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凳兜的周兴野
回到家,虞念敷了个面膜早早睡下。航司的出票信息发到手机时,她庆幸西西懂她,订的是下午的航班。
临睡前,周兴野的微信跳了出来,言简意赅地说已安排好接应的车。
第二天清早,虞念对著手机屏幕里的美妆教程,一点点回忆上次 Aida 为她化妆的手法。眼线勾勒,红唇轻染,最后在眼尾下方点上一颗痣。镜中人渐渐染上80年代港风电影里才有的浓烈与明艳。
她拍下照片发给西西参谋。
很快收到回复:“这颗朱砂痣,还不迷死周兴野?”
虞念望著镜中那抹酒红唇色,指尖轻触脸颊上小小的痣,淡淡一笑,她按住语音键。“朱砂痣?我或许是朱砂呢……吃了,会中毒的。”
……………………………………………
飞机在京市平稳落地。虞念戴着口罩和墨镜,背着个大挎包低头穿过人群,顺利坐上了来接应的车。
周兴野的经纪人老陈一见到她便眼睛一亮:“哟,虞老师!您这气质模样,要是哪天不唱花鼓戏了,真该考虑考虑娱乐圈。让我包装一下,保证双赢。”
虞念摘下墨镜推上头顶,故作惋惜地轻叹一声:“我这都三十岁了,现在出道,怕是晚啦。”。
“这辈子啊,还是老老实实混我的戏曲圈。至于娱乐圈——下辈子再说吧。”
她目光在车内环视一圈,老陈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笑着说:“周兴野今天去当地下说唱交流赛的评委了,所以没能亲自过来。他特意交代了,让我全听您安排。”
“行,”虞念点点头,神色严肃了些,“那麻烦您先带我去趟医院吧。师傅手术的情况,我还是得亲耳听听医生的建议才放心。”
到了医院,虞念请老陈在车上休息,肚子去了住院部的医生办公室。
赵医生恰好在办公室翻阅病历,见她来了便宽慰道:“放心,危险期已经过了。你再忍忍,ICU都是无菌病房,不能探视。在ICU多观察几天,会更稳妥些。”
虞念连连点头:“是,师傅年纪大了,越稳妥越好,一点差错也不能有。”她又问,“麻烦您帮我查一下预存的费用还够吗?”
赵医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怎么不够?周兴野预存的金额很充裕。
他还把负责你师傅的护工李姐的时间给‘买断’了,等你师傅从ICU转到普通病房,立刻就能有人贴身照顾。”
虞念心里蓦地一动,她没想到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周兴野,竟也有这样细腻周全的一面。
出了医院,老陈说周兴野已经到了湘菜馆。虞念看了下时间,离晚饭也差不多了,便说:“那我们也去吧。”
车在湘菜馆前停下。老陈和司机说不习惯吃辣,宁可在车里点外卖对付一口。虞念没多劝,独自下了车。
一推开饭店大门,浓烈的辣椒香气便扑面而来。虞念放松了些,报了308包厢,领班带领她往里走。
穿过大厅时,迎面遇上了《国潮新声代》的导演林导。他正微微躬身,对身旁一位身着行政夹克的中年人说话,态度恭敬。虞念认出,那是文旅总局的刚处长。
“刚处。”虞念停下脚步,礼貌地点头微笑。
“小虞?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吃饭?”刚处长有些意外。
见到领导,虞念心里难免又紧张起来,攥紧斜挎包的肩带,她老老实实回答道:“是,朋友间聚餐。”
林导怕虞念再提恶意剪辑的事,赶忙上前一步,赔着笑说:“虞老师,之前剪辑的问题是我安排不当,已经向刚处深刻检讨过了!下一场三公,我们邀请您和几位非遗传承人担任评委,还请您们多指点年轻选手。”
虞念沉默着。她原想趁刚处在场,提出退赛。
刚处见她没接话,以为她心结未解,便好声相劝:“小虞,咱们还是要朝前看。林导刚才还说,四公舞台计划用全息技术,专为非遗打造,把传统和现代科技结合起来,这个方向,你应该有兴趣吧?”
