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雪濯燕

作者:晚山栖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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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物


      漠河往北数百里,地势渐高,隆起的山峦蜿蜒重叠,如同大地生长的脊背。山顶常年覆盖积雪,有时阳光一照,便能看见壮丽的金顶之景。

      山脉脚下孕育无数草原、树林、湖泊。夷族人落在这里生了根发了芽,建立了十二部。

      其中以势力最强的孜夷部为王族,其首领号令各部,被称为天夷王。

      一声嘹亮的鸣叫滑过高空,一只毛色灰白的鹘鹰在空中盘旋。见山林之中穿出一匹白驹,它收翼俯冲,犹如扑向等待许久的猎物。

      马上的人并未害怕,而是拉住缰绳停下马,顺势抬起佩戴鹰鞴的左臂,让鹘鹰顺利落稳。

      “公主,你可算下来了。”一旁有侍女骑着马上前来迎。“奴在下面都要等生根了。”

      “叫你同我一块,你又不肯。”阿岚时染着笑意的眉眼看了她一眼,又摸了摸鹘鹰,“浪山雪,你倒是吃的挺饱。”

      “奴又不是公主,奴不敢去。”侍女注意到她鞍边挂的猎物,雀跃道:“今晚吃羊?”

      阿岚时捏了捏恪香的脸,“等会回帐叫你阿哥拿去处理,他手艺不错。”

      “谢谢公主。”恪香下马将羊抬到自己马上,余光又见阿岚时丢了东西过来。

      “来,接着。”

      恪香手忙脚乱接了皮壶子,“公主,你又去采雪了?”

      “不然我上天山只找羊?”阿岚时拉着缰绳□□轻斥,马一边吃着草一边迈蹄。她手臂一扬,“玩去吧,浪山雪。”

      鹘鹰一声鸣啸,振翅而飞,化作天空一个小点徘徊。

      “走,回帐。”阿岚时抽鞭,疾驰而出。

      乌发飞扬,红衣猎猎。

      夕阳追在身后,映出一片霞光。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回了营地,浪山雪盘旋于空,俯视着下方蚁点般的帐篷。

      阿岚时下了马,拆了鹰鞴,进了她阿姆的帐。

      此地在王城外围,吃穿用度虽比不上王宫,但也算是她与阿姆唯一的家。

      暮色昏暗,里间还未点灯。恪香去煎药,这事她得亲自来。

      豆焰颤微,阿岚时坐于榻前,替平躺的母亲捏腿。

      床榻的妇人骨瘦嶙峋,面颊凹陷。青丝掺着白发,已然迟暮。

      阿岚时低头垂眸,美艳的面孔如晚上轻拢而收的拒霜花。暖黄色的光沾在她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两道很轻的阴影。

      “娘亲,醒着吗?”阿岚时轻声问。

      她的母亲是遭夷人强掠回来,因相貌出众被献给老天夷,后又被新天夷强占。女人从小便教她汉人礼仪,识汉人文字。

      阿岚时犹记那个夏天的风很寂静,窗外的颜色很苍翠。母亲盖着一层毯将她抱在膝上。

      “我的袅袅,你看。溪水会干涸,山林会凋零,只有高山那皑皑白雪永不衰败。所以,我的袅袅不会是干涸的溪,也不会是凋零的树,你要做那高山的皑皑雪。”

      她抚过母亲鬓角的发丝,眸光温柔眷恋。她深记那些屈辱,便永不能屈居人下。

      “袅袅?是你吗?”妇人说话有些费力,声音也极为虚弱。

      “是我。”三年未归,回来数月,也就今日碰上她意识清醒着。“我回来已经很久了。”

      妇人枯枝般的手抓了抓,“大盛的人可有为难你?”

      阿岚时回握住母亲的手:“没有,一切顺利。”

      “那就好,那就好。”妇人闻言一笑,眼角却湿润了。“娘也好想回家……好想啊……”

      她好恨,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踏不上归家的路,渡不了漠河,也翻不过夷人那座高山。

      帐帘被人掀开,外间的光泄了进来,又很快被重新遮掩。

      “公主,药好了。”

      是恪香。

      阿岚时端了药,放在嘴边吹凉。“娘,喝药了,喝了药身体就会好起来。”

      许是瞧见心心念念的女儿,有了精神,一碗药很快见了底。

      “公主,恪香没同你说么?王宫的人来催了好次,今夜宫中设宴要您出席。”

      帐帘又被撩开,与恪香长得八分相似的女人走了进来。

      “回他信,我梳洗后就去。”阿岚时随口道。“恪香,你先在这守着。”

      外间,阿岚时将马鞭挂在腰侧,眸色漆黑。“天夷王的身体如何了?”

