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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转眼离柳言初大婚已过了半年,冬冰初融,万物复苏,原是三春好时节,朝堂上却象是进入了严冬。
皇帝自去年冬日起便缠绵病榻,太子之位却始终空悬,众皇子纷纷摩拳擦掌,其中尤以三皇子为守的“守成派”与以七皇子为首的“革新派”斗得最是激烈。
柳言初虽未言明立场,但言论行止却是偏向“革新派”提倡的治吏养民政策。皇甫肇心下黯然,却也知两人政见不同,无可奈何,只尽力绕着他。德王愤愤不已,几次在皇甫肇面前痛骂,甚者怨愤皇甫肇昔日在金殿之上将柳言初推上吏部尚书这个重要的位置。皇甫肇无言以辩,只是默然。德王愈加愤怒,见到柳言初必定冷语嘲讽,旁敲侧击,甚至口出威胁之言。柳言初自认心中无愧,仍是不卑不亢,浑然不惧。皇甫羲注意到这个情况,暗暗加派了人手日夜护卫柳言初。
彼时,南宫清在大婚结束后便离开了京城返回杭州,柳言初每日忙于公务,早出晚归,尚书府内只有婆媳朝夕相伴,好在柳母宽厚仁爱,婉如娇憨聪慧,两人相处日益融洽,竟似亲生母女一般。柳言初回家见母亲开怀,妻子贤惠,疲累的心也稍感安慰。
这日,柳言初方踏进厅门,便听见母亲开心的笑声:“婉如,以后可要多加当心,有些事,我来做便是,你可不能再做了!”妻子甜甜的笑声响起:“母亲,这还早呢,我在家时曾听家中大夫说过,这时候应要多动动,对孩子好!”柳母笑道:“这是什么话了?我可不许!”
柳言初听着这欢快的笑声,不觉心情也轻松了几分,笑着接口道:“母亲,什么不许啊?”柳母见儿子回来了,笑得更开心,风韵犹存的脸上一片光华:“言儿,这可是大喜事啊。婉如有喜了!”
柳言初心中一喜,转头望向妻子。君婉如臻首微垂,秀美的脸上布满了红晕,娇羞不胜。柳言初笑道:“果真是件喜事呢!”柳母笑道:“可不是,唉!”她突地叹了口气又道:“若是你爹爹还在……”
柳言初见母亲伤感,向妻子使了眼色,婉如笑着扶起婆婆道:“母亲,孩子长得必是很快的。不如明日您看看婉如的绣样,咱们一起给孩子挑挑,也可开始给孩子准备衣物了!”柳母拉着她的手道:“只要是你绣的,哪幅都好!”柳言初道:“用膳吧,孩儿忙了一天,现下真是饿坏了!母亲今日有没有做清蒸鳜鱼?”柳母啐他道:“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也不知婉如看中你哪点好了?”柳言初失笑道:“母亲,我与婉如婚都成了,还管什么好不好的?”柳母笑了起来,挽了儿媳妇的手一起坐到了桌边。
是夜,柳言初和妻子梳洗已毕上床就寝,君婉如慢慢靠进他怀里,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轻声问道:“夫君,你可喜欢?”
柳言初轻轻抚摸妻子平坦的小腹道:“怎会不喜欢?我很是高兴!”君婉如甜甜地笑了笑。
柳言初想了想,突地叹了口气道:“婉如,现下朝堂上一片混乱,也不知将来情形如何,我既已决心为官,实不想半途而废,你如今有了身孕,我……”他话未说完,君婉如的手已轻轻抚到他嘴边低声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夫君,我既嫁你为妻,便愿与你风风雨雨永不相弃。”
柳言初拿下她的手握在掌中轻轻摩梭,慢慢道:“我知你心意,只是你也得为腹中的孩子考虑。便是我有什么不能保全的,孩子却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君婉如默然,眼中已有泪光,半晌,将头埋在柳言初怀中,低声问道:“你要怎么办?”
柳言初叹了口气,将她扶正,用指腹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柔声道:“我左思右想,总是放心不下,先前大哥曾多次来信让你与母亲去杭州住个几日散散心。我原是下不了决心的,但是……婉如,你去杭州吧,和母亲一起去,你们在大哥那里我也放心。何况……若是朝廷有什么变故,我一人也易脱身!”
君婉如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委屈的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抽泣出声。柳言初抱住她,轻轻拍抚她的后背,低声安慰,心中也不禁恻然。
第二日,君婉如慢慢将柳言初的意思委婉地转告了柳母。柳母怔了半晌,落泪道:“老爷做了一辈子的官,虽是告老之时才娶了我,却也经常跟我说些官面上的事。我原知言儿做了这官,便如踏进污水一般,只是老爷遗愿却是不能违的,现下果是如此啊!”
婉如心中十分委屈,本是强忍着,而今见着婆婆掉泪,再也忍耐不住了,抽泣着哭了出来。柳母见媳妇伤心,忙道:“婉如,母亲知你懂理,言儿此举也是无奈使然,你万不可误了他的好意啊。”婉如哭道:“母亲,婉如知道夫君是为了保全我们母子,怎会怨他,只是……只是……”柳母叹道:“我与你同去你表哥家,日常也好作个伴儿。”君婉如慢慢点头,两人合计了一下,准备早早离开去杭州,也可让柳言初安心办事。
隔天,婆媳二人在家人的护送下离开了京城。南宫清得讯后,密令南宫世家各地分处暗中护佑,两人虽千里迢迢,倒也不甚辛苦。到得杭州时,南宫清亲自迎出城外,将婆媳二人接回家中安置妥当不提。
母亲与妻子离开后,柳言初只觉家中越发清冷,白日公事繁忙,也不觉时辰长短,晚间回到家中用膳时便觉十分孤单,自己也是暗暗吃惊,想不到半年下来竟已习惯了妻子的喁喁细语,母亲的声声叮咛。他想来想去,突地又想到了白玉,长长地叹了口气,暗道:“便是这半年,又何尝忘了他呢?不知他现下可好?”
白玉在柳言初婚后回到凤落山,自觉再也找不回以前的随性潇洒,十分落寞,日日以酒为伴,常常喝得酩酊大醉。白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劝了几次,白玉只是淡淡瞅她一眼,也不作声,只管喝他的酒。白雪无计可施,见他也不多作怪,也就罢了。
这日白玉突然将白雪唤来,吩咐她准备酒菜,白雪心中暗暗担忧,他平日喝便喝,却并不唤她特地准备,怎地今日例外?突地忆起日子,想起一年前正是今日晚上,白玉为了救治掉落深谷的柳言初放弃了仙位,心中一凛,想道:“他心中不快,便让他喝吧,醉了许就无事了。再过得一段时间,想也会把前尘往事忘了。”
她一厢情愿,心中竟隐隐流窜着一股莫名的期盼,自去整了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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