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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暗处的烈火10
“什么?!”
常景元无暇顾及被握到发酸的左手,有的只是在了解完大致情况后和师妹同等程度的恐惧。
二人各持一张画像沿街向过路百姓打听,不论找到哪个人都会是解决危机的突破口,事关成千上万条人命,他们一刻不敢停歇。
“这个姑娘我认得,但不常见她。”
“阿婆,您确定认识她?!”
历经多次询问无果后,江岁礼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将面上有大片伤疤的女子画像举到老婆婆眼前。
“我确定,她就住在这城里,老婆子我虽然有些老眼昏花,但还不至于认错她。”
随即指了指那道特征明显的疤痕。
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得以落下,江岁礼继续问道:
“那阿婆您知道她家的具体位置吗?”
“我们有特别要紧的事找她。”
“她似乎是外乡来的,刚搬到这里没几年,不喜欢和别人说话,也很少来人多的地方……”
正当女孩的希望快要破灭时,老婆婆两手一拍:
“我想起来了!”
“我之前帮人送花时看到过,就在山城最外围的那条街上,至于具体在哪,你们到那里后再找人打听吧。”
.
街道上人影稀少,但随便一问就知道了方向,那座房子孤零零地立在长街尽头。
“砰砰——”
“有人吗?”
大门向内敞开,院子里只有一棵红色山茶花树,格外喜人。
“你们是谁?”
女人闻声从屋里出来,脚步一重一轻,脸上是与画像一般无二的伤疤。
是她!
正当他们迫切想要说明来意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轻快的声音:
“阿兰——我回来了!”
师兄妹二人对着那名径直走进院里的男人异口同声道:“大师兄!”
身上挂满干货鲜食的林元一这才驻足看向被他忽略的两个人:
“哎?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随即了然道:
“莫非是有任务在身?”
话未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朝女人走去,却在靠近她时被人拦住了身体,常景元和江岁礼一人一边、死死拽着他的胳膊:
“不要过去!”
“嗯?”
林元一十分不解,但在注意到女人手足无措的模样后顿时变了语气:
“在别人家里这副样子,有失礼节。”
二人瞬间明白了他们的关系,只能在想好如何开口之前保证他们的距离。
“师兄,这位姑娘是……”
林元一欣然抬手道:“她叫林兰,是我的——”
“朋友!”
三道目光一起落在女人身上,林元一沉默半晌后还是继续道:
“妻子。”
“我们并未成婚,不作数的……”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却可以保证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江岁礼眉头一紧,从林师兄出现那刻起她便越发觉得这姑娘眼熟,所以就趁他们聊天时一直观察着,直到想起师兄进门时对她的呼唤,梦境中女子灵动的面容瞬间交叠在那道疤痕之下:
她就是那个梦眼!
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好了,我们先——”
眼看林元一再次无比坦然地向林兰伸出了手,江岁礼再也没有办法继续等下去了:
“林师兄!”大步上前追到他身边,“林姑娘很有可能就是噬心蛊母蛊的宿主!”
“江师妹在说什么?”林元一嘴唇微微颤动,“我听不懂。”
就在他想要假装无事发生的时候,江岁礼抢先一步握住林兰的指尖,对方惊讶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转瞬又恐惧起来:
一条血虫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沿着手臂向前爬行。
江岁礼迅速拉开距离,在虫子落地之际用符火将其烧成灰烬。
怀疑彻底落地,她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了……
方才只是着急无论如何都要将母蛊揪出,却忘了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多么残忍:
除非宿主身死,或者母蛊通过子蛊吸收到足够的养分后自行脱离,便要一辈子不与旁人接触。
现在可以确定是魔族投放的蛊虫,流民村的那只应当已经被人取走,因为母蛊成熟之后会呈现为黑色,极易分辨,并且特定区域内只能存在一只,天河郡的这只便在眼前了。
“师兄,我们——”
林元一温声打断他们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旧选择紧紧环住林兰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的,不过是山野间的小虫。”
“你先回屋等我,好吗?”