      “前几天溪岩部送来奇药,用完人瞧着与之前差不多。”丹木低声说,“这不刚好就要办宴会,不仅请各部都来,还有风声说天夷王要在宴会上将公主赏给溪岩部的勇士。”

      “呵。”阿岚时闻言冷笑,“十三王子那边可有信了?”

      “王子说,公主要的丝绸已经买好了,定然不会误了时机。”丹木道。

      “好,随我入宫。”

      阿岚时翻身上马,丹木紧随其后。

      两人进入王城,回到寝殿。阿岚时极少回这里,殿内装饰简朴,架上几样发亮的首饰引人注目。

      阿岚时随手拣起一条珠链,“哪来的?”

      “这些都是四王子送的。”侍女回道。

      “他还真是喜欢这些女人的东西。”阿岚时随手脱了外袍,丹木替她换上礼服。乌黑的卷发被散开,将珠串的发饰编织在里面。眼尾描红,唇上也抹了艳色的胭脂。

      “走吧。”

      镜中之人身姿妙曼,眉眼妖艳。漆黑的眸中却含着锋芒毕露的凌厉。她的肌肤不是牛乳的白,而是一种蜡玉的蜜,透出一股不羁的野性。

      夜色将天际渲染,银河璀璨寂静。

      王宫灯火辉煌,奴仆穿梭不息。露天席位之上,部落各族已经齐聚。主位之下,四王子与七王子分占左右,与他们相邻的是各自的母部。

      天夷王的子嗣数量极多,只有四王子与年轻的天夷王最像,而七王子的母家势力强横,两人是未来新天夷最有力的争夺者。

      给天夷王送药,正是四王子的母家溪岩部。

      阿岚时的位置并不靠前,她坐在后面,冷眼注视的那个高高在上空位。

      天夷王虽然年迈,但他还不想退。瞧见自己这两个儿子夺权动作不断,他便不会放任。他需要一颗新棋,来质疑打压二人。

      就算将来要传位,现在稳坐上面的还是他自己。

      “公主,莘王妃也来了。”

      从宫阶上迈下的,不止有面带病气的天夷王,还有一位配着一轮弯刀的妇人。

      妇人相貌英气坚毅,双眸锐利如鹰。她步伐矫健,身躯有力。是孜贠部的公主,也是莘王妃。

      莘王妃是老天夷的女儿,天夷王为了获得助力,与孜贠部联姻,后来天夷王大权在握,莘王妃失宠,她一气便回了孜贠部,极少出现在这种场合。后来她在战场屡立军功,孜贠部上下齐心,唯听命于莘王后。

      阿岚时饮了一口茶,眸光幽幽。

      宴会随着天夷王与莘王妃入席而开始,舞女与乐声渐起,奴仆穿梭席间。

      溪岩部的首领上前,他先是赞叹了一番天夷王为天神眷顾,天命所归,定然会化险为夷云云,接着拉出他此行目的:希望能为部族勇士求娶一位公主来安抚部族民心。

      他希望求的是一位身后有部族支持的公主,来支持四王子继位。

      天夷王怎会不知对方的野心,他浑浊的目光随着一杯酒液下肚而落在阿岚时头上。

      阿岚时年岁不小,因一直在王城外,他都差点想不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三年前出使大盛,不仅活着回来,还带回了不少金银珠宝。

      他魁梧的身躯有些虚浮,依然不可小觑。

      “阿兰?你上前来。”声音粗哑,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旁边有人提醒:“王上,是阿岚时公主。”

      阿岚时并不在乎这些细节,她低垂着头上前,单膝跪地,左手放置于胸口。“拜见王上、王后,愿天神护佑。”

      “起身吧。”天夷王又饮了一杯,看清阿岚时的样貌时不由呼吸重了几分。他何时有过这样的女儿?他恍惚想起,阿岚时的阿姆似乎是一名大盛人。

      “你的阿姆现在何处?”他不由问道。

      “回王上,阿姆已经去世多年。”阿岚时不面无表情答道。

      天夷王觉得有些可惜,他甚至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味,是独属于年轻女子的气息。

      “本王要将你赐给溪岩部的勇士,你可愿意?”他多此一问。

      “女儿,不愿意。”铿钪有力的回答贯彻席间所有人的耳中。

      作为溪岩部的首领本就对她的出身非常不满,现在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了他们的求婚,脸上更是挂不住。