这句话彻底打动了虞念。将传统与科技融合,正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四公舞台,无疑是验证想法、观察观众反应的最好机会。
到了嘴边的退赛之言,被她咽了回去。虞念抬起头,点了点头:“好,那就向前看。”
“去吧,别让朋友等久了。”
离开时,她并未留意到——与他擦肩而过的林导已悄然拿出手机,给相熟的娱乐记者发了条信息:
“京辣湘菜馆,虞念私下会见周兴野,我打算预热三公话题,过来拍照,付费。”
他认错是真心,但节目的热度也不能少。虞念在京市除了师傅,哪还有朋友?之前蒋旗看着对她是有点意思,不过虞念没给过他一点希望,蒋旗这人知难而退,早就吃回头草去了。
这朋友,只可能是周兴野。
到了包厢,虞念第一眼就看见坐在主位的周兴野。他眼里的疲惫在她推门的那一刻悄然褪去,眸光倏地就亮了起来。
“换新发型了?”他手上没停,一边说一边为她斟茶,双手将茶杯递到她面前。
“这么懂事?”虞念接过笑,不太习惯他当好学生。
“乖一点,能不能多讨你一点喜欢。”虞念刚入嘴的热茶水刚咽一半,被他这句话呛到满脸通红,就知道刚刚是装的。他总是这样,想到什么张嘴就来。
虞念赶忙指了指桌上的香菜根:“先、先吃点凉菜。”
菜上齐了,周兴野看她没怎么动筷子,心里其实早有了答案,可还是不太死心,话从喉咙里挤了出来:“虞念……做我女朋友行不行?”
虞念放下筷子,轻轻搁在碗沿上。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看向他,语气平平:“周兴野,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对你挺有好感的。但我们之间,就是差了那么一点。”
“差哪一点?你说。”他声音急躁,“是距离?我随时可以飞到你的城市。
是怕我没定心?我明天就能全网官宣,要是你觉得我过去太混,随便查,我三代清白,经得起查。”
他越说越激动,眼睛也红了。
虞念心里一揪,起身走到他旁边,手轻轻落在他头上。发胶干透了,摸上去硬硬的,有点扎手。像外表硬挺的松针,看着根根带刺,其实杀伤力不大。
她声音尽可能柔和:“我想要的,是个能一起过日子的‘刘海哥’。我做饭,他就洗碗;我回家晚了,不用操心花还没换水,晒干的衣服还没收纳,摇尾巴的狗还没去遛。
可你……你是被人伺候惯了的,我不会伺候人。也不习惯家里请个陌生人住家。我喜欢亲力亲为。”
她停了一下,尽可能给足他消化的时间,看到他眸色越来越暗,有些于心不忍,但长痛不如短痛。她吸足一口气继续说“我都能想到,真在一起了,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指着鼻子吵。”
“我怨你回来就往沙发一瘫,垃圾桶倒了都不会扶。”
“你怨我只知道纠结琐碎,不懂你在娱乐圈的压力。”
“周兴野,我不想我们之间从互有好感,到恶语相向。”
爱不是可以抵万难吗?周兴野满目通红,也非要继续追问。
虞念背过身,抬手轻擦眼角的一滴泪,“爱可以抵万难,但生活不能。感情磨灭的最后一刻,其实很多不是原则问题,而是琐事一点点打磨掉了爱意。”
周兴野看着虞念转过去的背影,看着她抬手抹掉那滴他其实根本没看清的眼泪,一股火就这么烧穿了胸腔。
他习惯了直来直往,习惯去争,去抢,哪怕头破血流。他以为这次也一样,以为只要自己愿意付出,愿意掏心窝,就没有什么阻挡是冲不破的。
虞念掏出包里的礼品盒,回身递给他:“周兴野,我虞念真心谢谢你的喜欢,也谢谢你的帮助,我能给你的并不多,这个礼物,你收下,我们从此两清。”
虞念见他没有打算接,只得把礼物盒放在他桌前。
就在她轻轻放下礼物的那刻,周兴野心里的困兽彻底挣脱了牢笼。椅子腿“吱”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人已经猛地站了起来。
他一把摔了礼物,虞念听到礼物盒里玻璃破碎的声音,眉头紧锁,刚想开口,周兴野抢先一步。
“你闭嘴。”
他声音嘶哑,压着火,手猛地伸向虞念,虎口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没用力收紧,只是带着无法控制的怒意推着她“砰”地一声,虞念后背就撞上了冰冷的墙壁。
虞念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他红得吓人、翻涌着怒火的眼睛,感觉自己像被狮子锁喉的猎物,动弹不得。身在异地的她真的害怕了,双腿止不住地抖,眼泪都被吓出来了,在眼眶里打转。
周兴野俯视着她,呼吸粗重,胸腔剧烈起伏。
他能感觉到手掌下她颈动脉的跳动,察觉到她呼吸节奏变快鼻翼轻微煽动,能看见她瞳孔里的恐惧。
这恐惧让他手上一松,揽着惊恐未定的虞念拥入怀中,虞念头顶传来他颤抖又哀求的声音:“虞念…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
虞念趁他还在自责,屈膝上顶,没太狠也不轻,周兴野“嘶”地吸了口凉气,人也垂下腰。
她双手撑在他肩膀,用力一推,推得他往后直仰,重心不稳重重摔在地上。
她惊魂未定的喘着气,看着在地上吃痛不已的人,眼里只有决绝:“周兴野,我们,两清。”
虞念冲出包厢,周兴野愣了不到半秒,用手撑地艰难站起来,拔腿就追。
“虞念!”
