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任我流泪
“那是什么声音?‘任我流泪(Lascia Ch\'io Pianga①)’吗?”杰拉尔德抬起头,发现歌声的源头正是二楼的临时手术室。
杨望也抬起头:“大概是你那个同伴在唱歌,我想……他的声音很美,可以去唱诗班了。”
杰拉尔德微微皱起眉:“正因如此,他只会在那些高等军官集中的大型宴会上唱歌,这不太正常。”
安德烈的歌声宛若天使一般清脆纯净,而且十分灵活,像女孩子的歌声一样甜美,但不可能会有哪一个女歌手能有他那样有力厚重的力量,这片歌声简直像是从天堂洒下的光辉一般纯洁光明。
那样美丽的声音,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甚至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
随着乐曲的结束,清唱的小歌者用力向唯一的观众鞠了一躬。
“简直太棒了,这是谁教你的?”奥利弗情不自禁的鼓掌,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把这段歌声录下来。
安德烈的脸因为奥利弗的夸奖而变得有些发红:“是老师教的,这是那些大人物最喜欢听的一首歌了,我想您一定喜欢。”
“当然了。”
在十几分钟前,安德烈邀请奥利弗听他唱歌,本以为只是小孩子即兴表演,奥利弗就这样怀着听着玩的想法同意了,他没有想到,他竟然能亲耳听到这种天籁之音。
安德烈甜甜的笑了,就像天使一样:“您喜欢就好了,这是我第一次在舞台下唱这首歌呢,伊克斯哥哥您是第一个听到的,也是最后一个。”
“什么意思?”
奥利弗无法看清逆光而站安德烈的表情:“这是我和姐姐商量后决定的,伊克斯哥哥,等这次的事过去以后,您和我们一起离开吧?以后我和姐姐只给您一个人唱歌,对了!姐姐的声音也很好听的,只是比我还差了一点。”
“哈?什、什么?”
“和我们走吧,伊克斯哥哥。”安德烈用乞求的语气恳求道。
“这种事,我……不过话说回来,你姐姐呢?”因为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奥利弗只好先转移了话题。
安德烈微微偏过头,然后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的笑出了声:“啊啊,原来如此,您更想见姐姐呢,姐姐她就在这里啊。”
说完,他拿起一直随身带着的大箱子,然后打开了锁环,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散落了出来,有几块在孩子中很流行的糖果,有些陈旧的乐谱,一个分解的二战机枪及子弹,和一种应该穿在中世纪陶瓷娃娃身上的及膝连衣裙……
“怎么回事?”看着安德烈拾起掉在地上的假发,然后很轻松的戴上,眼前这个小孩子一下从双胞胎“弟弟”变成了“姐姐”。
安德烈娅抿嘴一笑:“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啊,就算是其中一个人死去了,灵魂也会承载于另一个人的身上,最初我并不是很习惯这个身体,但几个月后,我们的身份就可以灵活自如的转变了,连这个身体的声音都开始慢慢向我的声音靠近了。”
奥利弗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你们……其中的一个人死了?”
安德烈娅又轻笑了一声:“恩,被凌虐致死了呢,当时我还记得,另一个我身上插满了钢针和铜丝,还有奇奇怪怪的穿孔和腐烂的伤口……但那究竟是我还是安德烈呢?另一个我在死前,□□就已经腐烂的太过严重,根本无法分辨出男女了……但死的是谁不重要,因为现在我和安德烈都在这里,都还活着。”
这个孩子已经被那些人玩弄到精神不正常了。
“另一个我死的很凄惨的,我一直在旁边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我们不停地求饶,但是不管用,他们不肯停下,我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我一点点死去,直到最后,我几乎已经听到了□□在腐烂的声音……但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现在都好好的在这里,尽管一个身体用起来很不方便,但我们还可以吃糖,还可以唱歌,还可以杀人,我们很幸福。”
奥利弗淡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女孩模样的孩子:“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幸福吗?”
