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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生姜是粥煲好后她故意放的。都没用刀切,就用手掰掉小块分支,剩下的丢进粥里。
周渟渊讨厌姜和葱,她挖的坑多么明显,他偏往里面跳。怕是她给他下毒,他都没怨言闷头就吃。
“你不可以这样。”温了月颓丧地抱怨。
周渟渊依旧淡漠地望她。
温了月把砂锅拖近,用勺子舀出生姜,然后又用筷子挑细碎的葱花,“你要说嘛,你说温了月,我不喜欢吃葱姜,你帮我挑干净。”
只要你说了,我就会帮你做的。
“你现在是觉得我可怜,所以纵容我。”周渟渊冷声说。
昨天温了月离开,她说要在一起的话却没跟她一同消失。
他牢记她说话时笃定的眼神、生疏的语气。要说他没触动,那是违背自己真实的内心。他想和她在一起,拥有她,甚至占有她。但他卡在狭窄的胡同里,四面都是墙,怎么都没办法走出去。
贪心是人的劣根性,以前还一直想她舍怜悯心疼给他,直到现在得偿所愿,又想要纯粹的情感了。
他鄙夷自己的虚伪。
温了月默不作声地分出一小碗海鲜粥给他。
正午时分,阳光刚好照射在她的后背,晒得她皮肤暖洋洋;而与她相反的是周渟渊挤在角落,像一抹虚无缥缈的黑影。
“好,你说我认为你可怜,我承认。但两个独立的个体能够在一起,真能对对方毫无所感、无所图吗。”温了月一针见血地指出她们俩之间存在的问题。
两性关系从升级到确认,双方都在释放信号,有人是同频、有人是查缺补漏、有人有救世情结、有人有受虐倾向。基于任意一种目的,最后都是为了维持相处状态。
她没见过正确的、健康的交往模式,更没人教过她,每走一步都是她学习模仿来的。
“就算是我知道一切,后悔我先前的所作所为,跑来找你修复我们的关系,就能否认我想和你在一起这意图的单纯性?”她缓了口气,继续说:“难道你不也一直在追你儿时同伴的幻影,看到她长大后,变成我这个样子,你觉得失望了。然后你就要用我可怜你这句话来攻击我!”
听到最后几句话,周渟渊有所动容,他否认说:“我清楚你是谁,我没失望。”
“说的好听。”温了月皱皱鼻子,斜脸眺望远处的树林。
周渟渊陪着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才慢声开口:“你可能不清楚对我这种人来说,特殊有多重要。”
从小到大,他拥有的人事物很少,心里位置也小。她向他伸出手又先找到他,已经占满全部。
“我明确地知道我爱你,至于你所说的需要我,意思跟我一样吗?”
温了月抬手擦眼睛,瞳孔外围冒出缕缕对比明显的红血丝,一半是因为姜残留手指的辛辣,一半是因为激动。
“我在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改变。”明明有更好的回答,但她没有选。
周渟渊把抽纸盒推至温了月手边。
温了月这才察觉,泪珠趁她意志松懈,一滴滴跑出来掉在她衣服上。
她瞪对面的人一眼,“你给我擦。”
周渟渊一怔,久违地笑了。他起身坐在温了月旁边的椅子,捧高她的脸,手中的纸巾轻轻地沾去眼角的透明珠子。
他的模样小心又虔诚,真像对待有市无价珍贵宝物。
笨蛋,笨蛋,笨蛋!
温了月抓住他的袖子,“我对你提要求,你同样要对我提要求。”
“我暂时……”
“明明有。”温了月咬牙揪他,衣服下的手臂又滑又硬,揪半天只揪到布料。
周渟渊顺她眼神看见海鲜粥,他试探地说:“粥凉了,你帮我加热?”
