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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东姑娘,你可太看得起我楼某了。”
楼为桉端起桌上的冷茶,那双老谋深算的眸子里,透着狐狸般的狡猾,目光玩味地锁住她的双眸,像是在探究她的底牌。
东清酒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楼大人,我要的不多。我只求您助我找到杀人凶手,杀害我父母的恶人,我必须亲手了结他。”
“这可真是难为在下了。”
楼为桉放下茶杯,语气含着似真似假的惋惜,“当初在汀州,我还以为东姑娘是想放下过往仇怨,在京都开始新的生活,没想到,还是放不下。”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东清酒紧握的双手,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楼大人不必这般嘲讽我。”东清酒抬眸,眼底的漫不经心尽数褪去,只剩冰冷的决绝,“屠家之仇,不得不报,那些死去的家人、忠心的家仆,他们皆是无辜枉死,我怎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直直戳向楼为桉,“再说,大人您不也一样,从未真正放下过吗?”
话音未落,她抬手将怀中的锦盒重重放在桌上,木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楼为桉的目光落在锦盒上,脸色骤然一变,瞳孔猛地收缩,失声低喃:“这是……”
“我东清酒从不求人白帮忙。”东清酒把锦盒推到他面前,“这便是给楼大人的投名状。”
楼为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手打开锦盒,当那只缠枝莲纹羊的镯子映入眼帘时,他呼吸一滞,眸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竟是他追寻多年、辗转无数地方都未能找到的东西,如今竟赫然在东清酒手中。
“你是怎么得到它的?”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紧紧锁住东清酒,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答案。
装!
“母亲的旧物。”东清酒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用整个东家家产的管理权换的,把家产托付给姨母监管,才从她那里拿到了这个匣子。楼大人,这份诚意,够吗?”
“此事我已听说了。”楼为桉缓缓平复心绪,语气复杂,“你将家产交由寇夫人监管,倒是个明智之举,没想到,寇夫人竟还为你留了这样一件好东西。”
东清酒将锦盒往他面前推了推,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好东西谈不上,不过是件惹祸的物件,只要能帮得上大人,于我而言,便再好不过。”
“不够!!”
楼为桉抬眸,眼底的震惊已然褪去,又恢复了几分老谋深算的模样,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十足的分量。
东清酒早有准备,闻言并未慌乱,反而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
正是那日楼为桉赠予她的那枚。
她将玉佩放在锦盒旁,轻轻推到楼为桉面前,目光直视着他,“这是大人先前给我的东西,如今我还给您,您当初说过,若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您,难道楼大人要言而无信,毁约不成?”
“你就这样用了这次机会?难道不是在求我的时候用吗?”
“求人的事我可不会做,现在我这不是在和楼大人商量吗?”
楼为桉的目光落在玉佩上,那枚熟悉的玉佩静静躺在桌上,映着暖阁的灯火。
他神色渐渐缓和,伸手拿起玉佩,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枷锁,眼底闪过一丝放松,随即会心一笑:“东清酒,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这么说,大人是答应帮我了?”东清酒眼中瞬间亮起光芒,语气难掩欣喜。
“不过,我们得先说好。”楼为桉收起笑意,神色郑重,“东家的旧案,我会尽力去查,但世事难料,最终能不能查到真相、找到凶手,我不能给你保证。”
“楼大人这般能干,想来此事于您而言,并不难。”
东清酒嘴角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那份笃定与自信,让楼为桉都不由得微微诧异。
眼前这女子,早已不是当初汀州那个仓皇无措的孤女了。
“既然大人无法保证结果,那我便自己去查。”东清酒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越发坚定,“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楼大人想要这玉镯,便得帮我,做我的幕后之人。我往后做什么,您不必过问缘由,只需在我需要时帮我善后,给我必要的协助即可。”
楼为桉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东姑娘,合着你这是要让楼某无条件为你做事?”
“自然不是无条件。”
东清酒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桌上的锦盒上,眼神挑着。
楼为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重新落回那只镯子上,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陷入了沉思。
暖阁内的空气一时凝滞,只剩灯火跳动的微响,一场关乎复仇与利益的交易,已然悄然成型。
楼为桉摩挲着玉佩,薄唇勾起一抹无奈却纵容的轻笑,语气带着被拿捏的妥协:“好,我答应你。”
“那这镯子,便归楼大人了。”东清酒顺势将锦盒推到他面前。
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眼下,我就有一件事要劳烦大人,我要开酒肆。”
“开酒肆?”楼为桉着实愣了一下,挑眉看向她,语气满是错愕,“东姑娘除了名字里带个‘酒’字,难不成还会酿酒?”
