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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七)
一日午后,我靠在卧榻上看书,不知觉何时面朝里睡着,醒来发现自己蜷卧着压麻了手。我弯了弯手腕,伸了伸僵硬的腰,自语抱怨道:“睡个觉都这么累。”
身后传来响动,我惊坐起来只见铁木夺背对我而坐,在我的书案前翻看着我的东西。
铁木夺头都不曾转过来看我,只笑道:“睡觉都嫌累,本王看你是富贵病了。”
我忙穿鞋起身道:“你怎么来了?”铁木夺不应声,看完我的读书笔记又自取自拿地抽出我和半凡的书信看。
我一把夺过来,气道:“不要动我的东西!”
铁木夺嘴角一直噙着笑意,抬头看我道:“席皇妃对你真是无话不说,连如何行房事易得子都要求教你,原来医女可无所不能。”
我涨红了脸,半凡对我向来不避讳,且她身在闺中无別事可烦忧,以夫为天期盼有子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被铁木夺拿来说惹得我很生气。我们年幼的时候半凡也曾好奇问过许多关于男女之事的天真问题,可这么单纯可爱的苦恼却受制于礼教,若是女子提说这些就会被人认为不检,我看着铁木夺一脸嘲弄,想到他会将半凡瞧不起我就恨得咬牙,怒道:“你堂堂一个王爷偷看他人信件,不知羞耻也就罢了还要拿来说,你的行径比偷鸡摸狗还可恶!”
铁木夺道:“我也不过是向你求教,做什么那么生气?”
我急道:“这是半凡对我说的私房话,女人求子难道有错吗?”
铁木夺闻言沉吟了会,笑道:“原是为这个生气,我也没有说席皇妃不是,难不成你还认为我会将这事拿出去和别人嚼舌根?真是匪夷所思的妇人想法。我不过是好奇你能教席皇妃几招几式,你的不全是我教的吗?还是你背着我还偷学过如何房事?本王几日没来看你,让你寂寞了。”
我被铁木夺说得面热欲炸,气愤俯身将书案上的书纸信一股脑抱揉起来要丢,人却被铁木夺抱了个满怀,跌坐在他怀里。
铁木夺说我:“你可真是人小性子大,不过开你两句玩笑就发这么大脾气。”听他这么说反倒助长了我发火的气焰,我撕扯了番怀里的纸张一骨脑地全扔到地上去后就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
铁木夺看着满地的纸张,看向我道:“你这是使什么性子发什么脾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压抑生气,或许是我难堪于我书信里假装拥有幸福美好的样子在铁木夺面前暴露让我觉得很没有自尊。我气呼呼见纸在地上还不肯罢休,拿过靠在桌脚的纸篓,就把纸张往里塞,完了我还要拿火折把这些都烧了才觉得痛快。
铁木夺一把抓住我的手,脸上有了不悦的神情,夺过我的火折,沉声道:“这里是藏书阁谁允许你烧东西了?”我抓了他的手和他抢火折,铁木夺便愠怒了,把我提起来按在书案上。
铁木夺扯开我的衣带,我感觉到底下一凉,忙去拽住裤子,抬脚就要踹他。铁木夺压按住我,拉下我的裤子之后动作就停了,他哼笑了声道:“你怎么每回来月事性子都这么大?”说罢,他竟打了两下我的屁股做为惩戒才放开我。我得了自由忙翻起身提起裤,腰带还没有系好,人就先又羞又恼地哭起来。
铁木夺见我的样子,哭笑不得道:“又不是三岁孩子,打你两下就委屈成这样子?”
我还是哭,转过身去哭,走到书架后面去躲起来哭。铁木夺没有跟着来,我便由着性子大声哭,但当我听到铁木夺无策于我越哭越大声而去关窗户的声音的时候我又忍不住笑出来,有种报复到他的快感。笑了便没法再哭了,我举袖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在书架后面穿好衣服系好腰带重新走出来。
铁木夺正抚平我方才揉捏过的纸重新铺着,见我低眉顺眼的出来,笑道:“这么快就识趣了?”
