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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尾花（一）
“嗯，脑袋里面长了个小东西。”
常屿青将伸出的手掌攥紧，然后看向她笑道：“大概有这么大。”
笑意就从琥珀瞳仁层层晕染而出，连带着他的发梢都多了几层暖意。
“什么时候发现的？”姜釉白一惊。
“一周前。”
一周前，那就是她和他组成体育搭子的时候，可每次见面她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或许不止于生病，关于他的一切她都不清楚……
姜釉白有些神情复杂看向他，心中有些闷堵，有些跟着难过。
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他的病情，还是……
对面常屿青似乎再次看穿她的心事，一字一句认真解释道：“要不是这学期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脑袋里还有个小瘤子，可能就是不严重，医生说动完刀之后就没事。嘿嘿嘿，你应该比较懂这些吧。”
拳头大的脑瘤真的会没有影响吗？
姜釉白不确定这种概率会不会发生在常屿青身上，或许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他也会装成没事人那样。
就像此刻，他眼底明明也有一丝对未来的不确定，对病症的小小恐慌，但他还是维持着嘴角的笑意。
姜釉白正过身，不肯再看他，故意说道：“不知道，老师还没讲到那。”
“这样啊，但医生跟我说没啥大事，那应该就是没事吧。”
他将手一收，枕在头下，盯着空白的天花板，思绪也慢慢放空。
“你听过吸引力法则吗？”姜釉白突然问道。
“嗯？”
姜釉白郑重说道：“你觉得没事，就会没事。”
她一板一眼的架势整得常屿青有些忍俊不禁，能够如此严肃，如此冷静地安慰人的估计也只有她了，一时不由跟着笑出了声：“你还会信这套啊。”
“不信。”姜釉白如实回答。
她不信一切过分强调思想和情感的说辞，也不认同人类内心想法就会吸引相应的外部事物，但那个女人对此一直都深信不疑，尤其是在她生命临终之前，更是将这套准则作为她的生命准则。
可她在开口之前，脑海内就只剩这套法则，或许那是她最为清晰地经历一次死亡，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也曾希望法则的准确性。
所以不信的她，还是说出了口。
“不信，但想试试。”
常屿青侧过身，再次看向她，试探问道：“姜釉白，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姜釉白刚想说为什么要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下一秒，那一直被她视为白痴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温热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一路砸在白色的枕头上，慢慢氤氲成一片，像朵小巧的鸢尾花。
她没有出声，也没有擦拭眼泪，只紧紧揪着身下的被子，任由那片鸢尾在她耳边荡漾。
常屿青也没有出声，就那样静静望着她。
或许是意识到那道目光的注视，她的眼泪渐渐停了下来，她看向身前，却依旧没有看他。
“膝盖好痛。”她闷哼了一声。
“嗯。”
常屿青应了一声，瞬间懂了她的遮掩，却还是坐起身，拿来药膏。
“我自己来。”
姜釉白刚要起身，肩膀就被常屿青压了下去，再然后只觉被子一角轻抬，那冰凉的触感就落在她的双膝上。
“别动，不然会更疼。”
他抬眼看向她，继续说道：“姜釉白，你应该很疼吧。”
他只说了两句话，就让她的眼泪再次而出，突如其来的情感暴露，将她下意识想要躲闪，可被子早已被他的另一手所钳住，她有点恼羞成怒瞪着她。
“被子太重。”
他说完，轻薄的一阵幽香就落在她的脸上。
一张薄薄的纸巾完全遮挡了她的所有视线。
“想哭就哭吧。”
冰凉的触感重新回落到双膝上。
“常屿青，我的膝盖好疼。”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常屿青点点头，望着眼前她红肿的双膝，眼眶也跟着有些湿润起来：“我知道，但再忍忍就好了。”
再忍忍，一切都能好起来？
姜釉白将信将疑：“能吗？”
