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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0
“我得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消息……让我们欢迎此次的特邀证人,克劳德·萨特,也就是你们其中一人的新婚丈夫。”
德米安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残忍而愉悦的笑容,他脸上的表情宛若一道翻出红肉的狰狞的伤疤,身体甚至因为他激动的情绪而波动起一道道细小的风刃。
若拉微微挺直身子,强迫自己身体舒展放松──这时候一定要沉住气,否则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她知道德米安在观察她们,同时也知道在此之前德米安一定和斯嘉丽进行过审讯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戴上面具开始表演。
身为一个优秀的情报特工,演技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德米安的身后走出一个小个子的男人,他嘴唇被一圈小胡子包围,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起来那么的温和而沉稳,甚至有一些熟悉的气质。
她浸淫军情六处多年,对每一位同事的习惯都刻在心底,当初她就是以这种方式锻炼自己的观察力的。
若拉抬起头和克劳德对视,他绝对没有错过男人眼底那股子上过战场的肃杀气质,他身子站得笔直,尽管通过手里的烟斗试图装出轻松惬意的样子,但他一抖不抖的手腕暴露了他的平稳。
一个伦敦风投公司的老板能做到这般地步?若拉只想在心底发出一声冷笑──如果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她洗洗脖子等着去死好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真正的克劳德·萨特,若拉敢对天发誓!
那么,接下来就好玩了。
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身体微微向后仰倒,让自己的后背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她双手舒展开来垂放在桌面,手腕上的锁链发出金属轻微碰撞的碎银声。
“你们其中坐着一个CIA保守派特工斯嘉丽·萨特,还有一个光荣登上P党、CIA、奥术公会和MI6暗杀名单的英国特工若拉·陆斯恩。”
他在提到属于若拉·陆斯恩前面那一长串“光荣头衔”时,故意拖长了语调,用一种轻声细语的口吻说话,再配上他那高傲的灰眼睛,简直让她回想起在学校时每一次的掐架。
他同样坐在高高的墙头,身边环绕着细长锋利的风刃,金色的短发为了耍帅,刘海故意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活像是刚从敞篷跑车上下来一样,面对扛着魔剑和重盾的若拉露出一个讥诮的笑。
“陆斯恩,有本事和我打一场。”
而她恨极了他那副嘴脸,背后的异能与她心意相通,从后背爆出来直接指向德米安那张令人厌恶的苍白的脸。
“再狗叫老娘弄死你,有本事就上决斗台。”
他一个敏攻刺客在面对若拉这个重剑战士时自然会处于下风,更何况她异能强盛至极,德米安在若拉能过持盾持剑双手作战起,就从来没在她手底下讨过好。
现在也会一样,她睫毛微微颤抖,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讶,抬起眼睛时眼底浩瀚的蓝色像是明净的大海。
“还有什么能够比清剿间谍来得更加刺激而愉悦呢?所以中情局请来一位对萨特夫人最为了解的人之一。”
“萨特先生,你怎么看?”
德米安的笑脸转向了站在阴影处的克劳德,他微微抿唇,脸像是板结的土地般严肃而刻板,又好像是图书馆深处老到掉皮的大部头书封,让人读不懂藏在里面的内容。
若拉此刻也抬起眼睛与克劳德遥遥相望,他褐色的发丝像是被熨斗机给压平的天鹅绒布料,粗粗的眉毛下的眼睛炯炯有神,那咖啡豆似的小眼睛里射出明亮而深邃的光芒,上唇厚厚一条小胡子下是抿得紧紧的嘴唇,看起来像是在时刻斟酌自己的话语。
毕竟这个时候,他的每一句话都宛若千斤,决定着面前“斯嘉丽”们的生死去留。
“克劳德”在社会中一向占据着优越的身份地位,决定他人的命运是从踏足名利场开始就接触的残酷命题。多年的锤炼,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坚硬如铁。那张薄薄的嘴唇上下一碰就能轻而易举判处他人死刑曾一度让他沾沾自喜,内心深处的怪物洋洋得意地哼着暴虐和冷漠的歌。
可是,可是。
男人在面对那双沉静而明亮的蓝眼睛时,居然心底突如其来地生出一丝胆怯和犹豫。他不自然地放下夹在手指间的烟斗,胸脯小小地松懈下来,眼神狼狈地掠过了若拉的眼睛。
那副犹豫不决的姿态让若拉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些片段。
就好像电视机的液晶屏幕上被人倒上满满一杯蔓越莓伏特加,于是那混合着深色果肉的辛辣液体便像是硫酸似地缓缓腐蚀掉记忆里的细节,并在那些焦黑的、残留黑点的边缘处发出“滋滋滋”的灼烧声,留下一道道伤痕。脑海中的大手微微一抖,灰白色的烟灰掉下来,将那承载着记忆的绢帛烫出坚硬的小洞。
对于一个联姻关系下貌合神离的夫妻来说,下定决心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他温吞的表情,嗫嚅的嘴唇,闪烁的目光,犹豫不决的叹息;他反复挪动的视线,他低下头时的沉思,他久久不语的沉默。每一次眼神的频闪都仿佛小行星接触大气摩擦时发出的耀眼光芒,每一次欲言又止都仿佛是凹凸不平的心脏表面将要喷出的岩浆。
若拉脑海中灵光一闪──不对,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她深吸一口气。
德米安给了他们足够的耐心,他此刻就好像剧院底下衣冠楚楚的看客,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表演一出浮夸而滑稽的戏码,撑着脑袋垂着眼时,金色的发丝典雅地垂在眼前留下一层淡淡的灰色阴影。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对于CIA来说,在分不清哪一个是真正的自己的情况下,直接将两个斯嘉丽一起干掉不就结束了吗?