我不做声走过去把摘录的笔记一张张从乱纸中拾出来叠好收进木匣子,再把书信拣出来塞到木匣子侧边。铁木夺看我的样子就像先生赞许学生般道:“这样便好了,平日里怎么不知道收拾?”
我还是不做声,觉得有些口渴便自顾倒水喝。我才喝了两口,铁木夺把我的杯子抢去喝完了剩下的说道:“本王也口渴了,去泡点茶来。”我闻言站了会,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去。
我下到池塘边收茶包,铁木夺站在窗口看我的所为,问我在干嘛,我没好气不理会他,只扬了扬茶包就到廊下生火烧水。
待我把茶端进来,只见铁木夺躺在卧榻上阖目养神,那卧榻给我睡是正好的,铁木夺躺在上头便似躺椅,有些局促,因而也显得他形容劳累。
我往茶盏里倒茶,铁木夺悠悠开口问道:“你的茶很香,是什么茶?”我把茶端到他跟前道:“普通的茶,不过放在荷花里养过罢了。”
铁木夺睁开眼,一手接过茶一手拉过我的手笑道:“我的珠儿真是识趣又识情。”我抽回手,向来只有我家人会唤我珠儿,就连半凡和袁叔叔一家都不曾喊过我珠儿,我心里不欢喜他这么亲昵喊我。
铁木夺坐起身,拨茶凉了凉就一口饮尽,我看傻了眼,不禁道:“又不是没有喝过茶。”
铁木夺一笑示意我倒满,我便提着茶壶站他身边让他喝个够。
喝完茶解了渴,铁木夺又躺回去,立起一只膝盖在榻未腾出位置示意我坐,道:“坐着同我说会话,得珠。”我挨着他坐下侧头看着他。铁木夺有许久没来看我了,他自打回铁木似乎就一直很忙,我便跟着舒坦。
铁木夺说是要和我说话,却半天没有开口,只是把玩着他自己腰间的佩玉,玩的倒是津津有味的。我枯坐着便也寻思给自己找点东西玩,翻了翻袖口掏出玉镯子来。
铁木夺笑了声,丢给我一样东西,道:“没事做,把这手链给我编好。”我暗自白了他一眼,低头拆着手链准备重新编。
隔了好久,铁木夺用立在那的膝盖撞了撞我的背,我不设防险些惊吓滑到地上去,我气恼道:“你做什么?我要给你撞伤了!”
铁木夺笑得像一个使坏的小孩,道:“胆小鬼,竟会夸张,不是一点事哭就是一点事就生气,我这都还没使劲撞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铁木夺微微起身把我揽过去趴靠在他的胸前,抚摸着我的发徐徐说道:“得珠,你有没有发觉其实你在这里比在中原要自在舒心?”
我说道:“不过是掩耳盗铃,”随即脑子一转,我不禁欣喜道:“你可是要回南朝了?”
铁木夺捏了捏我的下巴,道:“你既知道我问你的用意,又怎么会不懂我的用心?”
我闻言,面色不自在一红,想到那晚铁木夺的告白眼下竟觉得有几分真,但我口中嗫嚅道:“难道你有不让我回去的意思?”
铁木夺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下个月。”
我忙问道:“那我可以回家了,对吗?”
