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陛下交换身体之后

　　陈乔不自觉抚上他的脸庞，喃喃道：“那如果我可以帮你呢。”

　　“你...”赫连翊明显一怔。

　　他全然清楚，信赖，甚至仰慕陈乔的能力，明了地判断出她这并不是一句空话：“你想怎么办？”

　　他问。

　　陈乔不语，顺势仰卧在他膝上，

　　感受到赫连翊肌肉一瞬间的绷紧，她嘴角微微勾起，望向满天纷飞的桃花瓣。

　　风过处，留下她发梢淡淡的香气。

　　枕在赫连翊腿上的陈乔，目光依旧追随着桃花。

　　开口声音却清晰而平稳，仿佛在讨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如果让宫人们帮助你呢？”

　　赫连翊猛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怀中的陈乔。

　　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背后蕴含的意味足以震动朝堂，乃至于天下了。

　　后宫，是历代君王都力图严控、隔绝于前朝纷争之外的领域，是禁忌之地，也是暗流涌动之所。

　　后宫不得干政，是死律。

　　就连威风凛凛的太祖皇后，留名于青史的大将军，悍妇，都没能做的的事情。

　　让宫人参与政事。

　　这念头本身就带着荒谬，让人心惊肉跳。

　　赫连翊从小被当做人君培养，接受着的是最正统，最顽固的治国之术。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斥责。

　　然而，陈乔仿佛感知到了他身体的僵硬。

　　她没有躲闪，反而在他腿上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更安稳地枕着，视线从漫天花雨缓缓移回，最终落定在他写满震惊与审视的脸上。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你要和文官们角力，”她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迷雾的力量，“仅凭你一人，或是你手中的明面力量，是不可能的。”

　　赫连翊徐徐吐出一口气。

　　她说的没错。

　　那些盘根错节、根基深厚的文官集团，仅靠君威，绝无可能就能轻易撼动他们的基石。

　　“但如果，”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划过他膝上衣袍的精致的纹路，像是在勾勒一个无形的棋局，

　　“加上后宫的宫人呢？”

　　这四个字——“后宫宫人”——被她再次清晰地吐出，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赫连翊心中激荡起层层危险的涟漪。

　　赫连翊的呼吸几乎停滞。他瞬间明白了陈乔所指。

　　深宫之中盘根错节的关系，无数双被忽视却可能窥见秘密的眼睛，是无数张能传递消息、甚至能悄然施加影响的嘴。

　　这股力量隐于帷幕之后，若能被引导、利用，其能量或许真的能成为撬动朝堂僵局的新起点。

　　然而，引这股力量入场，无异于在火堆旁玩火，稍有不慎，便是引火烧身，甚至动摇国本。

　　纷飞的桃花瓣无声地落在陈乔的发间、衣襟上，也落在赫连翊紧绷的手臂上。

　　他凝视着陈乔，那双映着桃花影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玩笑，只有冷静到近乎锐利的筹谋。

　　赫连翊沉默了许久。

　　最终，那几乎凝固的沉重空气，被他一声极轻的、带着某种尘埃落定般疲惫的叹息打破“我会再考虑，”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锁住她，仿佛要将这承诺刻入她的眼底，“我保证。”

　　话音落下的同时，赫连翊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抚上她铺散在他膝上的如瀑青丝。那乌黑的发丝缠绕在他指间，带着微凉的触感。

　　他的指尖流连，。然后，他缓缓俯身，温热的唇印在了她微凉的鬓角。

　　他的唇在她鬓角停留了一瞬，呼吸温热地拂过她的肌肤，留下短暂而深刻的暖意。

　　陈乔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依旧安静地枕在他的腿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惊世骇俗的提议，需要权衡每一个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帝王之心，深如渊海，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这已经是他能给出最有诚意的誓言。

　　陈乔无需追问，也无需催促。

　　但她心中那个清晰的、带着一丝冷冽决断的声音，如同磐石般笃定：

　　他会的。

　　这盘棋局太大，风险太高，但他已别无选择。而她，就是那个唯一能与他执子、敢向未知的前方探手的人。

　　他最终会握紧这柄双刃剑，因为剑柄的另一端，是她递出的手。

　　*

　　雍礼四年春，皇帝诏曰：

　　朕绍膺鸿绪，临御万方。欲使内外雍和，政令畅通，俾各司其职，以臻至善。

　　兹有定制，昭告中外：

　　一、特敕令内侍监设司礼监掌印太监一员，秩比正四品。专司御前文书、印信之保管、钤用、传递。凡朕亲笔朱批、紧要谕旨、机密奏报之封发、归档，皆由其总揽，务求迅捷无误，密不外泄。

　　二、宫中设尚宫局总领一人，秩比正四品，由资深德懋之女官充任。尚宫局总领及其遴选之精干女史，察访宫闱情弊，风闻内廷异动，可具密折直呈御前。凡所奏报，务求真实，不得诬构。

　　司礼监掌印太监与尚宫局总领，遇有紧要或疑难，可依制于固定时辰，于指定之所，面禀陈情、听取谕示。体察下情，广开言路于深宫之内，

　　为求宫府一体、内外肃清之策。各该衙门及宫闱上下人等，务须凛遵勿违，恪尽职守，不得因循推诿，亦不得借机生事，紊乱纲纪。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

　　“陈宫正安。”

　　“陈宫正安。”

　　络绎不绝的人潮向着陈乔行礼，她脚步轻盈，索性拐到另一条小径上。

　　朱红色的宫墙蔓延到穹窿，脚下的宫砖似乎无边无际。

　　像一座华美的鸟笼，囚禁了来来往往的宫人们。

　　现在这庞大的鸟笼似乎在她的手下，给人了一丝呼吸的缝隙。

　　但以后又会怎样，谁也说不准。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会抛下这里吗。

　　赫连翊曾经私下对她说过：他从来不相信能有存续万万年的王朝，包括他的王朝。

　　陈乔也是这样想的，他们能做到的，只有尽可能地让百姓生活得更好一些。

　　百年后谁知是何光景！

　　“谁道那姹紫嫣红开遍，都这般付与断壁颓垣...”

　　宫中的戏班子悠悠唱起来。

　　“陈宫正！我正是在找您呢！”

　　小黄门跑过来。

　　陈乔恍然惊醒。

　　“走吧。”

　　走向一个...未知的明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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