      七王子与母部首领相视,又一齐将目光落在天夷王身上。

      阿岚时左手放在胸前,她知道有些冒险,但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美貌是一种缺陷,也可以是一种致命的武器。

      “为何不愿?”天夷王倾身,眸光阴鸷。如若阿岚时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他随时会因为被忤逆而叫人砍下她的头。

      “女儿身上有着王上的神血,不愿做依附他人的蒲丝。女儿也想成为部族的勇士,亦如王后一样。”

      话音刚落,坐在天夷王身旁的莘王后诧异投去一眼。

      “你口气倒是不小。”

      阿岚时暴露的野心太过明显,莘王后涌出几分不悦。“不愿做蒲丝你也得有不做蒲丝的本事。”

      “王后说的不错。”天夷王道,“你有何本事?”

      “王上,不如让我们部族的勇士与公主切磋一番。”溪岩部的首领躬身道。

      刚刚阿岚时驳了溪岩部的面子,天夷王只能顺势同意。“那便让本王看看,溪岩部的勇士。”

      溪岩部首领深深看了一眼阿岚时,此时杀伐的角音彻天响起,一名光着一半上身,肌肉虬结的男人上了宴会台阶。

      “溪阿泰拜见天夷王、王后,愿天神佑护。”

      他的身上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气,眸光中扫过阿岚时时带着不屑。

      这是一场一眼就能看出胜负的比试。

      阿岚时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夷族嗜血好战,切磋没有输赢,生死由命。

      “阿岚时,现在还有回旋余地,你确定要打吗?”天夷王道。

      “女儿身为王族,不惧战,只想恳请王后能将弯刀借我一用。”阿岚时道。

      莘王后看着台下不知死活的阿岚时,眼神轻蔑,“若你能胜,我便收你做女儿。”

      语毕她取下腰间的弯刀掷于台下。

      溪阿泰同样取了弯刀,“公主,到时想认输,可得入我的营帐才行。”

      他猩红的舌尖舔过刀刃,如一条滑腻的蛇缠上阿岚时的全身。

      莘王后的弯刀并非一柄,而是两柄合二为一。散为弯刀,合为血轮。

      阿岚时闻言一笑,长风穿过,她的声音铿锵有力。

      “你的营帐你回不去了,因为今夜,我会割下你的头颅作为我的功勋。”

      阙都,八月初二。

      夏日的燥意并没有因为深秋而远去,它盘踞在这座繁华耀眼的都城,在晨时化作露珠落入其中。

      苍山隐雾,日光微起。

      慈恩寺远在荔山,历经三朝岿然不动。青山将飞檐半掩,石阶盘山曲折。晨钟敲响,片片空灵古朴。

      香火的青烟蜿蜒而上,似乎真的将信众所愿上达九天之外,诉与诸佛。

      正殿内,杜晚林静默而跪,双手稔着一串佛珠。

      一旁长随燃了三支清香。

      杜晚林的脸在佛像悲悯的目光下,少有的多了几分虔诚。

      一跪,便是一日。

      “大人,说是等着了。”

      长随附耳轻声说。

      杜晚林收了佛珠,接过香举香于眉心闭眼,眼角细纹并没有让他生出老态,只是岁月沉淀的一种痕迹。

      大约是真心许了什么心愿,良久才起身将清香插进香坛之中。

      “走吧。”杜晚林理了理弄折的衣袖,迈步出了大殿。

      慈恩寺香火不断,右侧后院那些都是香客订的厢房,好似在这住上几日,就能全了那些缥缈的念想。

      山间院落幽静,透出丝丝缕缕浸人的冷意。暮色悄至,一盏孤灯隔着扇年代久远的门透着朦胧的暖光,尤显寂寥。

      “大人,就在里面。”长随引至深处,在一扇门前停下。

      杜晚林环顾四周,最后落在门外。

      厢房两侧种着树石榴,娇艳的花骨朵给这片深沉黛色添了笔重彩。只可惜时候不对,赤色凋零,倒是有些凄苦孤寂的禅意。

      沉默片刻,他抬步推开了厢房轻薄脆弱的门。

      里面只有案上点了灯,光照之下,杜晚林看清了案后人的脸。

      他的脸上有片刻的怔愣,似是面具透露出来的一丝缝隙。几乎是喃喃:“辰南王…殿下。”

