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遇到前患者后

　　下午一两点，刚消了食，赵聿明和涂夏便被老两口送客了，四只手上提着大包小包，那场面简直是比来时还要壮观许多。

　　出门前涂夏一直推脱，但架不住长辈的热情以及赵某人的袖手旁观，他好像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场景，专门来看她笑话的。

　　涂夏提不动了，吭哧吭哧地卖力往头顶举，赵聿明一回头就看见她憋红了脸咬牙切齿。他站定问她：“这么举着不累吗？”

　　“那也比提着强。”涂夏一鼓作气地说。

　　“来，给我。”赵聿明大步倒回去，将左手的袋子腾到右手。

　　涂夏皱眉说了句“不用”，然后奋力把袋子往肩上一甩，中气十足地喊说：走！”

　　她跺着脚往停车场走，背影决然，赵聿明忍不住笑，跟上去，悄悄伸手帮她托着。涂夏感觉到身上猛地一轻，再看看脚下渐渐被拉长的影子，邪笑一下。

　　这段路不长也不短，虽然有风，但午后的阳光映在他们身上格外温暖。

　　“我踩你了。”涂夏幼稚地说。

　　赵聿明问：“什么。”

　　涂夏说：“影子。”

　　赵聿明看了眼地下，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踩吧。"

　　“切，没意思。”涂夏郁闷，别人谈恋爱都有来有往的，她怎么是有去无回。

　　“又怎么了，涂小姐~”

　　“没怎么。”

　　赵聿明知道她是口是心非，心里想使坏，趁她乱想注意力不集中忽然松手。涂夏惊呼一声，差点被自己单杀，赵聿明抓着她的衣领，像提小鸡崽子一样。

　　涂夏站稳后拍开他的手，涨红着脸嗔怪一声：“幼稚。”

　　赵聿明笑得乐不可支，伸手拿走她手里的袋子：“走吧，弱不禁风的。”

　　有人说研究男人不如去研究儿童，反正本质是一样的，起初涂夏不信，但现在她信了。哪怕平常赵聿明有多成熟，但现在他就是幼稚的，嗯，十分幼稚，超级幼稚，无比幼稚。

　　小洋房偏向于郊区，车开出去没多久便能看见露天集市，大家从四面八方赶来，凑个热闹。下市一般是在下午四五点，他们来的不算晚，找个干净的路边停好车，拿上钱包，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路还是土路，脚印，车辙印，各种牲畜的脚印汇聚一堂，而土路两旁是覆了残雪的枯草，仔细看，里面还缠着半截烟头。

　　涂夏习惯这种场景，儿时暑假她会去乡下大伯家玩儿，爬树下河，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涂妈当着别人的面不好生气，嘴上笑着说她是个皮猴子，可到了晚上关上门，涂夏的屁股上总少不了几巴掌。

　　涂夏混着眼泪吃饭，涂爸装聋作哑在旁边看电视，涂妈一边盯她一边织毛衣。

　　暑去寒来，一年又一年，大伯家的哥哥姐姐去外面上学了，没人跟她一起玩儿了，她也就不来了。

　　露天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摊主们大多都来自城边村镇，赶上逢年过节把家里种的农产，养的牲畜带到这里，运气好的能带钱回去，运气不好的，怎样来的怎样回去。

　　涂夏抄着口袋走在赵聿明右手边，她问他：“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没有。”赵聿明说，“以前一个人，不怎么喜欢热闹的地方。”

　　“一个人逛街很舒服的，不用照顾别人的想法，不用考虑别人的节奏。”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也对。”涂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瞥向一旁的红色对联上，她放假晚，家里置办年货也没有参与，说来真是可惜，好不容易有了年假，却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涂夏手指卖对联的摊位问赵聿明：“你家买了吗？”

　　赵聿明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今年的年味特别淡，让他都意识不到马上就要除夕了。

　　“应该买了。”赵聿明默了两三秒又开口，“买几副吧，如果我爸妈家用不到，就贴在自己家。”

