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江湖

　　后院梅花树下，众多侍卫见到南宫御。一脸敬慕的神色，纷纷低头退开，渐渐将包围放大，让南宫御和我单独站在空地里。
　　“可笑啊……”微闭了一下眼睛，不自觉的苦笑从唇角溢出，“我还一度下决心，如果哪天你和叶荻真的成为敌人，即使他赢了，我也必为你报仇！”
　　我睁开眼，凌厉的盯着眼前的南宫御冷笑起来，“可是我错了，我错在一开始就将逍遥门摆在必胜的位置上，逍遥门连年的战绩让我对他太有信心了，只想着如何护你周全，却丝毫没有考虑过叶荻战死的可能。”
　　“你当真想过要为我而找叶门主报仇么？”眉间一直纠缠着苦痛神色的南宫御陡然微笑起来了，反问了一句，神色舒展开来。
　　“没有用。没有用，原来我怎么挣扎，痛苦，取舍，都是枉然1”
　　“你杀了他？是不是？”我眼神里蓦然有火焰燃烧，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问。
　　南宫御蓦的抬起头来，眼眸中带着冷淡的笑意，“对，我杀了他，你手里的就是他的头颅。”我的手猛的一哆嗦，抬头冷厉地看着眼前的南宫御。多年来内心埋藏的回忆，在一旦完全破碎之后变成的红莲烈火，几乎可以焚烧天地三界所有的一切！
　　剑光冲天而起，招招抢攻，迅疾凌厉，南宫御仿佛预料到我施展出的凌厉杀手，陡然足尖加力，退开三尺。“叮。”在剑再度疾刺咽喉的刹那，南宫御在急退之间抬手，右手食中二指并起，在刻不容缓之时挡住了剑，施力捏断了剑尖。
　　“啊！”陡然间，我却不知为何怔了怔，手中的剑微微一滞。
　　那个刹那，哪个小小的破裂的声音，似乎一直向到了我每内心最深处去，瞬间再也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深切的哀痛。忽然间，不知道多少回忆汹涌而来，压得我再也不能够思考和行动。
　　江湖风雨中慢慢冷漠的心，忽然感觉到多年前被舒家人遗弃那样的刺痛，更加撕心裂肺地灭顶而来。我不自禁地弯下腰去，捂住自己的眼睛。
　　“别这样……别这样”迟疑着，南宫御俯下身来，想拭去我颊边的泪痕，我的泪水滴在他手上，手指上居然有灼烧般的痛楚。他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忽然收手，站起，退开。
　　叶荻，你看到了吗？她在哭。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我以为已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可她的愿望却守不住了，这样真是我的夙愿的吗？外面的天色已经慢慢透亮，淡淡的灰蓝色，湮没了星辰明月。石屋内，百盏烛光，千树蜡炬，闪烁犹如星辰坠落。
　　然而，此时石屋里的我对于身外的一切已恍如不见，一整夜都呆呆地做在这个空无一人，然而却看管森严的屋内，目光空洞，身子僵死般一动不动，保持着开始时的姿势。
　　只是怔怔坐在那儿，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左臂中的头颅。那熟悉而又血肉模糊的脸……苍白而淡定，眉间有着悲悯和洞察的神色。
　　我想要流露出一丝丝的哀痛，然而，却发觉没有泪。多年前，被叶荻带离舒家后，我流尽了差不多一生的泪，那时的我从此一夜张大，再也不会哭泣。然而已经死了的心为什么还要再度惊喜地相信与叶荻长期培养出来的默契情感，然后再度让我尝到永远失去的痛苦。
　　“别担心，离开那个家，未必是件坏事，以后就由我来守护你。”少年微笑着，俯下身对下女孩说，眸子空灵而坚定。
　　叶荻……叶荻。你就是这样陪着我，这就是你守护诺言的方式？

　　台阶上的南宫珂看到梅花树下默然掠出的一袭白衣——是南宫御昏睡后的提前转醒，他还没有从喜悦中回神，就看到树下南宫御河叶影对峙的一幕，他的眼睛里，忽然掠过说不清的悲伤和暗喜。
　　终于等到这一刻，终于可汤他们彻底的断了。