林兰被支开后,江岁礼再次点燃火符逼出钻进他身体的蛊虫,即便只有片刻,也会造成不小的损害。
一时间,三人相顾无言。
正当常景元试图打破僵局的时候,江岁礼开口了:“对不起,林师兄……”
林元一闻言终于抬起头来,眼眶早已泛红,勉勉强强才盖住心里的酸涩和苦痛,他只能摇头回应。
常景元也悄声宽慰她:“事关重大,你没有做错。”
“师兄……”
沉默良久后江岁礼还是选择继续说下去:
“噬心蛊危险性极高,如若不及时阻止事态进一步蔓延,这里便会成为第二个人间炼狱……”
就像梦境中的汜水镇——他的家乡。
所以,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呵——造化弄人……”
林元一不知在嗤笑天道无情,还是在笑命有定局,只是无论何种缘由,这宿命也已经降临到他们身上了。
汜水镇远在黎国与梁国的交界处,林元一和林兰皆是因两国交战导致家破人亡的孤儿,被镇里的婶婶伯伯一起捡了回来,甚至不知他们是哪国的孩子便一直视如己出、抚养成人,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是十四年前突然降临汜水镇的火疫却在一夕之间再次夺走了他们全部的家人,往日那一张张亲切、熟悉的面庞上全部爬满了可怖的红斑,大火将过往一切烧得干干净净。
林元一因外出侥幸逃过一劫,而林兰是伤得最轻的一个,被偶然路过的仙人捡回了一条命,脸上因此落下伤疤,而他也被其指引入凌云拜师。
好不容易说服她到此地开始新的生活,好不容易有了转机……
所以,其实他们从未逃出来过吧……
“好,我会妥善解决的。”
.
如果林师兄今天没能及时赶来,他们要怎么做呢?
回府的路上,江岁礼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分明是他们二人的任务、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现在却将最残忍的问题丢给他一人面对,是不是太过分了……
“以前无论多么艰难的任务,大师兄总能处理妥当,这次……也一定可以。”
“嗯。”
可是常景元并不知晓梦境中的惨状,就像江岁礼同样不知晓梦境背后的苦难,她只能在心里默默为二人祈祷:
愿奇迹早日降临,愿他们能够获得幸福。
.
“来人——把他押走!”
常景元和江岁礼刚走进街口,便见百姓吵吵嚷嚷地围在郡守府门前,并不断有路人被吸引、加入进去,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往前挤着,把街道堵得严严实实。
突然,一道正气凛然的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人:
“天河郡郡守刘立德,囚禁百姓、私开矿山,视皇权威严于无物,现剥夺其官职,押回大理寺听候发落。”
“念其府中家眷并未同谋,下令一律遣散,所有家产全部充公。”
此前除噬心蛊隐患之外最大的问题便是如何揭发刘立德及其府衙官吏的罪行、救出被囚百姓,现在这桩大事也迎刃而解了。
只是好奇这远在都城的官员为何恰在此时赶来?
若十年间无一人揭发他的罪行,而今又是如何被发现的?
小小山城的郡守又是哪里来的胆子布下这一切?
……
“父亲——”
刘鸿远刚从人群外围挤进来便被手持长刀的官兵一举拿下,随即只能不知所措地冲着身戴枷锁的刘立德继续喊着:
“父亲!”
“莫要闹事!”
思来想去后还是恢复到平常的语气:
“鸿儿,今后剩你一人,切忌莽撞行事……”
“皇恩浩荡,饶你一命,莫要像为父一样铸成大错!”
“你没有做这些为什么要认罪?!”
刘鸿远挣脱桎梏,转头冲着围观人群喊道:
“天河郡百姓谁人不知你为这座山城付出了多少!”
这句话一瞬间引起众多百姓的共鸣,他们的生活得以改善全是刘郡守上任之后的功劳。
眼见人群即将失控,为首官员再次呵斥道:
“逃亡至此的流民也是天河郡的百姓!他们的命也是命!”
众人再次被吓到噤声,刘立德却仰头大笑起来:
他一介布衣、仕途坎坷,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也想要成为一心为民的好官。
可是到最后,欺压百姓、草菅人命的事他都做了,他无话可说……
“是不是你?!”
刘鸿远仿佛病急乱投医的疯子,一口咬住人群外围的江岁礼不放:
“你记恨我在门派中欺你,所以便借机报复!”
“可是我爹从未亏待你们!”
江岁礼冷笑一声:
他害得自己差点身亡命殒,若说报复,也是应该的。
“那你便跟着这群官兵一起去看看吧……”
“看看那些流民是如何在直不起腰的山牢中度日的!”
“看看他们是如何在被人鞭打的情况下不分昼夜劳作十年的!”
“还有始终等不到他们归去的家人,又是如何被官府威胁的……”
江岁礼已然没有力气和他继续争辩了,只要想到那群人被困在山里十年之久,将他们二人的到来当作救世主降临一般日日举着微光求救,她便由衷感到悲凄:
若是那晚,师兄没有发现那点光呢……
他们还要再等上十年吗……
而那被毁尸灭迹的两个人,却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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