“能。”他的声音有些笃定。
“我不信。”
“你忘了你说的吸引力法则。”
“那都是骗小孩的。”
“那你就全当我在骗小孩吧。”
姜釉白破涕而笑：“常屿青，你无耻。”
“无耻就无耻吧，还疼吗？”
“疼。”
“哪疼？”
“膝盖疼。”
“我知道……”
类似的对话约重复持续了半个小时，姜釉白脸上的纸巾已经干了一半，她一把掀开脸上的纸巾，正对上眼前之人。
“常屿青，你身边的人知道你生病的事吗？”
“现在不是你知道了。”
“常屿青。”
“我在。”
“我们做朋友吧。”
朋友大概率可以维持很久。
很久。
*
第二天一大早，姜釉白就被一左一右的李喻昂和童佳慧摇醒。
两小姑娘顶着对熊猫眼，先是抱着姜釉白哭了好一阵，然后见买早餐的常屿青走进来时，疲惫的小脸顿时一扫阴霾，八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瞥来瞥去。
等到见常屿青露出蓝色腕带后，又一脸震惊，同声道：“你也受伤了？”
常屿青轻点了下头：“你们吃过早饭了吗？”
然后指了指桌子上的各式早餐，补充道：“买的比较多，一起吃些吧。”
李喻昂和童佳慧好不容易挨过一夜，宿舍一开门她们就冲出来打了车，哪有时间吃早餐啊，如今见姜釉白气色还好，饥饿感从腹部传来，索性也没客气，各自挑选了一样。
李喻昂大嗦了口牛肉面：“你知道我们要来吗，为什么买这么多早餐啊？”
常屿青有些不好意思一笑。
捧着碗小馄饨的童佳慧，一拐李喻昂的胳膊肘，像是识破天机般，得意道：“你傻啊，肯定是他因为不知道姜釉白喜欢吃哪样，所以才每样都买了点啊，电视剧里面都是这么演的！”
“别瞎说。”
还在喝着粥的姜釉白差点呛了一口，幽香再次传来，面前就多了一张纸巾。
“慢点。”
姜釉白小声道了谢，接过纸巾。
纸巾徐徐展开，冷冽中渗出杏仁乳般的微甜，右下角处压着一朵小花，形似鸢尾。
常屿青送完纸就坐回原处。
目睹了这一切的童佳慧和李喻昂，嘴角的笑意愈发意味深长。
常屿青转过头：“童佳慧？”
童佳慧一举手中的馄饨：“对对对！”
“你要不要再加个茶叶蛋？”
不等童佳慧反应这句话的含义，一颗剥好的茶叶蛋就放在她碗中。
“哈？”
童佳慧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喻昂有些回味过来，一拐童佳慧的胳膊，学着她之前的语气，调侃道：“你傻啊，肯定是你说准了他的心事，这蛋就是答谢蛋！”
李喻昂话音刚落，她的碗中也多了一颗剥好的茶叶蛋。
再然后就见那道身影，越过她们，朝身后的姜釉白走去。
姜釉白盯着面前剥好的两枚茶叶蛋，立即摇了摇头。
在被李喻昂和童佳慧齐齐逼着吃了两包子，喝了一碗粥后，她是半点也吃不下了。
“只吃蛋清，补充一下蛋白质。”他将保鲜盒放在她身前的小桌子上，又塞了几盒水果过来，“不是要你立马吃，消化一下再吃。”
常屿青声落，李喻昂连着喊了两声有心，童佳慧却紧盯着桌上的茶叶蛋，倏地笑出声来。
李喻昂揪了一下她的衣袖，谁知童佳慧附在她耳边低语两声，两小姑娘的笑声就瞬间回荡在病房里。
常屿青不明所以看向姜釉白，姜釉白则一脸茫然回望着他，两人默契肩一耸，似乎都意识到这不是她们可以理解的脑回路。
一声高昂的呼喊，瞬间压过两人的笑声，只见两道高大的身影闯进了病房。
“吾儿，义父来看你了！”
进来的两位男生大概年纪与她们相仿，一见屋内还有其他人，瞬间僵化在原地，尴尬挥了挥手：“哈喽，美女们。”
高胖男生睨了高瘦男生一眼，低语道：“也没跟我说这屋内还有这么多小姑娘啊。”
高痩男生一瞥四周，同样有些茫然：“我哪知道，看来常屿青这小子，这两年女生缘不错嘛。”
童佳慧率先反应过来：“你们是常屿青的朋友吧。”
见男生点点头，童佳慧又补充道：“这就是他们男生的打招呼方式，吾儿，义父，就看谁是谁的爹。”
高胖男生回了一声“同学懂行情”，高瘦男生快速将头捣成鼓面，只有本还跟童佳慧说说笑笑的李喻昂，瞬间退了三步，有些慌乱说道：“釉白，我先出去一下。”
姜釉白来不及询问，只听童佳慧迅速解释道：“估计是间接性社恐又发作了，我先出去看看她。”
“哈？”
两男生一脸不解，童佳慧早已跑出了病房，身前再没有了遮挡，这才注意到床上还坐着一女生。
过耳齐发，黑葡双眸，白肌如雪，跟尊易碎的瓷娃娃似的。
高胖男生看呆了眼，一拍常屿青的肩膀：“怪不得听我爸说你在医院，合着就是为了来追人家姑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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