　　那个绯衣女子，那个倔强不服输的武林传奇女子，之前搜罗两国信息时就听闻过许多关于这个女子的故事，可没想过她会进驻五哥的心里，甚至一直让五哥做出不合他心性的许多事，让他们的成功路一直颇为坎坷。
　　如今他已经不能再忍，今日他就要让她知道，她所守护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如今她和五哥，只能是你死我活的敌手。
　　虽然撇清了关系，但差点让那个女子逃脱了，毕竟她还是逍遥门的女领主，自己实在是套意气用事了……差一点就坏了大事。这样一来，不但可以抓住这个举足轻重的人质，还可以将那女子心里对于五哥的眷念，彻彻底底地抹去。
　　他微笑着，然而却还有些不确定，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一直不对，那是他从没意料过的东西。
　　“九王爷还真是架子大啊，怎么都请不来。”思绪被一声熟悉的声音打断，犹如回声一般飘渺不知所源。他回首，看见一袭白衣，依旧脸色苍白的南宫御破门而入。
　　“五哥，你别骂了，我知道错了。”看见南宫御走来，南宫珂低下了头，即使是当了王爷，当南宫御真正动怒的时候，他还是依如童年时一般感到畏惧。
　　“九弟，你做的好事！你究竟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在他冰冷的眼光下，南宫珂都不由自知理亏的低下头，不予置评。
　　“没有下次了，不然不要怪我违背誓言，撒开手不管。我安排好的计划一次次被你搅得一塌糊涂！”看到南宫珂这样的表情，南宫御似乎想到了以前他们相处时的情形，怒意也散了一半，忽然叹了口气，问：“将小影安顿好了吗？看好了她，不能再出差错了。”
　　南宫珂顿了顿，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放心，看得很好了。而且她根本不想逃……抱着哪个头颅，安静得死了一样，和她说话也听不见。打开璧龛，看到那个人头的时候，她的表情好吓人，看来她对叶荻的感情非同一般呢，不愧为江湖所穿的人中龙风。”
　　“叶荻……叶荻。”南宫御的手指忽然颤抖了一下，心口仿佛什么东西噬咬着他的内心，他虽然明白南宫御为何这样说，但也确实说中他内心所想。
　　“我进去看看她。”南宫御皱了皱眉，举步。石屋里，寂静如死。忽然间，有足音空空地响起在石阶上，隔着重重帷幕。“小影。”南宫御拂开帷幕走过来，轻唤，声音飘渺。
　　我恍惚的神志陡然一震，幕的抬起头来，看向门外。光亮透了近来，满屋光尘中，南宫御推门而入。一身白衣，恍如一梦。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头颅，神色便是一冷，忽然间，我不觉失声笑了起来。
　　上天创造出生命，也许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看这个世界，到底可以残酷到什么地步——此时突然想起与哥哥再次重逢时，他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一如我现在的心境。原来我这么快就感觉到这句话的深意如此。
　　“看看我。看着我。”南宫御看着神志一直涣散恍惚的我，轻声唤，神色温和，想重新凝聚起我的意识：“小影，看着我，跟我说说话吧！你应该有很多事情问我吧？”
　　我的眼神缓缓从臂弯中的那个头颅上转移过来，一寸一寸的，最后定定落在近在咫尺的南宫御脸上，眸中神光散开了又聚拢，看在南宫御的眼里，又是怎样的一番心情——是什么样的绝望和震惊，才能让一直以来他记忆中冷静淡泊的逍遥门主变成这样。
　　“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吧，是你的注意还是南宫珂的为什么要将逍遥门赶尽杀绝？”此时，恢复意识的我久久问出了这个心中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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