      “杜相,别来无恙。”那人靠在椅上,菱角分明的脸一半拢在烛光的阴影中,眸光晦涩难辩。

      “藩王无诏不得入都,王爷这是……”杜晚林行了一礼,面上具是关切之色。

      李昌景冷笑看了他一眼,端起案上的茶,遥遥一举。“杜相,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他侧首道:“去,给丞相大人挪把椅子。”

      立在阴影处的随侍得了令,将一张矮方凳移到了杜晚林的身后。

      “多谢王爷。”杜晚林双手拢在袖中,低眉顺眼,却不见多少恭敬。

      “当年你我联手,扳倒了穆家,就连这辰南王的位子也都是仰仗你才有我今日。”李昌景突然提及旧事,语毕将茶送入口中。“本王虽久居淮南,多年不曾来到阕都,但与杜相之心可从未变过。”

      “王爷,您是嫡子,理应继位的。”杜晚林毫无追忆之色,眸中是用眼帘掩去的阴鸷。

      对方不声不响就进了阙都,若是冲着那个位置来的,那么外边应该是驻了兵。可若是他带了兵,那便不可能在自己眼下将行踪掩去。

      别说城中有两万城防军,还有五千禁军。

      再说太子还稳坐东宫,东宫没有异变,那么就不可能出什么变故。

      李昌景此人谨慎多疑,决计不会率先发难。

      “沉旭还是一如既往,万事滴水不漏。”李昌景笑了两声,似是一扫之前的阴霾。

      杜晚林也跟着一笑。“王爷,您此番可是有何吩咐?”

      寒暄完毕,也该切入正题了。

      “当年你帮我,如今也让我来帮一帮你,思你所忧。”李昌景起身,从案后绕到案前,走近了些许。“本王这有点定北候世子的消息,沉旭可愿意一听?”

      当时傅云拿着那辰南王府的印信出现在淮南渝州,确实把他吓了一跳。李昌景与定北侯府没什么仇怨,但西北侯府的破绽漏了出来,不免又有些心动。他思来想去,这事还是交给这位风光无限的杜相来得合适。而他只要在淮南坐收渔翁之利才是上策。

      杜晚林掀眸看了他一眼,不解道:“下官要定北侯世子的消息做什么?”

      揣着明白装糊涂。

      “沉旭之所愿,本王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李昌景伸手拍上他的肩。“届时你九五之尊,与我分朝而治,岂不美哉。”

      分朝而治?一个舞姬生的杂种也配?

      杜晚林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他惶恐躬身:“王爷,下官绝无此意。”

      “是吗?”李昌景盯着杜晚林的神情。“本王今日过后就要回淮南,沉旭若是改变了主意,就来王府。本王必定、扫、榻、相、迎。”

      “王爷厚爱,只是下官要处理朝中琐事,怕是难以脱身。”杜晚林道。

      “无妨,本王随时等你。”

      李昌景目的达到,他将手背在身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杜晚林一眼便出了厢房。

      “恭送王爷。”

      杜晚林俯首高喊。

      夜深,星河如练,万籁俱寂。

      月华同银,满地遗霜。

      高庭深宫之中,西北角为皇后居所,题‘凤鸣殿’。

      寝宫幽暗,窗户敞开着,一束轻盈的银霜探入,照在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之上。

      皇后近来身子不爽,夜深梦重,时常难以安枕,犹如现在。

      梦里色彩浓艳,她守着偌大的凤鸣殿,仪态万千。

      殿中满堂烛光,却也照不暖她惨白的脸色。台下的女官双膝跪地,头颅低垂。

      “娘娘,还请保重凤体。”

      “父亲……”皇后身体一软跌坐在凤位上,鬓间珠翠因此碰撞发出连串脆响。“当真如此无情?”

      “不会的!不会的……”她仓惶起身,迈步下了台阶,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抓紧女官的手臂。“你说,你说的是妄言,你说啊 !”

      “娘娘,奴婢不敢撒谎。”女官趴伏在地上,任凭皇后的指甲掐进肉中,也不曾将头抬起。

      “皇后娘娘,现在可以考虑微臣的建议了吧?”殿内一侧垂着秋香色的帷幔,光影之下,一人慢慢踱步,躬身行礼。“微臣之前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

      皇后松了手,抬头冷眼看着他,眸光中是淬毒的恨意。“杜晚林。你好大的胆子 ! ”

      来人并没有擅闯后宫的慌张谨慎,反而如同在自家后花园中一般,闲散悠然。

      他凑近了皇后,伸手将对方滑下的衣袍拉回肩处。“娘娘,微臣不是来害你的,是来救你的。”

      “哈哈…救我?杜晚林,你当真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就算你拉拢了我父亲又如何,他能临阵倒戈,难道你就不怕到时他再反咬你一口?”

