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逐月（武士白东秀）

　　浓雾略散，可以看得清楚，四周不知何时已爬满了巨蛇。漆黑腥臭，额上两点绿光，尾梢带刺，似蛇非蛇，妖异到极点。

　　遥远之处仿佛传来飘渺悠扬的笛声。

　　白东秀率先一跃，手起如电，一剑削去了最前一条的蛇头，黑血飙溅，空气中原本浓郁的腥臭混合着血味，其余同类仿佛受激，一同昂起了头，裂唇吐信，嘶嘶声令人毛骨悚然。

　　质子在白东秀肩头被甩得哇哇大叫。

　　可是却有源源不断的巨蛇扑来，杀死一条，又涌出百条。

　　“这是倭国异种，有人驱蛇，杀死它们没有用，要找到驱蛇人。”流月突然开口，双刀一横，将凌空袭来的数条大蛇挑飞出去。

　　远处悠扬的笛声忽然变得尖锐，群蛇蜂拥而上，将刚才被清空的一角补全，仿佛在印证流月刚才所说的话。

　　白东秀朝他点头，不再恋战，避开那些蛇堆，脚尖发力用力跃出。他与流月的轻功自然都不弱，雾气中衣袂翻飞，一跃便是极远。两旁灰色的树影在雾气下快速倒退，那些巨蛇在他们的脚下吐信跳起，有些逼得近了，几乎能感觉到他们的黏腻湿滑。

　　蛇阵无边，但人力终究有限，何况白东秀肩上还扛着一个人。他带着质子跃入蛇阵之中，眼看欲将落地，他忽然挥剑点地，底下都是嘶嘶吐信的巨蛇，剑尖落在蛇丛之中，无数巨蛇缠绕而上，但他动作轻盈，一瞬便反手回抽，借着这个支点再跃，便是数丈开外。

　　林子很大，大得无边，他们又身处树林深处，所以疾步飞了很久都还未能出去。白东秀脚尖甫落，正要跃到蛇堆之中仅存的一小块空处再次借力，身侧忽有一道黑影飞上来，白东秀长剑转动，险险躲过攻势，不得不落在蛇堆之中后退数步。

　　流月感觉到白东秀停了下来，回头去看，黑暗中一团银光，白东秀已经与人缠斗在一起。那人身穿黑衣，脚踩木屐，脸上遮着黑纱，一身诡异。手里拿着尺余长的银色的物什抵挡白东秀的剑光，仔细看是一支长笛。

　　那些之前还嘶嘶吐信的巨蛇在地下乱作一团，想必这就是那个驱蛇人。

　　而且流月分明认得这个男人，鹰一样的眼睛，黝黑皮肤，就像黑色的铁塔。

　　流月站在那里，并没有过去帮忙，他非常清楚也非常明白，白东秀必须死，眼可是神却带了些起伏不定的复杂碎光。

　　“保护质子！”白东秀带着人无法完全活动开，在接下一连串缭乱的杀招之际，匆忙将已经害怕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质子向后推进他怀里，“别管我，先把质子带到安全的地方。”

　　兵器交接的声音很清晰，遍地腥臭，黑夜浓雾，一轮残月，灰白树影。

　　他很相信他。只是有些人，是注定不能相信的。

　　怀中的质子身子发软，甚至连站都不能站稳，毫无防备地缩在身下，吓得不能说话。流月缓缓将手指扣在他的颈项上，只要一使劲，就能将吼骨折断。

　　这两个人，都必须置之死地！

　　忽然斜刺有风，一股尖锐劲风眨眼逼近耳侧。流月抬头，看见那倭人不知由何放弃了与白东秀颤抖，转而抽身朝他俯冲，长袖一甩抖出一把袖里剑，一剑便要朝他刺下来。

　　“小心！”他听见白东秀一声呐喊。

　　流月本能地正要侧身闪避，只听“铛”一声响，黑暗中仿佛看见火花四溅，再一眨眼，才发现是飞掷而来的银亮长剑，剑尖对着剑尖，力道猛烈，一记将那袖里剑荡了出去。

　　倭人突袭未果，反身又跃至树上，手中银笛放在唇边，吹出的曲调激昂，刺激巨蛇发了疯一般朝流月围拢过去。

　　流月起身一跃，本要闪到远处安全的空地，却忘记了质子正靠在他的身上发抖，衣襟被他攥在手里拉住，同时被他自身跃起的两股力量一冲，竟险些跌落。

　　有人伸手去接他，身体相贴，呼吸因为刚才的打斗而热得发烫，他的眼睛对着他的眼睛，好像可以看到人心里去，就像是一匹温暖的丝帛，温柔得叫人想要落泪。

　　然后是重重的坠地声。

　　流月和白东秀，一同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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