他突然想起了那时那个带自己来到这个地方的大叔说的话。
充斥着“幸福”的反义词……
安德烈娅背起双手:“我们不敢多奢求什么,因为期待的太多,最后总会流泪的,我们不喜欢那种感觉,我和安德烈……只要就这样下去就可以了。”
奥利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责备?安慰?怜悯?这时无论说些什么都是那样的空洞,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是明亮的,可终究照不亮无尽的黑夜。
“抱歉,刚才的话让您感觉到不舒服了吧?请您不用在意……伊克斯哥哥,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说这些事,是不是让您不舒服了?对不起。”安德烈娅看到奥利弗的表情后,小步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脸。
奥利弗没有说话。
“伊克斯哥哥是个很温柔的人呢,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人要温柔很多……从没有人对我们这么好……我求你了,求求你……和我们一起走吧,伊克斯哥哥……”孩子冰凉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奥利弗的脸,好像快要哭出来一样。
奥利弗根本没有多么温柔地对待他们,之前仅是一些毫无感情的客套话就会让这个孩子如此感动的话,不难想出他们之前曾经受过那样的虐待和侮辱。
安德烈娅的人称变了变,连语气也有些激动了起来:“军营里一个人……很可怕……很孤单,很疼……我受够了,伊克斯哥哥,跟我走吧,别让我再一个人,我害怕,真的……”
还没说完,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下了安德烈娅的小脸,她哭得很厉害。
奥利弗伸手帮她擦了眼泪,有些阴冷的声音淡淡的说道:“我不可能……不可能跟你走……”
可能就差一点点,奥利弗就会心软到同意和安德烈娅一起离开,但他不可能做出那种傻事,去了那里基本就是得到了个日期模糊死亡判决书,他不是阿兹雷尔,不可能活下来。
安德烈娅抹抹眼泪,抿紧了下唇:“为什么?”
“对不起……”
奥利弗直到现在道歉究竟有多么无力,可他除了道歉的话语以外,已经没有其他的话可以说出口了。
“你……等雨停了就离开这里,夏佐不会轻易放过你……我送你,好吗?”狠下心,奥利弗扔下这句话就想逃离这个房间,手却被那个孩子紧紧地拉住。
孩子好像在挽留着什么一样不肯松手。
那个孩子犹豫很久后,再次张口又变回了男孩子的声音:“伊克斯哥哥,我们是不是太勉强您了?那个……您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的,我、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拜托了,请您好好的考虑一下。”
奥利弗没有说话。
男孩强忍住了眼泪,带着僵硬的微笑说:“对不起,是我们太心急了,您再好好考虑一下……那个作为补偿,我们告诉您一个秘密好吗?”
十几秒后。
“砰”楼上传来用力开门关门的声音,同时传来小孩子的呼唤声。
看到神色阴沉的奥利弗迈出房门,直接冲进雨中,杰拉尔德意识到出事了:“杨望先生,您去看看奥利弗先生他怎么了,安德烈那边我和昭会看着。”
说完,他就快步走上了二楼。
窗外的雨有渐渐变小的趋势,但仍旧可以算的上是倾盆大雨。
金发被水打湿,缓缓地垂了下来,奥利弗站在屋外大声吼叫着,并用力击打着墙壁,好像在宣泄着什么。
为什么有那种事?奥利弗明明认为自己的经历就已经很糟糕了,但却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加无奈,甚至那些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的事,对于那两个孩子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为什么?那时的他们应该还是个孩子啊,那些人怎么会忍心下手?
“你在怜悯他们吗?”
身后,那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杨望把伞举到奥利弗的头顶,原本阴暗的天空变成了鹅黄色。
“我没有……”
杨望轻叹一声:“我也希望是这样,你不要心软,这样的人太多了,单我见过的就不下两位数,你不可能一个个的帮过来,谁都不可能。”
“我……”
杨望轻轻从背后抱住他,并把头靠在奥利弗的肩膀上:“你想和他们一起走吗?可你要想明白,就算你跟他们走了,你又能保护他们多久?甚至你可能一到那里就会被军营暗中处理掉。”
“我们就只能这么看着……对吗?”奥利弗侧过头,看向那个东方人,或许在这个方面,他比奥利弗懂得更多。
他感觉到身后杨望慢慢的点了点头:“我们无能为力,因为我们连我们自身都还难以保全。”
奥利弗没说话,这些事,他应该比杨望清楚才是。
杨望沙哑的声音这是听着格外刺耳:“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那些事看久了是会崩溃的,忘记他们吧,这是为了你好。”
奥利弗的头还是无精打采的低着。
杨望轻笑一声,然后抬起头看着阴霾的天空:“你看,天快晴了,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你带那个孩子四处转转吧,至少让她在回去前开心点,我们只能做这些了。”
我们无能为力……吗?
真的没有什么方法能帮助那个孩子了吗?
屋内,那首宛若天籁的“任我流泪”,又一次缓缓响起……
插入书签
Lascia Ch'io Pianga①
是阉人歌手法拉内利最经典的一首歌曲,有一部名为绝代妖姬的电影,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