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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债
“怎么了？”我问道。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张着口型无声地道：“有人来了！”
有人？我像只警惕的兔子般竖起了耳朵，听了好一会儿都只听到风吹拂着树木沙沙作响的声音，正想再问，这时我听到了有马蹄声远远的传来。
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我们头顶的枯石上，来的会是谁？会是山贼的同伙么？我们屏息凝神丝毫不敢大意。
山顶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主上，山上一个人都没有，看来姑娘不在这山里呢！那几个叫一二三四木的不会骗我们吧？”
这声音十分的耳熟，我和云木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寻芳园的小丫头菊香！
她在和谁说话？主上？多么熟悉的称谓啊！暗人梅儿不就是这样称呼苏合的么？难道菊香跟梅儿一样也是暗人？那么现在在菊香身边的人是……他么？不可能！他怎么会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不，不会是他，不会的。我一遍遍对自己说不是他，可内心却有一种期待，让心跳越来越快。
“我总觉得她就在附近。”没有起伏的声音，慵懒而缓慢的语调。
真的是他！苏合！我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引爆，想见他一面的念头如喷发的火山般一发而不可收拾，离开他不过短短一天多的时间，却想不到对他会有如此强烈的思念，那感觉就像是劫后余生，第一个想见的就是他。
但是，我怎能去见他？和他相遇以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逃走，现在好不容易成功了，又怎么可以往回走？不可以啊！我握紧了双拳。
菊香叹了一口气：“主上，您这是太过思念姑娘了。”
苏合沉默着，良久之后才回答道：“也许吧。”
山中卷起了一阵风，吹得树林涛声阵阵，那轻轻淡淡的三个字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涛声里，但话语间的愁绪却久久地弥留在了我的耳畔，吹不开散不去，我的双拳握得更紧了。
“主上……属下有一事相求，不！是代当家的相求，不知……”菊香吞吞吐吐地道。
苏合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是想让我把泷月交给她处理么？”
“主上英明！”菊香很适时地拍了个马屁。
“我知道她想为兰报仇，但是泷月对我还有用，所以不能交给她。”
兰？是绿牡丹的心上人么？原来杀了兰的人就是泷月啊！那么把泷月变成木乃伊模样的人也就是兰了？他们之间该是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战斗啊！
菊香应了一声“是”，又怯生生地道：“主上……您会责罚当家的看护不力么？那天当家的以为姑娘已经回心转意了，所以才会大意地让九姑娘带走她，您别责罚当家的好么？”
“菊，你的话太多了。”苏合的声音冷冽。
这一个菊字让我确信了菊香暗人的身份，以菊香的性格也可以成为暗人让我有点诧异，因为她和梅儿相差太多了，如果说梅儿是变色龙，那么菊香就是一只喜欢嘎嘎叫的小鸭子。
苏合的话让菊香安静了一会儿，但她的安静只保持了五分钟，五分钟之后……
“属下有一点不明白，这九姑娘是城主的人，这里的山贼也是城主的人，如果城主想劫持姑娘，那么直接让九姑娘把姑娘带去城主那里不就成了？为什么还要演一出被山贼劫持的戏呢？……难道说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大吃一惊，山贼是城主的人苏合也知道？！那么云木会杀光所有人，不仅是因为他们私吞了财宝，更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云木不杀我，也不是因为我是好人，而是想把我带到城主身边去？！原来他早就知道我是谁了！我面无表情地望向云木，云木却若无其事地冲我一笑。
“主上……您会对九姑娘下手么？会对二爷下手么？主上！您可不可以只对城主下手？九姑娘和二爷他们都是好人！真的！”
好人？我的嘴角泛起嘲讽的笑意，云木低下头摸着鼻子，嘴边的笑意消失了。
苏合没有理会菊香，只道：“走吧。”
“去哪里？是去城主的西川别院……”
不等菊香说完，只听一声鞭子抽响，马蹄声“嘚嘚嘚”地响了起来。
“主上！等等我！”菊香喊着话，策马跟了上去。
马蹄声、人声渐渐远去，四周又宁静地只剩下阵阵的涛声。
天色渐暗，天空被夕阳染成了一片紫金色，怒放着夜幕降临前的最后灿烂。洞口处弥留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溶进了山洞深处的昏暗里。