　　“行。”涂夏应了声，走到摊位前蹲下，左看看右瞧瞧，连带着“出门见喜”一类的小字买了一大堆，付账时老板还送了她一些窗花。

　　涂夏提着大红色的塑料袋寻觅赵聿明的身影，刚才她一低头的功夫他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过她对此并不担心，站在原地，边和老板唠嗑边等待。

　　大概三四分钟过去，赵聿明握着两串草莓糖葫芦回来了，他递给涂夏后问：“挑好了吗？”

　　涂夏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说：“都在这儿了，我挑了很多呢，明年也用不完。”

　　“行。”赵聿明掏出手机，“多少钱，我付。”

　　“付过了。”涂夏左手举着糖葫芦，右手挽上他的胳膊，“我看那边有卖坚果和果脯的，去看看吧。”

　　赵聿明“嗯”了一声，低头拿走她右手里的对联，他见涂夏嘴巴鼓鼓囊囊的，像个仓鼠一样，笑着问：“甜吗？”

　　“齁甜齁甜。”涂夏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咬下一颗说，“不过我觉得没你做的好吃，或许退休了，我负责串水果，你负责熬糖，咱俩蹬个三轮，满大街卖糖葫芦，但是最好祈祷那时候没有得糖尿病。”

　　草莓在赵聿明嘴里爆汁，他听到涂夏最后那句话差点没乐喷，摇摇头说：“健康饮食能预防。”

　　涂夏抿唇思考说：“那还是算了吧。”

　　赵聿明笑而不语，她总想一出是一出。

　　两人在集上逛了一个多小时，买的东西不多，全用来逗猫逗狗了。涂夏蹲在地上跟笼子里的狗打招呼，一有人过来看狗，她就主动搭腔，本来是聊天，哪成想阴差阳错地帮老板促成了几桩生意。

　　老板从笼子里掏出一只棕白色的大耳朵狗，递到涂夏面前语气豪爽：“妹子，送给你了。”

　　“啊？”涂夏眼神惊恐错愕，她连忙摆手，“大姐不行，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家养了猫的，别再打起来。”

　　老板说：“哎呀，不影响的，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自古猫狗是一家，你们去上班了，猫自个在家多孤单啊，养条狗给它做个伴儿。”

　　涂夏再次拒绝道：“真不行大姐，好意我领了，这狗您抱回去吧。”她从老板手里把狗捧回来，在赵聿明的配合下重新送进了笼子。

　　她工作时间混乱，赵聿明操心的事又多，实在没精力每天大早起的遛狗。

　　两人从狗贩这里仓皇逃离，坐上车，涂夏喘着粗气，玩笑道：“好险，差点就被讹上了。”

　　赵聿明笑着发动车子，说：“哪有这么严重。”

　　“很严重的好不好，那狗拆家啊！”

　　“小鱼干也拆家。”

　　涂夏辩驳说：“它拆家顶多就打碎两个玻璃杯，咬断两根电线，还有就是我的护肤品和香水，除此之外它还是很乖的。”

　　赵聿明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出小鱼干很乖的结论，但转念一想，估计是猫已经慈眉善目到能够蛊惑人心了。

　　“我给小鱼干指定的减肥计划你实施了吗？”

　　“没有。”涂夏理不直气也壮，“大过年的你说这么扫兴的话干什么？它现在在我爸妈家都乐不思蜀了。”

　　赵聿明故作严肃：“我送你回去，顺便把猫带走。”

　　涂夏蹭地坐正：“干嘛呀你，孩子姥姥姥爷隔辈亲不行啊？”

　　“行。”赵聿明听到她口中的称谓没忍住笑了一下，“但你初二不是要回乡下老家吗？一家子都去，猫呢？不管了？”

　　涂夏焕然大悟：“对哦。”

　　下一刻，涂夏又说：“我可以带上猫啊，反正我爸开车载着我们，猫可以坐在我和我弟中间，我觉得猫应该很喜欢乡下，乡下有树有鸟，多自由啊！”

　　赵聿明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嘴唇嗫嚅：“你总得给我留点念想吧。”

