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不熟

　　沉舟对开学典礼上台发言的学长一见钟情了。
　　学长名叫江骁野，去年的高考状元，在学校里十分出名，听说他家非常有钱，但他没有一点有钱人的架子，为人随和，对所有人都很好，追他的男女都有，能从学校东门排到西门。
　　沉舟认真听周围的同学谈论江骁野，越听越难过。
　　他只是万千平凡人之一，存在感很低，就像现在，其他人聊得热火朝天，他像个透明人待在旁边。
　　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江骁野截然相反，他是众星捧月的月，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自然地落在他身上。
　　他完美得像一件艺术品，人人偏爱他。
　　他太耀眼，沉舟不敢大大方方看他，只敢用余光偷偷看。

　　开学典礼后半个月，沉舟再也没见过江骁野，但江骁野又无处不在。
　　班级里好多女生喜欢他，有人给他递情书，有人给他送礼物，还有人翘课去他的课堂制造偶遇……沉舟十分佩服她们，他什么都不敢做，只靠偷听勾勒江骁野的轮廓，饲养他心里名为“暗恋”的小怪兽。

　　下着暴雨的傍晚，沉舟兼职回校，淋着雨走进校门，雨声太大，模糊了一切声响，直到一把伞撑在他头上时，他才注意到身后的人。
　　大雨将世界变成灰色，来人一身白，纤尘不染，像小说里写的神仙。
　　沉舟的眼睛突然睁大，心跳加速，脑子里炸开绚丽的烟花。

　　两人的距离只有二三十公分，沉舟能够清楚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抿成一条线的嘴唇……
　　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眼前，沉舟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同学，你去哪里？雨太大了，我送你去。”

　　沉舟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说出宿舍楼号，与他并肩往前走时，像做梦一样。
　　他控制不住地用余光看江骁野。

　　“我叫江骁野，大二的，你呢？”他的笑容比春风还和煦。

　　“我、我叫沉舟，大一，我……我在开学典礼上见过你。”沉舟完全控制不了声音，每个字都在抖，兴奋地抖。

　　“你看见我上台发言？那天我很紧张，讲得不太好。”他看起来有点不太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看向沉舟时笑得有几分拘谨，似乎真的回忆起尴尬的事情。

　　沉舟赶紧摆手，语无伦次地说：“学长你讲得特别好！我很爱听……不是，我是说我完全看不出你紧张，我的同学都在夸你讲得好。”
　　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夸人的话都讲不出来，急得脸发红，恨不得跑进雨里清醒一下。

　　江骁野被他逗笑，温声说：“谢谢你安慰我，沉舟。”

　　这是江骁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很想录下来，或者用什么技术做成声音标本，摆放在他床头，日日夜夜看着、听着。
　　他希望这场雨不要停，这段路不要有尽头。
　　他想在江骁野的伞下多待一会儿。

　　“沉舟，到了。”江骁野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加个好友？”

　　沉舟连连点头，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还好手机防水性不错，他扫了他的二维码，加上好友。
　　“天气预报未来几天还有雨，这把伞给你。”江骁野把伞递给他。
　　“我、我有伞，只是今天忘拿了。”沉舟不能要他的伞，雨还很大，他不想江骁野淋雨。

　　江骁野没再坚持，说了句“下次见”，撑伞走远。

　　沉舟站在屋檐下，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他的心仿佛也跟着他飞了出去，消失在雨里。

　　回到宿舍，沉舟换下湿衣服，洗完澡后爬到床上，拿出手机看江骁野的朋友圈。
　　江骁野的朋友圈仅三天可见，唯一能看的是昨天发的一条，配文是“社团聚餐”，配图是一张大合照。
　　沉舟点开照片，一眼就看见站在c位的江骁野，他放大照片，江骁野的脸变得模糊，但依旧好看。
　　他的思绪回到雨伞下的小小天地，四周的雨幕将周遭一切隔开，他记起江骁野身上好闻的味道，脸和耳朵变得很烫，他不好意思地钻进被子里，发出轻微的声音。
　　被子里的他缩成一团，缓慢地蠕动，后来速度加快……安静下来后，他慢吞吞地伸出手，摸到床头的纸抽，抽出几张纸，又缩回被子里。

　　刚把头放出来透透气，枕边的手机就震了几下。
　　他有种做坏事被人发现的感觉，原本红透的脸迅速褪色，他拿起手机，看了几秒之后，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
　　江骁野给他发消息了！

　　沉舟激动地坐起来，尽管宿舍没有人，他还是不敢太大声，只是无声地捶捶床垫。

　　【江：沉舟，书法社团有个同学退了，现在缺一个人，你有兴趣吗？书法社团不忙，也没有考核要求，很轻松。】
　　【江：我是副社长，就当帮我一个忙行吗？】

　　沉舟毫不犹豫回了“有兴趣，我想加入”。
　　他听别人说过，江骁野从小学书法，字写得非常漂亮，一入学就加入书法社团了；他也想加入，但书法社团因为江骁野变得特别火爆，今年早就招满了，要加入只能等明年。
　　天公作美，有人退出，他幸运地得到名额！

