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红蜻蜓

　　第二天清早，李金珠来到娘家求助爹爹李富贵。李老太爷见女儿突然登门，心中就有了七八分数。他对郑家的情况一目了然。李老太爷对女婿郑海山当年不听自己的劝告，没有将郑寿生赶走心中一直有气。前些日子，郑寿生比文字擂高中魁首，赢了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媳妇，轰动了全乡。李老太爷闻听后，就更加生气了。按理说他不该生气，无论是亲生的还是收养的，还不都管他叫外公？可李老太爷不这么想，他想：既然郑家绝后，那么，将来这一大摊子家业，就理所当然的归他们李家，谁让他是自己的女婿来着。可一旦有了郑寿生，他这套计划就全落了空。因此，他对郑寿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当年他就曾经告发过郑寿生，他想借侄子李文忠的势力将郑寿生赶走。计划虽然没有成功，但他却对郑寿生一直耿耿于怀。这不，前些天外甥娶媳妇，女婿上门请他吃喜酒，他死活都不肯，推说有病，起不了床，你说他这意见大还是不大？
　　李金珠向爹爹行过大礼之后，问候说：“爹爹，您老人家身子骨可好？有没有不舒服？”此时，李金珠的母亲杜氏，已经过世两年多了。李老太爷见女儿给自己磕头，忙说：“闺女，快起来！快起来！有话起来说。我这个老顽固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李金珠起身在老爷子身边坐下。丫环递上一杯香茶，李金珠接过，递给爹爹，说：“爹爹，您老吃茶。”李老太爷哆哆嗦嗦的接过茶盏，慢慢地呷了一口，说：“闺女，大清早的回家，找爹爹有事吗？”李金珠说：“爹爹，闺女求您帮个忙。”李老太爷问：“啥事？说。”李金珠说：“爹爹，我想找您老借点银子。”李老太爷问：“借多少？说。”李金珠说：“爹爹，我想借五百两。”“多少？”李老太爷惊得将含在嘴里的一口热茶“噗”的喷了出来。他问道：“闺女，你没有发烧吧？你爹哪有这么多银子？”李金珠说：“爹爹，谁人不晓得您老人家是存钱的匣子，别说是五百两，就是五千两也难不住您。”李老太爷说：“闺女，看在你我是父女的份上，你说借个十两八两，爹爹也就借给你了。你要借如此许多，爹爹是万万也没有的。”李金珠见爹爹将话封死了，就哭下脸来恳求道：“爹爹，女儿求您了。女儿只是借用一下，将来还是要还您的吗。加双倍的利钱，这下您该高兴了吧？”李老太爷说：“闺女，爹爹问你，你借这么多银子干么用？”李金珠说：“救命，救俺们全家人的性命。没有这五百两银子，俺全家就都活不成了。”李老太爷说：“闺女，爹爹怎么越听越糊涂了，是谁要杀你们？”
　　于是，李金珠就将前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对爹爹叙说了一遍。其实，李金珠就是不说，李老太爷也早就知道了，他那宝贝孙子李奇，也就是郑金生早就报告给他了。他在女儿面前是故意装糊涂，他鬼精得很，不装糊涂就得掏银子。
　　李老太爷听完女儿的一席话，埋怨说：“闺女，不是爹爹说你们，你们也不找杆称，称称自己有多大斤两？竟敢娶莱芜县最漂亮的女孩做媳妇？竟敢跟庞太师的公子争媳妇？庞煜是谁？国舅爷，谁人敢惹？如今闯下大祸了，来找爹爹借银子了？晚了！爹爹早就说过，这孩子不能留，留下是个祸患，如今爹爹的话应验了吧？！”
　　李金珠被老爹数落哭了，她哭着说：“爹爹，事到如今说啥也都晚了，就求您老人家发发慈悲吧！”李老太爷说：“好！好！好！谁让我是你爹爹呢！这银子我出了。不过，我是有条件的，这话跟你说不着，你去将海山找来，我跟他说。”
　　李金珠见爹爹终于应了口，非常高兴。就愉快地赶回家中告知相公郑海山。郑海山得了这个消息也是十分高兴，心想：“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老泰山这回倒也爽快。”郑海山来到李府，给岳父行过大礼。然后说：“多谢岳父成全，小婿一定及早奉还。”李老太爷说：“且慢，我说过，是有条件的。海山，这就看你答应不答应老夫的条件了。”郑海山问：“啥条件？”李老太爷说：“我借出这么多银子，你们拿什么做抵押？”郑海山说：“我们都已经倾家荡产了，还能拿啥做抵押？！”李老太爷说：“你手头不是还有百十亩地吗？可以用地产做抵押。”
　　郑海山万万也没有想到老岳父会在这里等着他。这不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么？他转念又一想，老岳父是出了名的铁算盘、铁公鸡，他怎么肯白借银子给人？在银子面前，什么亲情他也记不得了，他是只认银子不认人。郑海山想到这里，就狠了狠心说：“好！我押给你二十亩。”李老太爷摇摇头说：“不行，太少了。”郑海山说：“那就二十五亩。按市价二十五亩地也值五百两银子了，咱们两不吃亏。”李老太爷仍然摇摇头说：“不行，还是太少了。”郑海山咬咬牙说：“那就三十亩。”李老太爷说：“不行，还少。”郑海山一跺脚说：“四十亩。”李老太爷说：“不行，还少。”郑海山苦着脸说：“五十亩总该行了吧？我可亏死了。”郑海山的脸涨成了紫茄子。李老太爷不紧不慢地用手指敲着桌面说：“不行，要一百亩。”郑海山听罢，一下子蹦了起来，叫道：“哎吆吆，我的亲爹，你这是要宰人呀？你干脆拿把刀将你女婿杀了算了。五两银子买一亩地，亏你想得出来？”李老太爷拉下脸来说：“海山，话不要讲得如此难听吗！是你来求我，又不是我去求你。地在你手里，银子在我手里，你愿卖就卖，不卖拉倒。这还是看在你是我女婿的份上，换了别人，一两银子一亩地，我还不要哩！再说，等你有了银子，还是可以再赎回去的吗。”
　　郑海山听了他这番混帐理论，心中恨恨地骂道：“老乌龟，老王八。你倒真会趁火打劫。只认银子不认人。”郑海山有心不卖吧，可这银子打哪里来？要卖吧，实在是太亏了。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吗？可这李家庄他是庄主太公，不卖给他别人谁还敢买？郑海山被逼无奈，只好咬咬牙答应了。他心想就算卖掉一百亩，自己还剩下十多亩，只要好好耕种，也不至于落到乞讨的地步。
　　李老太爷看透了女婿的心思，就说：“海山，回去拿地契吧！咱们一手交银子一手交地。”
　　郑海山无奈，只好自认倒霉。
　　三天后，卢洪道派人来郑家取走了两千两银子。这回，老郑家可就真得倾家荡产了。他们再也使唤不起下人了，于是，就将他们一个个打发出府。如此以来，地里的农活以及家务活，就要全靠自己了。郑老爷、郑少爷从来就没有种过地，这回可就惨了。他们父子二人天天早起晚归，侍奉那十几亩地。有人不禁要问：他们家不是还有个二少爷郑金生吗？这会子他到哪里去了？郑金生在郑老爷卖地的当天晚上就认祖归宗了。第二天早起，李老太爷差人传过话来说：“你们郑家败落了，再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口了，为了减轻郑家的负担，郑金生从今以后就不再叫郑金生了，恢复原名，仍叫李奇。”李老太爷并从郑家要走了过继文书，从此双方就没有了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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