      杜晚林不在乎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口:“这世上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盟友。娘娘,我以为这么多年你也该明白这个道理。”

      当今中宫皇后,先帝立得是吏部尚书温阁老的嫡次女,温令仪。

      她生得年纪小,在家中尤其娇惯。先帝一道圣旨,便将她困在这深宫之中给五岁的太子做养母。

      太子生母出身寒微,运气倒是好,不仅能怀上龙嗣,经太医诊断还是双胎。

      可惜女子福薄,无缘消受这泼天富贵,顺利诞下龙嗣后便撒手人寰。

      吏部尚书素来保持中立,先帝将她封为皇后养育太子,无疑是强逼温家站队。

      太子若有意外,他们家族的荣华也就走到了尽头。反之太子若得势顺利登基,她便能尊为皇太后,家族亦会因此走上更高的位置。

      如今太子生死不知,她这皇后也摇摇欲坠,而应该与她站在一起父亲却站在了另外一边。

      她看着杜晚林似笑非笑的脸,运筹帷幄的眸光中,仿佛他才是那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本宫乃中宫皇后,岂能容他人玷污。杜晚林,你才是乱臣贼子。”

      “等太子登基,本宫就是太后。”

      她的怒吼并没有让对方收敛,只见他站直了身,将手拢在袖中,神情诡谲。

      “太子,回不来了……”

      一声缥缈的叹息,狂风从四面涌入,灯火熄灭,四周开始晃动,凤鸣殿横梁砸下,璀璨化为一片幽暗的废墟。

      轻纱似的月光下,香炉燃着烟,袅袅飘散。

      床幔垂遮,其间人影在梦魇之中反复挣扎。

      扶坐在一旁的宫女入了浅眠,忽被窗外的一阵冷风吹醒,她支身一看,恍惚见到飘动垂幔之后似乎站着一个人。

      “芷惜。”

      还未等她去查看,主子的声音令她急忙回身。“娘娘,怎么了?”

      皇后从梦中骤然醒来,四周朦胧的暗光似乎藏着无数幽鬼,她抚了抚额角。“点灯。”

      芷惜将火折子吹燃,将床榻旁的一盏油灯点亮,随后撩开床幔一侧:“娘娘,奴婢给您擦擦汗?”

      皇后余光看到另一侧的阴影,制止了对方凑过来的帕子。“不必了,你先出去。”

      “是。”

      芷惜心存疑虑,却还是应道。随着殿门被拉开复而合上的声音消散在夜里。

      那道人影从阴影处走出,从容不迫的在她床榻前站定。隔着一层暖黄的灯影,对方的身形被无限拉长。

      皇后指尖不由拉紧了身上的衾被,“你来做什么?”

      “听说娘娘最近睡得不好,微臣特意来送点安神香。”杜晚林的声音幽幽。只见他的影子走远,往香炉里加了些什么东西。

      “杜相未免太过尽心。”皇后声音里凝着不悦的冷意。

      “是微臣分内之事。”

      描着金粉的香炉被重新合上,杜晚林捏着手腕处的袖口,将金匙放回原处。

      他眉眼淡阔,似乎并不在意皇后对他的态度。

      接着床榻一侧陷下,皇后下意识想退,却不见对方靠近。

      “你我既在一条船上,娘娘何必如此怕我。”隔着一层半透的床帐,杜晚林声音温和,像是夏日里被日头晒透的溪水。

      可外人不知这是只披着人皮的厉鬼。

      温令仪被汗浸湿的手有些凉,她定了定神,喉间干涩。“太子有消息了?”

      “娘娘是想要太子什么消息?”杜晚林从帘后探进,不容拒绝的将她重新按躺。“娘娘,在我们这,他只能是具尸体。”

      天亮之际,杜晚林从凤鸣殿出来,宫外传来信,说是辰南王今日已从慈恩寺离开,这会应到阙都外了。

      他拧着眉,看着越来越亮的天际。上次派出去的人尽数失了消息,连同傅云的消息也断了。本想将太子诱回阙都,却还是了无音讯。

      如今辰南王也来参了一脚。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岂能容他人共享。

      “再派人去趟淮南,特别是当初傅世子失踪的那处地界,务必将所有消息尽数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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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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