房间配备有简易的厨房家电。温了月给微波炉设置好时间,站旁边盯里面转圈的砂锅,周渟渊靠冰箱门守她。
其实在药物的作用下,这时间段他正犯困,眼皮都在打架。只是想到三个菜一口没动,他就还能在撑会儿。
“你还说过你不想跟我做,结果做完第二天人跑没影了。”她陡然出声,赌气地评判:“我看你就是准备吃饱一餐,好上路。”
周渟渊连接上她跳脱的思维,嘴巴比混沌的意识先做出反应,“我想离你更近点。”
嫩芽顶破湿润的土壤,经过雨露风雪向上攀升,开出鲜艳的花。棉软的花瓣接住清晨寒凉的露珠,压凹的瓣面倾斜,小水洼里的水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样下坠归落泥土。温了月想到这些,脖子比微波炉的红光还烫。
微波炉“滴”声后停止工作。
温了月端了碗转身,短时间内注意到周渟渊疲乏的神情。
立刻决定剩下的菜她不加热了。
她拉周渟渊的手把他安置在房间的床上,瓷碗放在他手里,“吃完就睡吧。”
周渟渊揉揉眉心,“那些菜。”
“下午吃。”温了月把碗向他嘴边送了送,“我周一有工作,这里太远,晚上才能回来,你到时候接我电话呗。”
“嗯。”
粥味道真的很鲜,米已经跟水融合,一抿就化,一小碗粥很快见底。
周渟渊喝了热粥,精神气回来了点。他用床头柜上的纯净水漱了口,“你离那个叫吴楠的女人远点,少管她的事。”
温了月秒愣神,暗叹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理由呢?”没缘由的忠告她向来不听。
周渟渊合眼平躺,缓声说:“她现在是宋尧的法定配偶。”
宋尧,谁啊。
温了月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赵城逸身边的那个男人。
第一次见面他疑似对她有意思被她挡了回去,再之后她陪周渟渊出席宴会时碰上过几次,他变得礼貌又疏离。那时候她更加认识到这人城府深,远没有他表面看起来温润。
上周吴楠并未提过她丈夫的事,以她的经历嫁给宋尧恐怕有隐情。
她还想问点别的,周渟渊明显不随她意,翻了身背对她。
温了月隔空打了下他,弯腰凑到他耳边吹气,“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
呼吸声渐响,人睡着了。
-
咨询室内。
温了月坐姿随意,等待对面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身穿纱罗套装优雅中年女人先开口。
她原想把u盘交给吴楠当立案证据,向她表明自己和林幸冬的关系,她愿意提供帮助。没想到吴楠有事跟她约下周见,来找她的是林幸冬的母亲。
算算时间,确实也差不多了。
“你知道你弟弟被拘留了吗。”宁素伊扬着下巴,腰板挺的笔直。到这种时候,她骨子里还有以前做阔太太的倨傲。
温了月嗤了声,现在跟她沾亲带故,也不问问她同不同意。
“你说谁?你儿子吗?”她笑:“要真是他的话,我还要恭喜你,终于解决这个拖油瓶。”
因杠圣幸福之家这案子牵扯太多利益关系,涉事人员庞杂,影响恶劣。刚走漏一点风声,便让新闻媒体通通盯紧这一块肉,警方同检察院协作,不敢有丝毫松懈。
林幸冬被抓是必然,单是地下赌场就够他喝一壶,何况私下里他们还有多少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她断他们生活费为的就是这一天。
宁素伊也是真沉得住气,今天才来找她。
“你翅膀硬了!”宁素伊狠狠乜她,想到有事求她,只能收敛住脾气。
“谢谢。”温了月挑眉,“找我有什么事?”
啪——
一叠照片丢在桌面——所有照片上的地点都是病房,主人公是一老一少,眉眼相似。
其中一张老的平躺,小的撑手在他头顶,拍摄角度刁钻,看起来两人头部离的很近。
“保释金和各方面打点都需要钱。”宁素伊说:“只要你给我钱,这些照片就不会传出去。”
“同一种招式用两次,一次是精,另一次就是蠢。”温了月敛笑,目光凌厉。她拿起身旁的平板,调出相册里相似的照片,甩在桌面,压盖四散的相纸。
宁素伊探身去看,瞬间慌了神。
她伸手想抢,温了月快她一步按住平板,“照片我早高价买回来,顺带找到摄影师给了他改口费,他随时可以揭露你和你儿子做的所有事。”
“威胁人之前,也看看自己有没有把尾巴处理干净。”
宁素伊呼吸加速,照片是她最后的底牌。她势单力孤,没资本硬碰硬,她梗着脖子喝,“你想怎么样?!”
温了月关闭屏幕,没跟她废话:“我会联系媒体,我要你出镜说明你策划污蔑宋景川性骚扰来访者这件事的所有细节,还要你销毁你手上现有的所有照片。你能做到以上这些,我会给你钱。”
听完她的话,宁素伊的一缕白发虚挂鬓角,脸上没了血色,粉霜像挂在脸上的面具。
“时间告诉我。”
“我会联系你。”温了月望了眼挂钟,下了逐客令,“我还有工作,请你离开。”
须臾,高跟鞋的敲地声离远。
温了月倏地抬头,“放弃林幸冬,我送你出国,远离这里,换个别的方式生活。这个提议,你考虑考虑。”
背影顿了下,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
月上枝头,洁净的月雾覆于密匝匝的山林间。
酒店大门外,温了月坐在崭新的三轮电动车上摆弄手机。
上午周兰因告诉她周渟渊躯体化症状突然加重,吃药后一直昏睡,情况可控,让她不要太担心。
心理疾病很特殊,它像用火才可以烧出字来的白纸,感受到灼烤才会被人发现。
温了月头次觉得无能为力。
她犹豫着还是给周渟渊打了电话,毕竟是她提的要联系他。
听筒传出一声嘟响便被接通。
温了月舔舔发干的嘴唇,“你还好吗。”
“嗯。”周渟渊声音喑哑虚弱,“这么晚,你回来没?”
“早到了。”
那边窸窣一阵,声音似乎拉远,“那你早点休息。”
“周渟渊。”温了月匆匆地叫人。
“我在门口,你愿意出来么。”
周渟渊站在二楼露天阳台护栏前眺望到远处的小亮点,那头似乎有所感应,转头直直地看向这个方向。
两双眼睛隔空对视。
他说:“出去做什么?”
回答乘风柔柔飘过来。
“和我……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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