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回音三问
体内妖力飞快流逝,同时又心浮气躁,而四周荆棘却越斩越多,越战越强。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开始缠绕小淇的心脏。她背靠着一截格外粗壮、暂时未被惊动的暗红荆棘主干,急促地喘息着,翠绿的护盾光芒微弱,处在崩溃的边缘。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小淇强迫自己冷静,汗水沿着额角滑落。视线死死盯住前方,一根刚刚被她用盾牌边缘扫断、正在地上剧烈蠕动的荆棘。
“等等……”
就在那根荆棘断口处暗红汁液喷涌,新的荆棘即将生长出来的前一刹那,小淇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波动间隙!在那不足一息的瞬间,断掉的荆棘仿佛失去了所有活性,暗红的邪光完全消散,就像一根真正的死物。然后,新的邪能才从断口深处涌出,催生更粗壮的新枝。
“生长节律……每次重生前,有一瞬的‘真空期’!”
这个发现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闪电!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这一瞬太短,根本来不及做什么,而且就算能抓住这一瞬再次攻击,也只是重复“斩断-重生-更强”的循环。不过绝境中,有时候一瞬间的想法,往往能带来新的思路!
“频率……节律……”小淇混乱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很久以前,璇月姐在照料一株脾气暴躁、会喷刺的“箭毒藤”时,一边温柔地抚摸叶片,一边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时璇月的侧脸在阳光下格外柔和,她说:“小淇,你要记住,草木非是无情,只是它们的‘心’,跳动的频率和我们不同。有时候,对抗会让它们更加紧张、暴躁。试着去感受它们的节奏,用最温和的‘气息’去接触,告诉它们你没有恶意,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回应。”
(最温和的“气息”……接触……没有恶意……)
看着眼前再次汹涌扑来的荆棘狂潮,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小淇心中升起。她看着手中即将破碎的盾牌,又看了看那些张牙舞爪、散发着混乱暴戾气息的暗红荆棘。
“对抗……只会让它们更暴躁……那如果……不对抗呢?”
这个念头让小淇自己都打了个寒颤。面对这些致命的攻击,不反抗?几乎是自杀!
但眼前磨人的绝境和璇月的话,让她又下定了决心:(要么继续对抗,直到力竭被撕碎;要么……赌一把!)
深吸一口气,小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没有再挥舞盾牌,反而主动散去了,身前那摇摇欲坠的翠绿护盾!盾牌化作光点消散的瞬间,数根荆棘如同毒蛇般直刺她的面门和胸口!
生死一线!
小淇没有闪避,也没有凝聚新的防御。她闭上眼睛,将体内所剩的妖力,全部转化为一缕——没有攻击性,没有防御性,仅仅是最为温和、纯净、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妖力丝线,如同春日里最柔嫩的藤须,带着忐忑与试探,轻轻地、缓缓地,朝着那几根即将刺中她的荆棘,以及旁边一根刚刚被她斩断,正处于短暂“真空期”,尚未重生的荆棘断口,“递”了过去。
这不是攻击,甚至不是防御。这是一种近乎敞开心扉的、脆弱的“接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那几根即将刺中她的荆棘,尖端在距离她皮肤仅有一寸之遥时,骤然停住!它们依旧保持着攻击的姿态,暗红的倒刺闪烁着寒光,却没有再前进分毫。
而那一缕温和的翠绿妖力丝线,已经轻柔地、毫无阻碍地,触碰到了那根处于“真空期”的荆棘断口。
“嗡……”
没有爆炸,没有反击。
小淇的“意识”,仿佛顺着那缕妖力丝线,被猛地拉入了一个破碎、混乱、充满无尽痛苦与恐惧的黑暗漩涡之中!
那不是语言,也不是具体的画面,而是一段段强烈到令人窒息的情绪残响:
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挤压感,仿佛被埋入万丈地底,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灼烧灵魂的剧痛,仿佛有滚烫的、充满恶意的岩浆强行注入脆弱的脉络。
失去自我的恐惧,原本温和的草木意识被粗暴地扭曲、撕裂,填入暴戾与杀戮的指令。
对鲜血与毁灭的本能渴望,却又在渴望深处,藏着对自己这副狰狞模样的深深憎恶与哭泣。
最后,是永恒的囚禁与疯狂,被困在这副充满痛苦、只会带来更多痛苦的躯壳里,在时间的尽头重复着杀戮与暴怒的梦魇。
“恨……痛……怕……杀……不……不想……”
无数混乱的意念碎片冲击着小淇的意识,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但她死死咬着牙,用尽全力去“感受”,而不是“抗拒”。
小淇明白了。
这些荆棘……这片恐怖的荆棘林……它们散发出的混乱、暴戾、侵蚀气息……其根源,并非纯粹的、主动的恶意!
