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穴

　　夏天的雨跟烈日一样强烈，来的势不可挡，倾盆而下。
　　城郊外的墓园，周围是连成片的柏树，苍翠遒劲。
　　安静的不像话，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显得异常的幽灵。
　　陈珅和父亲为母亲扫了墓，慢慢地往回走。
　　短短的一段小路，他们走了很长时间。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陈珅低头侧耳去听脚步踩在松针上发出的细小声响。
　　每年这个时候，心情都是那么的沉重。曾经的亲人就在路的那头静静地躺着，冰冷的石碑，被时光凝结的笑容，被雨水冲刷过无数次，依然如旧，而活着的人却要承受结痂的伤疤一次又一次被揭开的痛。
　　一路的沉默，最终陈爸站在车前拍拍儿子的肩膀，轻叹口气。
　　陈珅勉强的笑笑，搂了搂他，站定挥挥手告别。
　　拒绝老爸送自己回去，独自一人走着，他没有勇气回头，就一直往前。
　　心里有个结，被时间缠的死死的，解不开。
　　伞不知道被遗落在哪里，雨打湿了全身。
　　小时候喜欢下雨天，看到飘雨丝就能兴奋地乱蹦，穿着小雨衣，小雨靴，在路边的水洼里踩过来踩过去，能自个儿不亦乐乎的玩上半天。
　　那时候，雨水都是干净的，折射出总是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笑容的温暖。
　　而如今，水珠滑过脸颊，陈珅冷的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伸手一摸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逝去的人已经不再回来，留下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
　　人一辈子短暂的很，但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却是那样的难。
　　一瞬间，陈珅有点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如果妈妈在，当年未面对的，她能接受的了吗？
　　他摇摇头，却甩不去这个想法。心里像是被东西一圈圈的困住，说不上来的难受。
　　浓重的水汽模糊了玻璃，廉嘉靠在窗前用手指划过一道道水痕，凉丝丝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里。
　　已经有两天没有见过陈珅的人影了，记得很清楚，今天是陈珅妈妈祭日，没有主动打扰他。只知道，陈珅一定很难过。
　　认识这么久，廉嘉算是明白了，为何苏扬干什么总是顾及着陈珅的感受，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脸上总是云淡风轻，谁也不知道他的牙咬的有多紧。
　　他难受的样子在脑子里浮现，廉嘉的心忽然抓紧，隐隐作痛。
　　不知不觉中身侧的手握紧，当廉嘉看到雨里的人影，立马转身抓起把伞奔了出去。
　　“你傻了？”廉嘉抹抹他脸上的雨水，责备的骂他：“你大爷的不知道打个伞，下个破雨装什么忧郁啊！”
　　陈珅微微扬了扬嘴角，脑子里一片空白，扑过来抱住了跟前的人。
　　把脸埋在温暖的颈窝里，冰凉的鼻尖蹭了下，闷声说：“抱抱！”
　　廉嘉微怔，他在心里设想过好几种两人见面时的场景，可没有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捎带着些许撒娇和委屈的两个字，将他的心柔成了一片瘫软。
　　一条长臂搂紧陈珅，把伞倾斜过去，挡在了风口处，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咱们回家。”
　　陈珅心情不好，任由他揽着回到家。再推进浴室，非常有效率地冲了个热水澡。
　　“饿不饿？”廉嘉把人擦擦干，摸着他的脸说。
　　陈珅看着他点点头，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那你先睡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廉嘉说，把人推倒，体贴的拉过薄被给他盖上，又亲了亲额头，“弄好了我叫你。”
　　“谢谢！”陈珅确实是有些累，说着闭上眼睛歇一下。
　　廉嘉在客厅里坐了一阵子，才去厨房捣鼓了半天。
　　没有陈大师傅在跟前指导，该做什么吃呢？廉嘉学东西也是学了个半瓶子醋，眼下有点为难。
　　想了想，就来个简单的，蒸个鸡蛋羹好了。
　　把两个鸡蛋磕进碗里，吸取上一次的教训，没有放微波炉里加热而是放在烧开水的锅里，蒸上。
　　滴了香油，廉嘉端着碗进了房间。
　　陈珅睡得很浅，听到动静睁开眼睛。闻着味，立马坐起来。
　　鸡蛋蒸的不错，嫩滑香软，口感很好。
　　陈珅笑笑，把东西吃完，继续躺着。
　　廉嘉已经吃过饭了，只把碗简单涮涮。
