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圆房
自那夜谢十七将密信呈上,翌日早朝,江家的冤屈便洗刷得干干净净。
消息传出宫门时,市井百姓先是一愣,随即该吆喝的吆喝,该还价的还价。倒不是他们不关心朝政,只是守卫大夏百年的江家暗害自家守军,这话说破天去也没人信。百姓虽不知其中弯弯绕绕,却笃信一个理:虎毒尚不食子,何况是世代忠烈的江家?
可朝堂之上却是另一番景象。王循规当廷发难,白胡子气得直颤:“证据既是永安王截获,为何不见主谋伏法?王爷与兵部尚书这般默契,莫不是要结党营私?”
朝堂顿时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林宥出面打圆场,又是赔笑又是作揖,再加上宗启在一旁帮腔,这才将风波勉强压下。
而这场风波的核心人物——正值长身体的永安王殿下,此刻正在郡王府的锦被里抱着小宝睡得四仰八叉。
昨夜回府时,谢十七困得眼皮直打架,却见陈氏与江平远仍在厅中等候。陈氏拉着他冰凉的手,细细询问小义:“王爷今日午膳用了什么?晚膳可进了?”得知他一整天水米未进,连忙命人端来温着的鸡丝粥,非要看着他一口口喝完,又叮嘱了好些话,这才放他回房。
谁知回到房中,反倒辗转难眠。这几个月被江桦娇惯得狠了,每晚都有人搂着哄睡,如今骤然独眠,竟是怎么躺都不舒坦。
最后谢十七无法,只得光着脚丫子跑去翻衣柜,把江桦的衣物一件件抱出来堆在床上。整个人蜷进衣物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薄荷香,怀里搂着暖烘烘的小宝,这才勉强合眼。
日上三竿时,只见床榻上一片狼藉。衣物堆里露出半张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发丝凌乱地贴在颊边,怀里还紧紧搂着只睡得四脚朝天的小白猫。
乔照野阴沉着脸立在榻边,垂眸盯着榻上睡得毫无防备的外甥,半晌,伸手捏住了谢十七脸颊的软肉。
“唔……”谢十七迷迷糊糊睁眼,正对上乔照野那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顿时一个激灵,“舅、舅舅?!”
小宝被惊醒,“喵”地一声窜到床尾,炸着毛警惕地盯着来人。
乔照野指尖力道又重了三分,捏得谢十七脸颊都变了形:“小没良心的,舅舅给你的零花钱,就是让你拿来算计自己人的?”
谢十七吃痛,挣扎着拍开他的手,揉着发红的脸颊嘟囔:“怎么能叫算计呢?”他眼珠一转,突然促狭地笑了,“舅舅这是……来为林……舅母出头的?”
乔照野收回手,目光扫过满床狼藉的衣物,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好外甥,睡得挺香啊。”
谢十七见他避而不答,顿时来了精神,盘腿坐起身来:“舅舅,说真的。”他随手捞过炸毛的小宝顺毛,“我舅母其实人不错,就是爱端架子,昨日还不许我骂人……嗷!”
乔照野突然俯身,一把掐住他另一边脸颊:“再叫一声‘舅母’试试?”
谢十七被掐得眼泪汪汪,却仍不怕死地嘟囔:“舅母就是舅母嘛……”话音未落,乔照野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
“疼疼疼!”谢十七终于讨饶,揉着发红的脸颊往后缩了缩,“舅舅下手真狠……”
乔照野冷哼一声,在床边坐下:“少在这装可怜。我问你,昨日为何要当众给林宥难堪?”
谢十七眼珠一转,抱着被子往墙角蹭:“我这不是帮舅舅试探试探嘛……”见乔照野眼神愈发危险,连忙改口,“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有点私心。谁让他总跟江桦过不去……”
乔照野眯起眼睛:“所以你就拿我当枪使?看来是我平日太惯着你了。既如此,下个月的零花钱……”
“别别别!”谢十七立刻扑上去抱住乔照野的手臂,变脸比翻书还快,“我错了舅舅!林尚书年轻有为、风度翩翩,跟舅舅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乔照野冷哼一声,却也任由他抱着:“少拍马屁。舅舅还没跟你算完账呢。”
谢十七像只被拎住后颈的小猫,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舅舅,我错了……”
乔照野挑眉:“错哪了?”
“不该算计舅母……”见乔照野眼神一凛,谢十七连忙改口,“不是,是不该算计林大人!”