　　【江：谢谢，你帮了我的大忙，我改天请你吃饭。】

　　沉舟受宠若惊，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有用。

　　【沉舟：不用不用，学长你太客气了。】
　　【江：总之我欠你一个人情，你随时向我要。】
　　【沉舟：好。】

　　沉舟高兴地在床上打滚，全然没有意识到江骁野那句话“你随时向我要”里面的暧昧成分。
　　他满脑子都是“我和学长在一个社团！我有他的联系方式！我帮了他的忙！”诸如此类的兴奋尖叫。

　　这一晚，沉舟失眠了，凌晨才入睡，梦到江骁野，醒来裤子弄脏了。

　　第二天，江骁野拉他进了书法社团的群，群公告说周六下午有社团活动，也就是本学期第一堂书法入门课，由江骁野亲自教学，想参加的同学可以报名。
　　沉舟第一个报名，然后咬着牙向咖啡店请了半天假。

　　书法社团申请到了五号楼阶梯教室。
　　沉舟从咖啡馆出来连午饭都没吃，直接赶了过来，距离群里通知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教室内已经满了，前排座位全没了，不知道被谁占了，一本本书放得很整齐，沉舟只能抢到倒数第二排的角落，离讲台十万八千里。
　　书法社团真的有这么多人吗？
　　他怀疑地扫了一圈。

　　“同学，你是书法社团的吗？”前排男生问。
　　“我是。”沉舟点头。
　　“我不是，”男生小声说，“我告诉你，这里大部分都不是，全是来看江骁野的。”
　　沉舟吃了一惊，继而狐疑地看着他：“你……”
　　“我陪我陪妹妹来的，她也不是书法社团的，同学撺掇她来，她想来但不好意思，我就陪着了。”

　　说话间，江骁野和几个社团干部进来了，他走到讲台上，其他人去收前排桌子上的书。
　　原来占位的是他们。

　　“原来我们书法社的编外人员这么多啊。”江骁野开玩笑说，“不过还请各位同学体谅一下，我们必须要保证社团成员的体验感，所以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同学，请到前面来坐。”

　　不愧是江骁野，沉舟在心中感叹。

　　“沉舟。”

　　听到自己的名字，沉舟赶紧站起来，甚至想直接飞到前排去。

　　名字点完，前排位置坐满，江骁野放下点名册。
　　“欢迎大家参加书法社本学期第一堂入门课，接下来位大家发放学习用品，编外人员也有。”
　　话音一落，教室内响起掌声和欢呼声。

　　沉舟小时候学过几个月书法，残留着一点肌肉记忆，因此学得很快。
　　他很快写完了几个字，紧张地等待江骁野过来看一眼。

　　江骁野指导其他人时很耐心，不厌其烦地示范握笔姿势，他能一眼看出他们的问题在哪里，给出针对性建议。

　　沉舟曾听人说，当你越了解一个人，你就越可能不喜欢他。
　　那么对于江骁野，他是接触越多，越喜欢他。
　　他的一举一动魅力十足，让沉舟越来越着迷。

　　终于轮到沉舟了。
　　他紧张得不敢呼吸，看着江骁野修长的手指按在薄薄的宣纸上，指甲整齐干净，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他的手掌很大，看起来很有力。

　　“沉舟，你写得很好。”江骁野笑着看他，小声问，“介意我那你的作为示范吗？”

　　沉舟赶紧摇头，他求之不得。

　　江骁野朝他笑笑，捏起那张纸，举起来展示，“新成员写的。”

　　大家纷纷为他鼓掌。

　　沉舟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太久没被人认可过，有点不习惯，又有点高兴。

　　“沉舟，你还有点不足。”江骁野放下那张纸，俯身拿起他的笔，在几个地方花了圈，“好好想想。”

　　他俯身时带来一阵微风，那股好闻的味道飘了过来；沉舟抬眸，不小心望进他微微敞开的衣领，看见隆起的胸肌。
　　原来学长的身材这么好……穿着衣服完全看不出来。

　　“沉舟。”江骁野站直身子，脸上的笑收了几分，仍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但眼神严肃起来，“你跟我出来一下。”

　　沉舟本就心虚，被单独叫出去更是心惊，起身时才发现身体的异样，他只能寄希望于宽松的裤子，或者江骁野根本不会看那里。

　　走廊空无一人，江骁野往前走了十几步，来到楼梯口。
　　沉舟尽量走得自然一点，不让他察觉异样。

　　“学长，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沉舟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只是……”江骁野面露难色，飞快地瞥了一眼下方，“沉舟，你有什么……隐疾吗？”

　　沉舟瞬间脸色煞白。
　　完了，江骁野发现他的异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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