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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持续攻势
室内灯光如昼,照在墙上那幅日照金山的挂画上,跟真的似的。
冷商羽一时不知该感叹艺术家的创作还是现代工艺如此精湛逼真,于是视线往下,看向许拾阳。
许某人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罕见地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故作高深地堪堪抬起眼眸,手指在书页上缓慢移动,装模作样摆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姿态。
有趣的灵魂需要朝夕相处深入交流才能体会到,但好看的皮囊冲击力却是直截了当不遗余力的,冷商羽被他这幅样子搞得心脏怦怦乱跳。
妈的,许拾阳到底怎么长的?
帅得邪性!
两只小猫一闻到冷商羽的味道,在笼子里不满地“喵呜”一声,金色瞳孔斜睨着许拾阳,尾巴烦躁地甩动,像在说:“赶紧放小爷出去。”
养这两崽子三年都不如冷商羽在这儿三个月,几条小鱼干就被收买了。
俩小没良心的!
再瞅一眼更没良心的人,这俩猫专干坏事,淹了他的电脑,他不生猫的气,反而一声不吭离家出走,好几天不见人。
许拾阳把书反扣放在茶几上,打开笼子,俩猫崽子立刻老实了,伸着小爪子撒娇。
他抱起翠花,翠花软了声音,惬意地打着小呼噜,温顺地用脑袋蹭他的下巴,没半分方才瞪人的气势。
猫也会变脸,冷商羽后知后觉关心则乱,翠花和秋香是许拾阳的亲儿子,在他来之前就被养得油光水滑,又怎么会遭受虐待?
许拾阳屋里有个取暖的壁炉,不过因为很少在小院常住,基本成了摆设,当时冷商羽鸠占鹊巢的时候以为单纯是主人为了装逼,没想到今日里头竟然烧了一炉火。
南方冬天一下雨,就湿冷湿冷的,冻得骨头发疼。
藏鱼村家家户户烧火塘,只有许拾阳冬天不烧柴火不开空调靠着一身正气硬扛。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炉火烧得正旺,红彤彤的光映着他的侧脸,屋子里暖烘烘的,还有烤红薯的味道,甜丝丝的,勾得人犯馋。
冷商羽咂摸两下,抱起受冷落的秋香,目光扫过那本厚重的书。
许拾阳心虚得拿腿挡住冷商羽的视线,推了推眼镜,问:“找我什么事?”
什么事来着?
哦对,为翠花和秋香打抱不平。
但显然的,两只猫生活得很好,他在自作多情。
冷商羽便临时找了个借口,说:“来看看猫。”
许拾阳微微抬了抬下巴,在翠花脑袋上撸了一把,用平淡无波的语气阴阳怪气地问:“只看猫?”
不看看我?
我这么好看!
他自恋地想。
冷商羽没接话,静静地看着许拾阳的眼睛,炉火的光在他脸上跳跃,能清晰地看到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和算计。
四目相对,视线一寸寸,从他漂亮的眼睛移到殷红的唇,冷商羽忽然很紧张,仓皇地转移话题,“你在学物理?”
许拾阳没为难他,笑了笑,摘下眼镜放到茶几上,坦诚道:“装的,你不是看出来了。其实我从十五岁就辍学了,这种书对我来说就是天书,完全看不懂。”
翠花在许拾阳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冷商羽没想到才窥探到他的秘密,就会听到他的自白。
但,许拾阳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直觉有诈,可冷商羽无法阻止他继续剖白,因为他也想多了解许拾阳一点,
“我比阿芝大六岁,那年,她还在上小学,她那班主任是个畜生。”
许拾阳其实很少骂人,尤其是这样直白的带有侮辱性的词汇。
但看过阿芝偷偷在书里写的那些事,冷商羽觉得,“畜生”两个字,许拾阳都骂轻了。
“他把阿芝单独叫去办公室,想要猥亵,阿芝吓得不敢回家说,瘦得跟猫崽子似的,就知道哭。”
冷商羽抱着猫的手臂微微收紧了。
秋香似乎感受到气氛的凝重,轻轻“咪”了一声。
许拾阳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神变得又冷又硬,像淬了冰的石头:“我这人护犊子。”
时隔多年,现在回想来,恨意还是带着刺骨的寒意涌出,“那天,我在那畜生回家的巷子口等着他,”
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狠戾,“用麻袋套住他的脑袋......勒住他脖子......往死里揍。”
看不出来许拾阳还会打架,虽然他长得五大三粗,可完全不像是会动手的样子。
“最后把他肋骨断了好几根,脑袋开了瓢,差点真交代了。”
最后一丝天光也被厚重的云层吞没,灯突然灭了,房里彻底暗下来,只有炉火是唯一的光源,在许拾阳脸上投下浓重的、晃动的阴影。
有那么一瞬间,冷商羽胡思乱想,也许当时的许拾阳是想杀了那个人的。
许拾阳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个软心儿的,就没必要说这些,他承认卑劣,可再等下去,他怕冷商羽就真跟欢欢还是朵朵的擦出爱的火花。
那可不行。
他故意问:“冷商羽,我是不是很可怕?”