她头也不回,径直穿过大堂,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深秋傍晚的风立刻灌入她全身。门外那棵巨大的银杏树,此刻正满树金黄。风一吹,金黄的扇形叶片打着旋儿沙沙沙的掉落,像漫天飞舞的金色蝴蝶。
周兴野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刹住脚。她听见他追来的动静,回过头,湿润的眼睫上还挂着没落下的的泪珠,眼里还有惊惧,冷硬开口:“你别过来。”
“念念,对不起。”他开口,嗓子还是哑的,低下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他发红的眼眶。“我……我就是太怕了。怕你再也不理我,怕你又跟我当陌生人。怕再也见不到你。”
虞念抿着唇,没说话,别扭地将脸转向一边,望着那棵银杏树。
周兴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低声细语哄道:“其实很久之前的时候,我就希望在京城的深秋,你能和我并肩赏落叶。”
周兴野就站在她对立面,保持着那个不敢僭越的距离。他穿着简单的牛仔外套和运动鞋,她一袭卡其色长款风衣,踩着一双小猫跟尖头皮鞋。
他低着头,目光偷瞄她,满是懊悔;她微微仰着脸,看向银杏,想起之前他和她在文化小院相处的点点滴滴,眼中也开始松动。
两人谁也没留意到,某个包厢的窗户被悄悄推开了一道缝,长焦镜头从缝隙中探出来,对准了他们。
“咔嚓。”
激烈的冲突后,这一瞬对立抵触又忍不住靠近的拉扯感,都被定格记录。
娱记老吴的兴奋溢于言表,低声念叨:“神图有了。”
“虞小姐,需要帮忙吗?这个时间不好打车,要去机场的话,我载你。”
虞念转头寻着声音看过去,路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白色轿车,车窗降下,露出冯总那张明显是来看好戏的脸。
当虞念闻声转过来时,冯总懂了他的心上人西西,为什么说她的好闺蜜是美强惨类型。脸颊上有几缕凌乱的卷发贴在一行行湿漉漉的泪痕上,发红的鼻尖,倔强不屈的眼神,好一个无情的湘女。
周兴野猛地抬起头,他盯着冯总,又飞快地瞥向虞念。
他的身体比脑子先行动。
在虞念没来得及回答方总之前,周兴野跨步到她身侧,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很重,虞念感觉自己的手被上了副锁紧的手铐,无法挣脱。周兴野拽着她往自己那辆黑色商务车方向拖。
“我的车送你去。”
他拉开后座车门,几乎是将她“塞”了进去,周兴野没跟着上车。他站在车窗外,弯下腰,对着窗户里的虞念说话:“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不想理我,我不去。”
他直起身,对前面已经系好安全带的司机吩咐:“送她去机场。开稳点。”又嘱咐副驾驶的老陈:“一定要看她过安检。”
车子刚启动发动机,后车窗突然被敲响。
虞念看着车窗外的周兴野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了开窗键,周兴野把一盒打包好的辣椒炒肉盖码饭递给她,干净的勺子贴在盒盖上,关心道:“路上吃点,刚刚你没吃多少。”
虞念接过后,快速关窗,他眼神留念盯着那看不清但也知道还在紧绷的侧脸,没再多说,拍了拍车身,朝司机示意“走吧。”
车内,虞念靠在椅背上,手腕上留下一圈像平安绳缠绕的红痕,手里端着一盒炒饭。
她看着窗外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感觉心里那团乱麻,好像被这一通胡搅蛮缠的操作,搅得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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