但是为什么不呢?一定是CIA保守派决定保下斯嘉丽。在激进派步步紧逼之下,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拖到易容药水失效,上级施加压力,他们必须在一定时间内完成对自己的击杀,否则真正的斯嘉丽也活不下来。
于是,他们必须要一个对斯嘉丽·萨特足够了解的特工来完成“指控”这项艰巨的任务,他必须足够关心斯嘉丽的死活,必须足够了解斯嘉丽的习惯,必须是一位经验老道,身经百战,最好还与目标人物若拉·陆斯恩接触过的人。
这样一来,真相大白。
克劳德·萨特,就是服用了易容药水的皮特·佩里!
这也才能对上他出现的时机──在若拉进监狱的前一刻给皮特发送了消息,在一天一夜的赶路中他才有可能从洛杉矶赶往芝加哥。
他爱斯嘉丽,所以会拼尽全力保住她;他对若拉心怀愧疚,所以会在下决心时犹豫不决。
但皮特·佩里最终一定会这样做的,他会把若拉舍弃掉,利用她给“斯嘉丽”这个身份打下的基础、利用她曾经在P党的身份为真正的斯嘉丽服务。她的努力,全部都给了他人做嫁衣!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若拉能够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皮特身上的气流越发不稳定,甚至于在他的手指处产生了不稳定的频闪。
易容药水要到时间了。
可是,即使猜到了一切,若拉又能做什么呢?她需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逃出生天呢?
时间继续流逝,就在这时,皮特·佩里放出身上的异能气息,胸前的盒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欢快地弹开盒子,她胸口一阵刺痛,似乎有一根针扎进了她的身体。有浓稠的血腥味液体缓缓注入她的体内。
“我……饿……了……”
“把你的血……献给我……”
不!太痛了!
她的一身异能被压缩成一个高速旋转的白色小球,她的血肉沾上了属于虫族的气息,在她的体内宛若掀起一层十八层楼高的海啸。若拉的异能本就霸道,强行将其凝练压缩,带给她身体的痛苦可想而知。
在达到异能凝结的最高点时,她的灵魂甚至都在大脑中微微颤抖,竟是有从大脑中剥离而去的危险。在她身体里被狂暴涌动的能量撕裂的时间里,仿佛全人类的一切痛苦也比不了她此刻正在经历的。
哪怕是罗马帝国的凋落、圣父耶稣的受难、活火山喷发时瞬间摧毁一座繁茂的岛屿的痛苦都无法唤起她一丝一毫的慰藉和减弱。因为痛苦是绝对的。痛苦、窒息、晕眩将她震颤不安的心脏蓦地收紧,她就在那一刻感受到死亡。
她愿意就此死去吗?以一个卑微的懦夫姿态死于政治游戏的审讯室里。
人总是在死亡迫降时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在这一刻起人人都是哲学家,人人都是圣人,这个念头就好像厚厚的火山灰湮没的海岛上凭空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刹那间撕裂了那窒息般的死亡。它像是一团火焰,一个信号,一座灯塔,一根深处绝望之中的人能够伸手够到的救命稻草。
若拉甚至能够睁开眼睛了。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左右晃动,眼球似乎膨胀成原先的一百倍,脱离了眼眶,在硕大的脑袋上爆出来接触空气,简直像是两颗肿瘤,携带她体内的邪恶、病毒和劣根性。
于是她高高地俯瞰四周,看着斯嘉丽泰然自若地坐在她身旁的囚禁椅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皮特·佩里已经恢复了自己原本的相貌,他和另一张椅子上的斯嘉丽紧紧相拥。
若拉被按在椅子上,若拉被粗暴地从座位里拔出两条软绵绵的胳膊,若拉的手腕上插入两根手指粗细的钢钉,若拉胳膊上的血管被扎进麻醉药剂,若拉的脸被戴着面罩看不清脸的男人又摸又抓,若拉的眼睛被蒙上了,若拉什么也不知道了。
结束了,没有奇迹,若拉脸面朝上仰躺在地面,身体没有疼痛的感觉,她感觉到自己甚至诡异般地充满活力,身子轻飘飘的,似乎随时可以逃离这场噩梦。
“我是到天堂了吗?”