十几岁,未成年,他自己尚且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少年,却顶天立地,承担起了保护家小的责任,冷商羽怎么会觉得他可怕,“许拾阳,你是英雄。”
英雄不该承受这样的代价。
可是现实往往令人无奈,谁都情有可原,又谁都无可奈何。
许拾阳听到这个词,笑一声,抬手想摸一下冷商羽的脸,但最后只是蜷了蜷手指,“后来,我去警局自首,就没在继续上学。”
但许拾阳没有后悔过那段经历,即使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这样做,“没读书,不好找工作,没路走,只能在这雪窝子里刨食,弄个破地方,混口饭吃。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认识余总,那时候年纪小,考不到证,只能跟车,遇到余总车队,是我把他从泥石流里拉了出来。”
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诡计多端的许拾阳又说:“虽然不后悔,但我其实挺遗憾的,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成绩还不错。”
于是,成功让心软的冷商羽很是难受了一阵。
善良的种子结出漂亮的果实,秋香彻底安静下来,在冷商羽怀里缩成一团,屋外的风声呜咽着掠过屋顶。
冷商羽轻声喊他:“许拾阳。”
北方人字正腔圆,念许拾阳的名字格外好听。
许拾阳翘首以待,等他的下文。
八百个心眼子都使出来了,没有效果,那不是白费劲了。
冷商羽不太会安慰人,但他懂得举一反三,学之前许拾阳的样子,轻声问:“要抱抱吗?”
哦?
还有意外惊喜?
那当然要啊!
怕他下一秒就反悔,许拾阳的双手像铁钳,狠狠抓住冷商羽的肩膀,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蛮力,将他整个人向后推去。
冷商羽猝不及防,后背“咚”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撞在柜子上,两只猫吓得“喵嗷”一声尖叫,闪电般从二人怀中蹿出,躲到了炉火照不到的黑暗角落。
许拾阳的胸膛剧烈起伏,滚烫的鼻息喷在冷商羽冰凉的额发上,距离近得能看清冷商羽因撞击而微蹙的眉心,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温热的果味儿,很甜。
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迟来的心慌意乱。
冷商羽被迫仰着头,喉结在他灼热的视线下,极其细微地滑动了一下。
撞得不轻,他后背有点疼,眉心蹙着,呼吸紊乱,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上去竟有些苍白。
然而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犹如一碧如洗的夜空里闪烁的星辰。
没有戏谑,没有嘲讽,只有真心实意的,对许拾阳遭遇的心疼,与满心满眼的情义。
他一定爱惨了我。
许拾阳自作多情地想。
故而得意忘形,越抱越紧,冷商羽喘不上气,在他背上捶一拳,说:“许拾阳,让你抱一下,不是让你发疯。”
这才哪到哪?
他还有更过分的招儿没使出来,舍不得而已。
可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能名正言顺地抱着他,哪能说松开就松开,许拾阳压抑着冲动,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只能抱一下吗?”
带着鼻音,尤显脆弱。
冷商羽:“......”
这厮咬字很狡猾,听不出到底“抱”和“一下”哪个被重点强调,但鉴于冷商羽不知道此次之外该怎么宽慰人,所以坚持唯心主义,擅自选择后者作为实现目标,让许拾阳多抱一会儿。
捶人的拳头舒展开,冷商羽迟疑但义无反顾地环住了许拾阳厚实宽阔的腰背。
这极轻的环抱却像通了高压电,许拾阳全身猛地一震,几乎是本能地、更用力地反抱回去,粗壮的手臂像铁箍般勒紧,要把这具温热的身体死死嵌进自己怀里。
脸颊深深埋进冷商羽带着寒气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微弱的暖意和干净的、属于冷商羽本身的气息。
黑暗中,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冷商羽腰酸,腿也麻了。
他搞不懂怎么就变成了这般缠绵悱恻的场景,有点难为情:“喂,许拾阳,你抱够了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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