怪精魅封口!
「黑太爷大可不必跟我这个无名小卒废话,直接吃了我,但他对我很礼貌,见证对方的能耐后,不能不说我相当钦佩他。」绝对的实力比任何胁迫都有效。
对付宋星平这种个性,动用权威压迫不如让他心服口服,当初能取得这个男孩子的信任进而交好,韵真也是卯足心思表现出勤学多闻的优点。
宋星平推门而入,示意众人跟上。
司徒烛华未再质疑宋星平的行动真假,却抢先一步越过韵真踏进早餐店,手背不经意擦过她的前臂肌肤,袖口布料扬起的微风几乎让人以为他想将她拦在身后,瞬间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消失了。
他干嘛一直要超她的车!韵真不太高兴的想,跟着走进去。
「太师父!我们后面有敌人!」玄武只敢小声提醒,他们才走进早餐店,店外就走来几名神霄宫道士。
其中一名神霄宫道士直直透过玻璃朝店内看来,众人站在桌椅通道间无处可躲,只能定定站在原地,眼睁睁见那道士走近门口,重新拿出红纸贴上,又敲了敲门,无人回应这才离去。
「真的完全看不见耶!」玄武吃惊的说。
「有趣的还在后头。」宋星平领他们走向厨房,布帘一分为二,眼前跃入白沙广场与一座木造古楼,足足有十二层高,广场周围白雾弥漫,莫知远近。
当他们走进正堂,黑太爷已梳洗完毕,一身清爽坐在太师椅上品茗,短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王大德坐在一边捧着茶杯胆战心惊不时偷看黑太爷,见到司徒烛华与韵真出现,感动得险些飞扑过去。
「王大德,你怎么会在这里?」韵真向黑太爷问过安后,立刻转向再一次行踪超乎想象的大学生。
「我带病家去就医后,想回学校继续救人,结果被道士攻击了。」王大德抓着短发傻笑。
「这次换太爷救你?」韵真抹了把脸。
「欸……嗯。」王大德不好意思地望了望黑太爷。
他还以为晏君学姊的义父是个老头子,亲眼见到黑太爷其人,王大德感受到的冲击不啻彗星撞地球。
殭尸哪有这么帅!是作弊吧!太师父……太师父要跟他比也不乐观,更别说王大德根本就被一拎走人,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就到了安全的古楼结界里,吓得他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对不起,太爷,给您添麻烦了。」要不是怕太爷被说成封建专制,韵真早就下跪磕头了。
黑太爷似乎觉得韵真这句话很有趣似,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无妨,举手之劳。」
接着他看向司徒烛华,王大德和玄武呼吸一滞,又担心黑太爷对太师父不利,连韵真也有些惴惴不安。
「倒是妳身边这位,一个半世纪不见,倒有几分出息了。」黑太爷果然还记得司徒烛华。
太师父和黑太爷认识?
不只两名大学生惊讶,韵真也相当意外,他们面对面的神情不似师尊说只有惊鸿一瞥的印象,司徒烛华对黑家殭尸的奇特态度难道与此有关?
可恨韵真当时还在棺眠期,对外界乱象一无所知,还未破棺的殭尸不被承认为正式黑家人,因为不具履行诫律的能力,万一情况过于严苛,没有足够人手协助疏散时,师尊就会处决研究院里的人,以免他们失控退化伤人。
广州大战时,韵真被封在钉死的木箱里飘洋过海,只能趁四下无人时偷偷和睡在隔壁箱子的兰渚师弟讨论战况,那是她复活后最恐怖的一段经验,身为不成熟的殭尸,仍然无能为力。
「你当年所托付的不幸女子有个女儿,我代为配婚予小徒,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的后代。」司徒烛华按住王大德后颈轻轻施力,一头雾水的王大德顺势先向黑太爷鞠躬。
当年的奇遇在司徒烛华而言有个小小遗憾,使他一直想确认那个奇特的短发男人真正身分,以及黑家殭尸的真相。
「原来如此,恶缘续了善缘,造化如此神奇。」黑太爷笑意加深。
王大德受不了两大高人的神秘对话,正要插嘴追问他的身世怎会和黑太爷有关,黑太爷却恰到好处地开口:「韵真,客人累了,奉茶。」
韵真不经意转身,身边已多出一套茶具与热水壶,她只得操办起待客事宜,好在这也是她擅长的事,仔细一看,宋星平脸色有些发白,可能是行走泉路造成的负担,其他人包括自己当然也需要喘口气休息。
虽然迫切好奇司徒烛华和黑太爷过往的渊源,但眼下韵真更庆幸太爷为他们创造这座避难所。
不愧是了不起的太爷!就算中了暗算仍将道士们耍得团团转!
「我帮学姊泡茶!」王大德连忙贴向韵真,粗手粗脚地拿茶杯。
「用不着你帮忙,去一边坐好!」韵真小声驱赶。
「不……那个,学姊,我好怕,妳能不能帮我做个心理准备?如果我的祖先是黑太爷私生女,人家算不算Dhampire(半吸血鬼)?我比较喜欢当道士不是吸血鬼猎人……」
「放心好了,那是不可能的。」韵真立刻毫无罣碍地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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