铁木夺眯了眯眼道:“你们国若破了,你还何来的家?”我闻言一个惊醒,铁木夺要去南朝自然是领兵去的,我这段时间竟给过分安逸微醺的连这点都忘了,我慌忙起身暗骂自己天真。
铁木夺见我的样子是笑不已,好似逗弄了小猫小狗般,他抬脚用两脚把要起身的我圈夹起来,我便起不了身也推不开他。铁木夺坐起身,笑看着被他夹在两腿间气红脸的我,说道:“得珠,你这样就像长在我怀里一样。”
我瞪大了眼睛找不到一句话来形容我心里的气急败坏,铁木夺捧着我的脸摇了摇道:“怎么总也不见你笑?”我闻言真想说我怎么总也推不开他。我和铁木夺怒目瞪笑眼看了好一会,他探过头轻吻上我的唇,辗转厮磨间,他低语道:“得珠,其实我对你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就是喜欢你罢了。”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纠缠不已,是不知道该如何相信铁木夺的这句话,应该站在哪个角度去理解。我害怕天真。
铁木夺近来开始深居简出,我隐约觉得铁木朝廷里有什么事情,但周围都没有人愿意同我说,铁木夺府上的从侍女到侍卫一个二个口风极严,从来不会多嘴多舌,我听到他们除了说日常的话语再没有多半句其他,于是我也白费力气多问去多打听。我如今越安分在铁木夺那获得越多的认可我才能更早的回家,当时我就一直抱着这个想法。
铁木夺回到了府上,我依旧在藏书阁耗着,他也不打扰我,只是有回他忽然兴起竟派人过来喊我去他练武的院场观摩。我一路猜测他的用意走到院子口就看见他同几个近侍在射箭。
我在门口站了会,铁木夺看见我就招手让我过去,我不自在地穿过靶场走到他面前低声问道:“王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铁木夺笑道:“叫你来这里自然是让你习武,真是傻。”
我愕然不已,还未回神铁木夺就遣退了近侍,留我和他站着。铁木夺拉呆若木鸡的我到身前,硬把我的手抚上弓道:“你看席皇妃不单单是会骑马还会射箭,我听阿席说席皇妃射法精准,虽不是百发百中,但也十拿九稳;楚尔玛就不说了,活脱脱一个男孩子,无一样不精通的,唯有你,除了会读书写字没一样行的。”
我想从铁木夺手里挣出手,急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我学这些,就因为她们都会?”
铁木夺点头道:“可不是,你也不能太丢人是不是?”说着,他就不由分摆好弓,抽过身侧箭筒里的箭架上箭手把手地就教我射第一支箭。
箭在我手上离弦,我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了弓弦的张弛,有点新鲜有点惊叹。当箭射在靶心上我忍不住笑了声。
铁木夺笑道:“是不是很简单,你若要学必然学的起来,有我教你不消几日你就会成精。”
我听到他夸海口,哼笑了声道:“方才全是你拿着弓,是你拉的弦,你倒是松手看看,我连这弓都举不起来,不要说拉弦了!我若能学成,让那些士兵情何以堪?”
铁木夺道:“你若想学,我命人给你做张合适的弓不是什么难事。”
我听他话语里没有非逼我学的意思,倒有些融通的味道,我便二话不说,决然道:“不想学。”铁木夺有些失望,不过他打量我半晌道:“或者你挑样你想学的,总得要会些什么傍身。”
铁木夺这话说动了我的心,我迟疑了会,道:“可有简单易学的防身术,不让人近身的那种。”
铁木夺嗤笑了声应景地把我抱住,道:“你是想防本王吗?”
我不做声便默认了。铁木夺思量起让我学什么好,人是拥着我转着身在兵器架上浏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对这事这么上心,但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于我自己是有益无害的,便开口道:“短剑可好?”
铁木夺闻言笑捏了捏我的下巴,道:“珠儿真是聪明。短剑易藏易使,你若真学不会,也可当防身之物。况且你这种模样,别人不易对你有防备,你可攻人不备。”
我颔首,仰面看了看铁木夺,见他脸上满是热诚的开怀,我忽然觉得自己往日把他想得太坏了,再见他眉宇间是勃勃的英气,我本就极熟悉他的容颜和他的气息,此刻在日头底下他身上的阳刚之气更甚,我一不留神便心猿意马涨红了脸。
铁木夺见我的样子笑地饶有趣味,我越是躲开他的打量他越是紧追,到最后他沉声唤我珠儿便把我抱起来。
这是我和铁木夺自打相处以来最为融洽的一次,我没有拒绝反抗,他没有施压强迫,我们温柔相拥相抱,我头枕在他的手臂上,他握着我的手,我们在那一刻都有些冰释前嫌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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