“并不是。”
身旁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血糊糊的肉虫,它颤抖着发声腔体,阿列克谢·伊万诺夫的声音响起。
“我没想到你居然选择了和我一样的路,若拉,你现在失去了身体,连最弱小的no magic人都不如,但你神奇地保持了生命体征。”
“也许暗中帮助你的人也希望你以这种方式完成自身的进化?我在你身上感受大与我一样的暗裔血清的味道!血肉苦弱,异能飞升,多么伟大的事业!”
“我……我?我?!”
若拉想要起身,结果却是胖乎乎地在身体里打了个滚,她此刻八条腿朝天,可怜地打着颤,背上的鞘翅安安静静地收缩在背上,主人根本就没有打开它。
“我一觉醒来变成了一只吸血虫?”
“没错。”
“那我……”
若拉的心思活络起来,她需要一具完整的身体,她必须活下去,即使是以怪物的形式,但她必须活下去,她需要一张“人”的面具。
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在她变成吸血虫的那一刻起,就把自己与“人”这种生物给分割开了,她的思维方式也顺从生物进化本能似地沾染上了属于吸血虫寄生、吸血的天性。
那么,复仇吧。
作为一只合格的吸血虫,她轻而易举地从铁门的通风口里飞了出来,在走廊上小心翼翼地探路。这里是埋尸区,腐臭味熏天,而监狱构造偏偏又和拉斐特小镇的地下实验室十分相似,于是她和阿列克谢配合之下闪转腾挪,终于,她听到声音了。
“下午审的人呢?”
“马上就送走了。”
!
若拉一刻也不敢耽搁,逃命似地向外冲。在奔逃的途中,若拉·陆斯恩永不回头,这次也一样,她压根没有想过回头,也因此她错过了阿列克谢心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终于,她看见了那辆深色的运载车,她一闪身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她闻到了令她痛苦的味道,斯嘉丽·萨特坐在座位上抱着胳膊睡觉,四周都没有人,前面的司机身上并没有异能者的味道,天时地利人和。
若拉心底掩藏的恨意和吞噬欲终于按捺不住,它们在她的心里发出激烈的爆鸣,要她主动撕扯掉自己文明和道德的面具,要她彻底崩坏,变成被情绪控制的悲伤的野兽。
她还要如何做呢?
她只能这样做,都是他们逼她的!
复仇,复仇,复仇!
若拉感觉到最后一丝理智的弦绷断了,的她轻飘飘地就跨越了心底最后一层属于“人”的文明礼义的障碍,站到了泯灭人性、茹毛饮血、像野兽一般生存的位置。
她会这样做吗?
心底响起怪物的哼哼声,它们像是唱诗班的孩子一样发出美妙而空灵的声音,但在她听来,这不过是对她即将犯下的罪行的美化和神化罢了。
那是怪物的哼鸣,那是怪物的鼓励。
若拉绝不回避自己的欲望。
她摩擦着苍蝇腿,心底升腾起一股滔天的怒意,对于这个妄图陷害、杀死她的女人,妄图用她的皮囊和身份重获新生的女人,她将施加最残酷的报复!
尖锐的口器刺破娇嫩的皮肤,她俯下身子亲吻她的手臂,品味着她的惊愕、愤怒、和恐惧。
她微笑:“我将在心底为你竖立坟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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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03 拉斐特篇 我心底的坟墓 完
写完了!最后一点铺垫堆叠下来,若拉终于变成理智全无的恶人。她会对每一个试图了解她、爱上她、掌控她的男人展现出最暴虐的天性。
我要虐滚男了……请期待我吧!
“血肉苦弱,异能飞升”改编自英雄联盟维克托台词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