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自强
*
现在，2027年秋，车上。
“后来，我还是去感谢了顾随帆。”
秋青遥道：“他并没有让我还钱的意思，我也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但是我后续还是陆陆续续地把钱打到他的账户上，还完了。”
“但这件事里，钱，是一回事儿。”
“恩情，是另外一回事。”
秋青遥道：“如果没有他这笔钱，我当时不会给母亲用最好的设备和最好的药，母亲可能不会恢复得这么好。”
“虽然我知道没有他这笔钱，我当时也能凑到医药费，但再怎么说，不会有这么好的结果。”
“穷，后遗症是很大的。”
秋青遥长舒了一口气，道：“心理上、身体上……都会落下病根。”
“我是真的很感谢他。”秋青遥道，“母亲如今的健康，多亏了他。”
“所以我后来我什么话都不说就和他一起去扬帆，为扬帆集团尽心尽力，也把他的私人事务处理得很妥当。”秋青遥道，“根据我的性格，我是不会为了他人的事业和生活如此尽心的——一分钱一分货，该摸鱼时要摸鱼，我对自己的牛马定位摆得还是很清楚的。”
“有想要偿还恩情的缘故在，我自认为对扬帆集团和顾随帆够尽心尽力了。”
“如今，扬帆集团步入正轨并蒸蒸日上，顾随帆的个人生活也很平静。”秋青遥冷笑一声，“不是我托大，我觉得我的功劳还是很大的。”
……
“学姐已经做得很好了。”
默默倾听着的商知机回应道。
“你已经还了他的恩情了。”
“从公而言，扬帆集团的起步并不稳当，顾随帆有很多想法十分激进，都是学姐稳住了股东和董事会，并优化了顾随帆的方案。”商知机道，他想起自己看到关于秋青遥这几年的资料，“学姐你那时候只是个小助理，你所做的远远超出了你应该做的。”
“后来，你升职后，对扬帆的各种事务了如指掌，完全把扬帆当成自己的公司经营，连顾随帆都比不过你用心。”商知机道，“本来只要平稳经营就好，但学姐还是费心优化了公司制度。”
“顾随帆的私生活也是，就算顾随帆给你奖金，但学姐去处理那些事情简直大材小用，浪费学姐的时间。”商知机有些义愤填膺，“如果不是你想还顾随帆的恩情，你才不会做这些事呢。交给其他人做不好吗？学姐还能多点时间忙破界的事！”
……
秋青遥被商知机一长串激情输出给震住了。
“……你还挺了解我的。”秋青遥扑哧一笑，“扬帆的起步、优化制度……这些事情你怎么这么清楚啊？我没记得我跟你讲过啊。”
“哦……”商知机移开了目光，很明显有点心虚。
秋青遥一个眼刀甩过去，发现了不对劲：“你还调查我？”
商知机小声承认：“那5年我不能见学姐，但还是很想了解学姐在做什么……就关注了一下。”
“你从5年前就开始了？难道那5年你天天阴暗地蹲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关于我的跟踪报告？但同时打死也不见我？”
“嗯。”
“你还嗯。”秋青遥有些被气笑了，拧了一下商知机的胳膊。
“扬帆集团内部不会还有你的眼线吧？”
“只是给别人提供了一个兼职的机会。”
“那你还真挺大方，创造就业岗位了。”
“作为一个企业家，这是我应当尽的社会责任。”
“呵呵。”
秋青遥无语。
到家了，商知机停好了车，在秋青遥准备下车的时候，商知机拉住了她。
秋青遥看向商知机，商知机探过身来，面向秋青遥，认真道：“我只想说，学姐，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不欠顾随帆什么了。”
“这些年来你辛苦了。”
“但恭喜你，都走过来了。”
“学姐，你真的很优秀。”
商知机说完，猝不及防地亲了秋青遥一口，随后像只偷完腥的猫儿一样，笑了。
秋青遥侧过脸，她看见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控制不住笑意，感慨地笑了。
*
6年前，2021年冬，夜店事件后。
京大。
“如果我现在需要很多钱，你会借我吗？”
夜晚大雪纷飞，秋青遥和商知机被困在教学楼里。
秋青遥和商知机蜷缩在走廊窗边的凳子上，看向窗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雪才能小。
不知怎的，秋青遥罕见地向商知机问了关于借钱的事。
商知机有些意外，他看向秋青遥的侧脸。
他猜想秋青遥是遇到什么事了，回答道：“你找我借钱，我会借的。”
“你管着我的账户，知道我有多少钱，如果还不够，我也能想办法。”
秋青遥听着商知机这傻白甜掏心掏肺的回答，叹了口气。
“算了吧，你也缺钱。苦瓜何苦为难苦瓜。”
“青遥。”商知机眼睛直直看向她，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格外清晰，“你说过，救急不救穷。”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秋青遥不知道商知机怎么猜出来的，她回避道：“你为什么觉得我遇到事了？我就随便假设假设。”