乔照野这才满意,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这还差不多。”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不过……你叫他舅母,倒也不算错。”
谢十七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却听乔照野继续道:“只是下次再敢拿我的事当筹码……”他微微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舅舅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算计。”
谢十七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知道了……”
乔照野这才起身,整了整衣袖:“行了,我该走了。你……”他看了眼满床的衣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好休息。”
待乔照野离开,谢十七长舒一口气,瘫在床上。小宝不知从哪钻出来,蹭了蹭他的脸颊。
“还是你好……”谢十七把脸埋在小宝柔软的毛发里,闷声道,“不像某些人,就知道欺负外甥……”
“还有一事。”乔照野去而复返的声音惊得谢十七一颤。只见他倚在门边,逆光中的轮廓格外美艳,“昨日你围了兵部,谢紊不会善罢甘休。最近安分些,别给我添乱。”
他指尖把玩着一枚玉牌,语气轻快起来:“铺子的事已在筹备,你有空也正经想想,该起个什么名号。”
谢十七从小宝身上抬起头,睡乱的发丝翘起一撮:“这铺子……究竟是做什么营生的?”
乔照野漫不经心地转着玉牌:“京城有千金阁掌百路消息,上至飞禽走兽,下至贩夫走卒,只要银子到位,没有查不到的事……而我要开的,是另一桩买卖。”
谢十七在心底暗笑。这形容倒别致,别人都说“上至天潢贵胄”,到他舅舅这儿直接成了“飞禽走兽”,倒是真上天了。
“只要钱给够,”乔照野指尖一弹,玉牌在空中划出弧线,而后稳稳接住,“说杀谁,就杀谁。”
谢十七瞳孔微缩,声音不自觉压低:“舅舅这是要……开个杀手铺子?”
乔照野轻笑一声,玉牌在指间翻飞:“怎么,怕了?”
“怕?”谢十七展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舅舅敢开,我就敢当幕后东家。只是……这买卖总得有个正经名头。等江桦回来,我同他好好商议……”
乔照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是他家小媳妇不成?怎么事事都要同夫家商议?”
谢十七摇头晃脑:“舅舅说错了。”他得意地扬起下巴,“他才是永安王妃,他才是小媳妇。”
乔照野如遭雷劈般僵在原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圆房了?”
谢十七诚实地摇摇头。
乔照野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我就说嘛……”他上下打量着谢十七单薄的身板,“你这小身板要能折腾江桦,那才真是邪门了。”
谢十七不服气地瞪圆了眼睛:“舅舅怎么知道我不能?”他一把抱起小宝,气鼓鼓地嘟囔,“等江桦回来,我非要……”
乔照野挑眉:“非要怎样?”
谢十七语塞,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低头揉着小宝的爪子,声音越来越小:“反正……反正我能行……”
乔照野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他纤细的腰身:“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话未说完,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眯起眼睛,“等等,江桦那小子该不会还没碰过你吧?”
谢十七耳尖瞬间通红,抓起枕头就砸过去:“舅舅!”
乔照野轻松接住枕头:“看来被我说中了。不过江桦那色坯子竟能忍这么久……”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莫不是不行?”
见谢十七又要发作,他连忙摆手,见好就收:“罢了罢了,你们小夫妻的情趣,舅舅就不掺和了。”说着将枕头连同玉牌一起抛回榻上,“铺子的事你好好想想,三日后我要答复。这玉牌收好,持此物去千金阁,可号令我手下所有人。”
走到门口时,乔照野忽然回头:“对了,最近少出门。谢紊那边……我自有安排。”
待乔照野的脚步声远去,谢十七才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回床上。小宝凑过来蹭了蹭他的下巴,喵呜一声。
“你说……”谢十七揉着小宝的脑袋,喃喃自语,“江桦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思绪一旦触及江桦,便再难收回。谢十七忽然想起方才乔照野那番话。
是啊,他与江桦成亲已近月余。两人亲也亲过,抱也抱过,可江桦却从未提起圆房之事。江桦与宗溪交好,又常出入千金阁,断不会是不通情事之人。
他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确实生得好,连谢紊都夸过像极了月贵妃。江桦会喜欢他,这张脸定是功不可没。
可即便如此……
“难道……”谢十七猛地坐起身,“真让舅舅说中了?”
他盯着自己映在铜镜中的面容。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这样一张脸日日在他眼前晃悠,江桦竟能只亲亲就作罢?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炸开。
莫不是真如舅舅所说……不行?!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野草般疯长。谢十七越想越心惊,连指尖都微微发颤。若真如舅舅所言……那这永安王妃的位置,岂不是坐了个寂寞?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