“no.no.no…”东清酒摇着手指,脸上的笑容皎洁,“楼大人此言差矣,谁规定开酒肆就非得自己会酿酒?找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既能省心又能成事,岂不是两全其美?”
楼为桉盯着她,眸中满是探究:“东清酒,我倒是越发看不懂你了,你母亲留给你的产业,若是顺利继承打理,足以让你安稳度日,何需这般费劲,非要开什么酒肆?”
“这不是想给楼大人一个表现的机会嘛!”
东清酒说着,慵懒地靠在身后的太师椅上,肩头微微放松,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随即抬起眼,对着楼为桉微微一笑。
那笑容不似先前的锐利或狡黠,反倒带着恰到好处的柔和,像晚风拂过湖面,漾起圈圈涟漪,竟让楼为桉下意识地停眸驻足,心头莫名一动。
他收回目光,掩去眼底的异样,语气带着纵容:“那在下,只好顺了东姑娘的意喽。”
东清酒眼底一亮,像是早就料到他会答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轻轻放在桌上,油纸包还带着几分温热:“这个给你,晚上喝茶容易睡不着,倒是可以尝尝这个栗子糖,味道很不错的。”
她没说的是,为了买这包糖,她在来的路上敲了好几家铺子的门。
这个时辰,大多商贩早已歇业,她凭着一股韧劲,一家家打听,才终于有个心软的老板起身卖给了她。
毕竟,她在玉南裘的情报里,早已摸清楼为桉看似清冷外表下,藏着的这点小喜好。
楼为桉低头看着那包不起眼的栗子糖,油纸包上还印着淡淡的糖霜痕迹,鼻尖似乎已经闻到了清甜的栗香。
他抬眸看向东清酒,语气带着认真:“东姑娘,为何这般相信楼某?”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东清酒耸耸肩,语气说得随意,眼底却藏着一丝笃定,“相信就是相信了。若是非要找个由头,大抵是楼大人长得让人看着觉得安心吧。”
她笑着打趣,却没注意到,楼为桉看向她的目光,早已悄然变化。
那份最初的冷淡与试探,渐渐被柔和取代,眸底像是被点亮了星辰,亮得惊人,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三清寺的事,吓到你了吧?”楼为桉忽然开口,语气放得轻柔。
没想到楼为桉还惦记那件事!
东清酒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想起那日三清寺的惊险场面,却还是摇摇头:“楼大人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至于我,本就没什么重要的,谈不上吓不吓到。”
楼为桉却笑了,那笑容浅浅的,却像是春日里的暖阳,驱散了他周身常年萦绕的清冷,连他自己都觉得心头一暖。
桌上的冷茶平静如镜,清晰地映照出两人相对而坐的身影,暖阁里的灯火跳跃着,气氛渐渐变得柔和而微妙。
只是楼为桉不知道,东清酒交给她的,从来都不是完整的“投名状”
那只镯子之下,母亲留下的那封信,还好好地藏在她的袖中,那才是揭开所有真相的关键,也是她最后的底牌。
东清酒的身影消失在楼府大门外,暖阁内的气氛瞬间沉下来。
百炎快步上前,眉头拧得紧紧的。
“大人,您为何要答应东姑娘这般不合理的要求?您要的那东西,属下今夜便可偷偷潜入寇园,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您带出来,何需这般受制于人?”
楼为桉抬眸,目光冷冽如霜,仅一个眼神扫过去,百炎便下意识闭了嘴,那眼神里的威严与不悦,让他不敢再放肆。
“你当银卫队是什么?”楼为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十足的分量,“是鸡鸣狗盗的盗贼吗?”他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我知道你有这个实力,东氏姐弟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们是朝廷命官,是守护京都的银卫队,岂能做这等违背纲常,窃取他人之物的事?”
“哎,大人,咱们以前也不是没做过类似的暗事……”百炎嘟囔着,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服气,却不敢与楼为桉对视。
“闭嘴!”楼为桉低喝一声,声音里的冷意让暖阁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百炎缩了缩脖子,终究不敢再反驳,只能悻悻地退到一旁。
……
另一边,江渭正护送着东清酒往寇园走去。
夜色深沉,街上行人稀少,两人皆是步行,夜晚的马车太过招人耳目,东清酒又是孤身女子,若是被有心人瞧见,难免生出流言蜚语,多有不便。
走了一段路,江渭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转头看向东清酒,语气带着好奇:“东姑娘,你到底是如何说动我家大人,让他答应为你做事的?”