　　涂夏愣住，念想？又不是生离死别，她也不是不回来了，怎么说的这么悲戚呢？

　　“还留个念想？我干脆把你带走得了。”

　　“好啊，我很乐意呢。”

　　“想的美。”

　　一路无言，赵聿明心里可气了，她就是一个铁石心肠。

　　涂家门口，两人干站着不说话，涂夏“啧”了一声：“你再这样我就进去了。”

　　赵聿明说着反话：“进去吧。”

　　“再见面就是明年了，真要不欢而散？”

　　话音落下家门被推开，涂浩穿着家居服，手里握着个沙糖桔，看一眼涂夏又把目光投向赵聿明，笑得诡异：“赵老师好，您来家访啊？”

　　赵聿明冲他点头微微一笑：“我来送你姐。”

　　“蛙趣。”涂浩故作惊讶，“我姐对象是你呀！我说怎么看您朋友圈里的合照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方便让我进去跟叔叔阿姨说声‘新年好’吗？”

　　涂浩看向涂夏，拉长尾音问：“方不方便呢——”

　　涂夏说：“不留晚饭。”

　　她发现赵聿明变脸是真快，刚才还不乐意理人呢，现在就厚着脸皮求进门了。

　　“OK。”涂浩侧身把过道腾了出来。

　　赵聿明看了涂夏一眼，在姐弟俩的注视下坦坦荡荡地跨进家门，弯腰从鞋柜里拿出最里面的灰色拖鞋换上，涂浩背着人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他这半年是错过了多少大事。

　　门砰的一声关上，涂浩抬手把沙糖桔囫囵个塞进嘴里，嚼两下吞进去，压住震惊悄悄问涂夏：“他以为这是他自己家吗？”

　　“差不多……”涂夏闭着嘴从唇缝里遛出三个字。

　　这边刚吐槽完，那边涂妈便端着一个盛满草莓和车厘子的果盘从厨房出来，她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一时没注意到赵聿明。

　　涂妈说：“你们姐弟俩在门口干嘛呢？当门神啊？”

　　涂浩挠着后脑勺，有些无措：“妈，你看谁来了。”

　　“不你姐吗？”涂妈屁股刚挨到沙发，一扭脸又弹起来，她惊讶地看着赵聿明，“小赵你怎么来啦？家里不忙啊？”

　　赵聿明笑着摇头：“不忙，我来送夏夏，进来跟你们打声招呼就走。”

　　“打声招呼就走~”涂浩站在赵聿明背后撇嘴学舌，声音小，但当事人能听见。

　　涂夏闻言抬手搭上涂浩的后背，面不改色地掐上去，涂浩低头看她，心想你还是我亲姐吗？下手这么重，见色忘弟！

　　涂妈眼睛一转看见他已经换上了拖鞋，咧嘴笑了两声，走过去劝道：“都进家了还走什么嘛，快到饭点儿了留下吃个饭，你叔啊整了点海鱼，你赶的巧正好吃个鲜。”

　　赵聿明半点不作假：“好的，谢谢阿姨。”

　　涂夏皱起眉说：“这大过年的，人有自己亲爹妈，他家里也做好晚饭等着呢。”

　　“那就吃两顿嘛。”涂妈说，“我让你爸现在就做，不耽误他吃家里那一顿。”

　　“喂猪呢，吃两顿，多大的胃啊。”

　　“你儿子一天八顿呢？也没见你拦着，还多大的胃啊，牛胃。”

　　赵聿明见母女俩快要吵起来，握拳掩唇轻咳一声：“阿姨，要不我就先走了……夏夏说的也对，毕竟这大过年的，在别人家吃饭确实不太合适。”

　　涂妈说：“哪就别人家了，小赵你可别听她的，她整天睁着眼乱说话，去阳台看看你的猫去，我给你照顾的可好了，顺光溜滑的。”

　　赵聿明故作为难地看向涂夏，涂夏抿紧唇角，算了，大过年的，总比不欢而散强。

　　涂夏说：“去看看你的猫吧，小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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