“你从没拿你的债务做过假设。”商知机一针见血指出，“而且你最近找了更多兼职。”
秋青遥突然感觉周围很安静，静得听得见雪落下的声音，她好像听见“咔嗒”一声响，远处似乎有积雪从树枝滑落。
秋青遥笑了。
她含糊说道：“是啊，最近突然又来了一笔债。”
“我可能，有些害怕了，害怕自己撑不住了。”
此时，夜已深透，教学楼的轮廓在漫天风雪里只剩个模糊的影子。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吞没。
“青遥，你不要怕。”商知机声音坚定，目光看向秋青遥泛白的指尖，“你要相信自己。”
“不管多急或那钱有多少，你都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站着把自己需要的钱赚到。”商知机道，“你完全能靠自己摆脱债务的枷锁，你完全能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来。”
“你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坚韧、还要优秀。”
“你是我见过最强大、最帅气的人。”
秋青遥的睫毛颤了颤，她从未想过在商知机眼中自己是这样的。
远处的路灯早被雪幕吞了大半，只剩一圈昏黄的光晕悬在半空。
秋青遥觉得自己继承了她母亲那没有用的傲骨。
她们都习惯将一切苦难都打碎牙咽下去，自己一人步履蹒跚地扛着，将伤疤隐藏着，将伤口紧紧捂住，尽管那会感染流脓，仿佛用这种方式才能向命运呐喊着“我还没有输”。
说实话，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明天也许又是重复而疲惫的一天，她也许没有明天。
听见商知机的话，秋青遥笑了。
有些害羞，有些惭愧。
搞什么啊，她的形象居然如此高大吗？
她自己都没那么相信自己，居然被学弟全然地信任了。
*
“当然，你如果真的需要钱，一定要和我说。”
商知机道：“你帮了我很多，我也想帮帮你。”
“世上难免会有很多紧急情况，一个人可能应付不过来，可能需要找帮手。”
秋青遥感激一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了。但我目前为止还能坚持。”
向窗外望去，远处的楼宇只剩几盏零星的灯火，在风雪里忽明忽暗，像困在浓雾里的星子。
“但你说。”秋青遥又问道，“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不习惯接受他人伸来的援手的人是不是不太聪明？”
“这不就是自强吗？”商知机反问道。
“你可以说自己很独立，但不要怀疑自己的选择。”商知机道，“有时候自己扛着的不仅是压力，扛着的更是骨气和尊严。”
“你不是需要攀附他人的凌霄花，你自己就是参天大树。”
秋青遥快维持不住表情了，她别过了头。
雪夜的空气带着凛冽的清澈，她深吸一口气。
有些自嘲，有些失语，但不知道怎么地眼眶湿润，酸意涌上喉头。
“是我想岔了。”
“还有，谢谢你。”
窗外风雪渐消，风声渐渐低伏下去，雪已经下得稀疏了。月光从支离破碎的云层间渗下来，给积雪覆盖的校园镀上一层水银般的微光。
秋青遥似有所悟。
她仿佛意识到，强大既不是固执地拒绝所有援手，也不是软弱地依赖他人，而是在保持内核的同时，学会与世界的重量共处。
“如果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我不会客气的。”
*
“雪小了。”
秋青遥走到玻璃边轻声说。
秋青遥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朦胧，她伸手擦了擦，两人的倒影就清晰地浮现在夜色中。
秋青遥释然一笑。
她知道自己没有商知机口中那么优秀，也没有那么强大，她也有自己的软弱和缺点。
但她也很优秀。
但她也很强大。
她一路走来的每个脚印，都是最好的佐证。
也许秋青遥才看清了自己。
在她最敏感的青春里，自卑与自傲交缠疯长。
*
现在，2027年秋，秋青遥家门口。
商知机依依不舍。
“你也早点回去吧。”秋青遥摸摸他的头。
“嗯。”商知机乖乖地道。
秋青遥看着商知机一步一回头的背影，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他无条件地相信她。
他无论何时都支持她。
无论是非对错。
他都全然地欣赏她。
而她，怎么能不动心呢？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