　　陈珅没了睡意，跳下床找出衣服掏手机翻翻，想了想还是给苏扬回了条短信。
　　窝在单人沙发上，陈珅裹着条毯子点了根烟，深一下浅一口的抽着，吐出来的烟圈氤氲着视线。
　　廉嘉从身后贴过来，在脖子上啃啃，“谁说的不抽的，大脸猫！”
　　“你丫的！”陈珅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反手扯扯他脸上的肉，“拿来！”
　　廉嘉从兜里掏出来一块糖递过去，撇撇嘴：“不是棒棒糖！是不是挺失望？”
　　“没，”陈珅剥了糖纸，塞进嘴里，啧了声：“靠！是酸奶味的，好吃！”
　　“会投其所好的又不止她一个，”廉嘉酸酸的说：“以后吃的都要是我买给你的！”
　　“唔……”陈珅笑笑，刚想问问他，却声音却被堵在了嘴边。
　　“酸酸甜甜。”廉嘉舔了舔嘴唇，品评了一下，贼兮兮地说：“要继续亲亲不？”
　　陈珅推开他，在人胸前戳戳：“想什么呢？”
　　“想你想的。”廉嘉露出无赖的表情，邪邪一笑，双手抓过去。
　　“不成！”陈珅赶紧护住身上的毛毯，猛摇头，“起开！”
　　两人撕扯了会儿，陈珅也就露出个肩膀头子在外面，廉嘉垂头丧气又不甘心。
　　“我不要你想那些难过的事儿，你不是还劝我呢嘛，怎么一摊自己头上就糊涂了？”廉嘉蹭过去，搂紧他脖子，有意地摩擦着，“廉大爷心眼小的很，也想你心里只想着我一个男人，”顿了顿，觉得这话不太妥，想了下，“女人也可以想想，不过不能是李婉那样的……要不，陈珅，我跟你玩完！”
　　心里的阴郁被驱散，陈珅乐了，抓过他手，在手被上亲了口，笑骂一句：“傻叉！”
　　“你喜欢就好，傻不傻有所谓吗？”廉嘉学着他摊摊手。
　　“廉嘉！”陈珅笑咪咪的揽过他，手从背后伸进衣服里。
　　“哎呦，操！搞突然袭击？”廉嘉不满地跳脚。
　　亏得他刚才那么卖力地讨好他，这说不忧郁就蹦哒上了，变脸超级快，看老子不咬你！
　　“嗯……”陈珅拍拍他，不乐意的冲他喊：“能不能不咬？”
　　“廉大爷咬的舒服吗？”廉嘉反问。
　　“那你慢慢咬，咬完了赶紧下来！”陈珅翻身把人掀下来。
　　“操！”廉嘉臭着脸，不高兴。
　　能不能行了还，正在兴头上，就给掀下来了，还没到重点呢好嘛！
　　本来打算安慰安慰他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完了，可没想到心里真的会蠢蠢欲动。
　　每次跟他在一起都有把持不住的冲动，真是够够的了！
　　擦起的火得灭喽，不然会有内伤。
　　廉嘉不死心，把人拉起来，盘着腿对坐着。
　　“说好了，谁先笑就输了，”廉嘉正儿八经的说：“谁输了谁就被劳动！”
　　还小孩吗？竟然玩起“放电”游戏了，规则很简单，俩人对视，不说话，先眨眼睛的那人被电到就算输了。
　　“幼稚！”陈珅笑话他，陪着玩。
　　“愿赌服输，说话不算数的是千年大鳖蛋！”廉嘉怕他反悔，追了一句。
　　陈珅乐着点头同意。
　　两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最初眼睛还没事，过了一分钟，就有点泛酸发涩，再瞪瞪眼，就有泫然若泣的感觉了。
　　靠！真是没事找罪受！廉嘉在心里暗骂自己。
　　不行不行不行了，眼珠子难受，从来没有像现在想眨巴眨巴眼皮。
　　但是，话已经放出来了，必须得死撑！难受，大家也得一起难受才行！
　　陈珅悠闲自在，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廉嘉却实在hold不住了，眼皮往下翻了翻。
　　“劳动劳动劳动喽！”陈珅大笑着把人扑倒。
　　“啊！”廉嘉哀怨地大号一声，恨不得啪自个儿一大嘴巴子，竟然亲自挖了个坑还得睁着眼往下跳。
　　陈珅体力充沛，耕耘起来特来劲，有人在下面哼哼歪歪扭扭了很长时间。
　　劳动完了，俩人都懒得动弹，躺在床上挺尸。
　　陈珅盯着天花板发呆，手却抓过他的手指在掌心里轻轻地摩挲着。
　　沉默半晌，廉嘉都快睡着了，才淡淡开口：“暑假这就到了，你有什么打算？”
　　廉嘉迷糊地嗯了声，毫不在意地说：“还跟以前一样呗！”
　　“混日子？”想想就知道他跟很多人的假期一样，吃了睡，睡了玩，一天到晚的糊弄过去。
　　“那还能怎么样？打工？”廉嘉啧了声，“我不像你什么都会，教小孩那就是祸害祖国的花朵，误人子弟！”
　　“你丫的！就做一辈子米虫吧！”陈珅揪揪他耳朵。
　　“哎哎……撒手，”廉嘉揉揉揪痛的耳朵，皱着眉，“怎么跟丫头学的一个德行？”
　　“对了，小艾怎么样了？”陈珅说着，支起身子看着他，这走了有几天了，不知道情况如何，小艾在国外好不好？
　　见他担心，廉嘉亲亲他脸颊，“昨天发了视频，”拿过床头柜上的平板，打开递给他，“没有那么快！”
　　陈珅点开，里面的小艾跟在这儿差不多，有个看起来很专业的白大褂在给她做心理测试。
　　至少有反应了，有好转的趋向。
　　“会好的。”陈珅笑笑说。
　　“你刚才想说啥？”廉嘉还没忘记刚才那茬，知道他一问就有原因，“暑假你有打算了？”
　　陈珅挑挑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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