“现在可以走了。”云木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我冷眼看着他：“带我去见你的城主哥哥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会这么做，你信么？夕歌，或者我该叫你彤？”
他突然唤了我的名，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竟然连我叫彤都知道？我一瞬不瞬地直盯着他：“你怎么会知道彤这个名字？”
“让我告诉你也行，不过你出多少钱？”阳光将他的脸映照出一片古铜色，衬得他的双眸更为晶莹透亮，不，让他的双眼更为晶莹透亮的是那个“钱”字。
死财迷！我心中暗暗咒骂了一声，摊手道：“我的东西都拉在洞里了……”
“噢，你说的是这些么？”云木低头从他的布袋子里淘出了一把黑不溜秋的小刀和一条坠着红色琉璃珠的金链子。
看到这些失而复得的东西，我心中大喜，把它们揣在手里摸了又摸，又问道：“那些药丸子呢？”
“被血浸化了。”云木道。他的回答让我重新记起洞里血流成河的惨状来，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怎么样？你决定出什么价了么？”云木的一双眼睛直往我的手里瞅。
我把金链子给了他，虽然金链子可以买好几把小黑刀，但小黑刀在我心里的地位是更胜一筹的。云木接过链子，在手里掂了掂，又捏起一颗琉璃珠对光照了照，扔进了口袋里，裂嘴笑道：“成交。”
他的身体往洞壁上一靠，开始叙述起来：“那天我去参加群芳宴，在园子门口碰到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怪人，这怪人口口声声说要与我做笔大生意，生意的内容是让我第二天带一个女人去桃源乡找个古怪大夫。可巧九姑娘也正要以找大夫为借口去收拾山贼，又是顺路，一带二便我就应了下来。我问他是什么样的女人，他告诉我是冢宰的女人，在群芳宴中坐在冢宰的身边，名字叫夕歌，所以在群芳宴中我就已经认识你了。不过那时离得远，我瞧得并不真切，直到在园子里再次遇到你，绿牡丹对你保护有加，我才确定那个女人就是你，后来我得知你要去绿牡丹那里，于是我就扮成了九姑娘去告假，也是给你提个醒，再下来就是在柿子林等你上门了。”
原来在群芳宴中我就已经被盯上了，我还真是后知后觉啊！轻叹一声，我问道：“那你又如何知道彤这个名字的？”
“那怪人说无论是二爷出面或是借助九姑娘的帮助，两人都是城主的人，说不定会让你疑心这是城主的阴谋，所以告诉了我彤这个名字以消除你的疑心。”
的确，知道我本名的人屈指可数，如果不是泷月告诉他，那么他也不会知道，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去桃源乡会是泷月的主意，原来他已料到我会叫他失望了。
“怎么样，现在你该相信我不会带你去城主那里了吧？”云木道。
我点了点头。
云木又道：“对了，你知道么，这怪人真是料事如神啊！那时我问他出多少钱，他说钱你会付的，而且价格包我满意，真的被他料中了！哈哈哈！”
泷月的确料事如神，可是我并不喜欢那样的感觉，这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如来佛手中的孙猴子，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云木用胳膊肘捅捅我：“这怪人叫什么名字啊？”
我斜眼看他：“想知道？”
他不住地点头，殷切地期待着我的答案。
“让我告诉你也行，不过你出多少钱？”我学着他之前的语气道。
云木一愣，不屑地从鼻子里发了一个音：“哼！”
看他那副不甘心的模样，我的心里顿觉舒畅多了。
云木白了我一眼：“二爷我可不跟你一般财迷，现在就让你瞧瞧二爷宽广的心胸。”
“……”这样的话他好意思说出口！
云木重新摇起钩绳，绳子牢牢地钩在枯石上后，他对我道：“我的手受了伤不方便带你一起走，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上去后再来拉你。”说完他想起了什么，从布袋里取了一团东西塞到了我怀里，我随手一翻，结果掉下两只女人的鞋子来。
“衣服鞋袜也许不太合身，先凑合着穿吧。”交代了这一句，他把布袋挂在脖子上，爬上了绳索。
我这才记起自己的外衣被大痦子撕坏了，鞋袜也都被我丢下山了。在他往上爬的时候，我换起了衣服，云木给我的是男人衣服，鞋袜却是女人的，我知道那是因为这里的女人衣服都太暴露了。没想到云木还有这般体贴入微的一面，我第一次觉得菊香说的对，云木也许真是个好人。不过这好印象在我被他拉上山后又全部消失了，因为我到了山顶后他的第一句话是：“记着啊！这帐我们以后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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