东清酒闻言,脚步微顿,转头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江护卫,你真的想知道?”
江渭挠了挠头,脸颊微微泛红,小声试探道:“该不会是……美人计吧?”
“噗!”东清酒一口气没顺过来,差点呛到,她睁大眼睛看着江渭,带着几分调侃反问:“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江渭的脸瞬间红得更厉害了,像熟透的苹果,头埋得更低,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嗯……好看。”
那声带着羞涩的回应,直白又纯粹,让东清酒心中一动。
眼前这少年,平日里总是一副严谨刻板的模样,此刻的腼腆,倒让她真切感受到了他的鲜活。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摆了摆手:“当然……不是!他会无条件帮我,不如江护卫再猜猜?”
江渭皱着眉思索片刻,语气不确定道:“东姑娘是要报仇,我家大人向来心善,总不能真看着姑娘孤身犯险吧?”
“心善?”东清酒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底满是不解,“楼为桉……你家大人,怎么会为我着想?”
她实在难以将那个眼神清冷、心思深沉的男人,与“心善”二字联系起来。
江渭见她神色异样,连忙低下头,语气带着几分惶恐:“属下多嘴了。”
“江护卫,没关系的。”东清酒回过神,轻轻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下来。
两人正走着,前方街角忽然传来一阵馄饨的香气,只见一个小小的馄饨摊还亮着昏黄的油灯,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白色的馄饨在汤里翻滚,香气扑鼻。
东清酒眼睛一亮,伸手指了指摊位:“江护卫,我们吃碗馄饨再回去吧?”
“可是……”江渭面露难色,下意识看向四周。
“哎呦,别可是啦!”东清酒不由分说地拉住他的手腕,语气带着洒脱,像对朋友似的。
“吃点东西又不会怎么样,这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怕什么?”
江渭被她拉得一个踉跄,连忙想要挣脱,语气带着几分为难:“属下位卑,不能与东姑娘一同进食,这不合规矩。”
东清酒这才猛然想起,这里是等级森严的大羽国,不是她心中人人平等的世界。
长幼有别,尊卑有序,早已刻进了每个人的骨子里。
她微微松开手,眼底闪过一丝歉意,随即又涌上几分倔强:“江护卫,那我以东家小姐的身份,命令你坐下和我吃一碗馄饨,你敢不听吗?”
“这……”江渭面露纠结,神色犹豫不定。
东清酒不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他在摊位前的板凳上坐下,笑着对老板喊道:“老板,来两碗热馄饨!多放香菜和辣椒油!”
“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好!”老板热情地应着,手脚麻利地往锅里下着馄饨。
江渭坐在板凳上,浑身僵硬,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小声嘀咕:“大人只让属下护送姑娘回家,可没说……没说能与姑娘同桌吃东西。”
东清酒看着他那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放心吧,你家大人要是怪罪下来,我替你担着,再说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走路,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送我回去吧?我会心生愧疚哦。”
东清酒不经意间撒娇,笑面如花让江渭诚心一笑。
馄饨摊的油灯昏黄温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锅里的热气袅袅升起,混着香菜与辣椒油的香气,驱散了夜的凉意。
东清酒拿起桌上的醋瓶,往碗里舀了两大勺,又挖了一勺红亮的辣椒油,手上沾了点汤汁也不在意,一边搅拌一边用唠家常的语气随口问道:“江护卫,你什么时候开始跟在楼大人身边的?”
江渭坐在一旁,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闻言抬头,语气里天然的憨厚:“从小就跟了。”
“从小?那是有多小?”东清酒抬眸看他,眼底讶异,随即笑了笑,“那你们的情分可真不浅。”她又往碗里加了点盐,动作熟练自然,全然没有了先前在楼府的警惕与锐利,倒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你现在多大了?”
“十七。”
江渭的声音不大,脸颊还带着几分未褪的红晕,目光落在她搅拌馄饨的手上,见她方才加了不少醋,便悄悄拿起醋瓶,试探着问,“东姑娘,还要再加些醋吗?”
东清酒闻言,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呀,再来点!我就爱吃这酸溜溜的味道。”
江渭依言,小心翼翼地往她碗里倒了些醋,动作轻柔,生怕倒多了,也生怕倒少了。
昏黄的灯光下,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腼腆,而东清酒捧着碗,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两人之间的氛围,在这烟火气十足的馄饨摊前,渐渐变得愈发轻松自在起来。
……
夜色渐浓,寇府朱红色的大门前挂着两盏宫灯,暖黄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东清漪早已候在门口,双手攥着衣角,时不时踮脚望向巷口,眼底满是焦急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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