它们是上古那些被蚩尤以魔气强行催生、扭曲心智、改造成战争兵器的“木魅”,在漫长岁月中残留下来的、充满痛苦与恐惧的集体意识碎片所化!它们是被迫的受害者,是战争的牺牲品,是被永恒困在暴虐形态中的、哭泣的灵魂!
“原来……是这样……”小淇心中涌起巨大的悲悯。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那些依旧悬停在身前的荆棘尖端,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深切的哀伤所取代。
小淇没有收回那缕妖力丝线,反而尝试着,将心中那份理解与悲悯,顺着妖力,更温柔、更清晰地传递过去。
“我知道……你们很痛……很害怕……而我亦不是来消灭你们的……能谈谈吗?”
奇迹发生了。
那几根悬停的荆棘,尖端微微颤抖起来,然后,竟然缓缓地、带着某种迟疑地,向后缩回了一段距离!虽然依旧警惕地“对准”小淇,但那股不死不休的攻击性,明显减弱了。
更重要的是,随着小淇不断将温和的妖力和安抚的意念,尝试着接触附近其他被斩断、处于“真空期”的荆棘断口,越来越多的荆棘,开始出现了类似的反应。
它们不再疯狂地涌上来攻击,而是如同被安抚的凶兽,虽然依旧狰狞,却暂时“安静”了下来,带着一种困惑的、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散发出让它们感到既陌生,又隐隐渴望的温和气息的“异类”。
小淇周围的压力骤减。她不敢松懈,继续维持着这种脆弱而奇特的“沟通”。她没有试图“治愈”或“净化”这些痛苦至极的意识碎片,那远超她的能力,她知道,那需要漫长的时间和特殊的方法。她只是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轻轻叩响一扇布满尖刺、充满痛苦的门,告诉门后的存在:我听到了你的哭声,我知道你很痛。
随着越来越多的荆棘暂时“安静”,前方那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暗红荆棘林深处,景象开始变化。
荆棘自动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曲折的小径。小径的尽头,并非出口,而是一面高耸入云、表面光滑如最上等青玉的巨壁。巨壁不知由何种材质构成,非金非石,通体流淌着温润内敛的青色光华,壁上隐约有无数细密的、如同年轮又似符文的天然纹路。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如同一位沉默的古老智者,等待着叩问者的到来。
回音壁。
小淇心中自然而然地被灌入这个名字。她定了定神,沿着荆棘让出的小径,一步步走向那面青玉巨壁,准备一探究竟。
当小淇最终在回音壁前站定,仰望着这面仿佛能映照灵魂的巨壁时,壁上温润的青光开始如水波般流转。三个截然不同、却又仿佛同出一源的声音,如同从万古时空的彼岸传来,带着沉重的道韵与直指本心的力量,依次在巨壁上显现出古老篆文,并同时响彻小淇的脑海与这片空间:
第一问,声如洪钟大吕,威严厚重,带着平定四方的无上气度,那是——黄帝的意志回响:
“束缚之力,可用于征伐,可用于守护。若你掌此力,何以用之?”
随着声音发出壁上篆文金光流转,散发出铁血与秩序的气息。
小淇凝视着那些金色篆文,这才意识到这回音璧是在向她提问。虽不解问题何意,或者是她想谈谈的请求被许可了?但眼下也只好老实作答。很快,小淇脑海中闪过战场上被藤蔓束缚绞杀的战士,也闪过旅社后院那些被温柔藤网保护着的脆弱花草。她沉吟片刻,清澈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
“若为守护而缚,当留一线生机,束缚是为隔绝伤害,而非断绝希望。若为征服而缚,以力强压,以暴制暴,终有一日,绳索会反噬持绳之手,荆棘会刺穿种植之人。”
这是小淇本心的流露,并非刻意作答,此刻她内心忐忑,不知这样的回答,回音璧是否满意?
而回音璧的回应——是直接开始第二问,声如空谷清泉,哀婉而坚定,带着献祭一切的决绝,那是刚刚看到的画壁中——句曲部圣女青娅的残念:
“献祭己身,缚敌百万,魂散道消,可悔?”
此时,壁上篆文化作柔和的青绿色,如同春日新芽,却又带着一抹化不开的血色悲壮。
(没有评判?继续提问?难不成默认我刚刚回答的是对的?刚刚还生死相搏,现在会这么简单轻巧?可眼下……好像并没有可选择的余地。)小淇见状,也只好继续思考该如何作答。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