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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心为上(三)
砂铁炼好后,虞爻听见帐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知晓是洗漱结束的工匠们回来了,便抡起铁锤,开始使劲打铁。
匠人们掀帘走进,瞧见虞爻又开始捶打起了铁砂,便探过身来瞧,惊讶道:“这铁为何看起来比方才好了许多,这般锤击竟也没有断裂。”
虞爻“嘻嘻”笑了声,开始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方才小弟又将铁砂放入高炉中重新熔了一番,许是把这铁砂里杂物又给烧化了一些,质地是越来越好了。”
“小弟也惊奇得很。”
语罢,一位老匠人道:“还有这事儿?”
边一本正经胡编乱造,边观察几位老铁匠表情的虞爻,赶忙接道:“可不是嘛,这裘无肖也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这般奇怪的铁砂,竟需多次冶炼才能除杂。”
将所有的可疑之处推给一个出逃的人,这样就算心生疑虑也无从对证。
而铁砂经过高温炼化,手是碰不得的。几位老匠人看得摸不得,面面相觑,眼中似是不信,虞爻便又道:“张大哥,那边还有些铁砂未来得及炼,您要不铲高炉中试试?”
“刘哥、王哥,你俩要不帮我打这些炼好的铁罢,咱快些。”
两人点头。
“好。”工匠营的营长张全将方才已经冶炼过的砂铁又铲进了炉中,烧了片刻后,又取了出来,发现这写烧红的铁石成色看上去确实好了许多,他赶忙提起铁锤砸了几下,全然不似方才的脆裂。
“还真是,”张全觉惊奇,“这铁砂还真是越炼越净得咧。”
“真好啊,不耽误咱做工了。”刘晓应道。
“咱几人这下可以赶制一批新的出来了,”王大能也似松了一口气,笑道,“兄弟们加把劲啊!”
工匠营里起了吆喝声,打铁造器的声音不绝于耳,在一片火热中,虞爻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是瞒过去了。
方才她估摸了下系统所赠溶液发挥作用的时间,在听到这几人的脚步声时,往炼化过的砂铁中又倒了一些,就是怕自己的说辞难以令他们信服,便想着利用此种方法,让他们亲身实践后彻底相信——都是砂铁奇怪。
和她一点关系都无。
几位工匠许是因昨夜违反了军纪而心存愧疚与忧惧,为了将功补过便很快投入了做工,忙得如火如荼。
被高炉火热了许久的虞爻,得空出帐透了口气。
远方天际红日西斜,映亮一片暮空。
举目眺望,生出些寂寥之感。
因狼兵来犯,派出去的将士死伤惨重,军中兵卒身心紧绷,提防着恶狼一般的敌人来犯。
红火的余辉洒在战士们黝黑的脸庞上,坚毅而英勇。
许是被这些坚定的眼神所鼓舞,虞爻活动了下胳膊便转身回营继续做工,却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秦郅披着一件黑衫来找。
“有何事将军?”虞爻问。
背着夕阳,秦郅的脸庞逆在光中,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觉身姿挺拔,披光而来。走近,虞爻才看清他眉宇间,镀着一层缭绕的雾雨。
他又在发愁。
“怎么了?”虞爻轻眨眼睛,问。
秦郅不应,看着她。
眼前人脸蛋绯红,鼻头上有堆蓄着细汗,双眸却是清亮无比,满溢着希冀,就像黎明的曙光。
眉间舒展了些,良久后,他道:“跟我来。”
两人一道去的地方是驻扎地营外,早日一场血战展开的地方。然,此刻目及所处,皆是大大小小的土坑。
卫珣、梧赤、刘贺几人,同温念一起,此刻正站在最近的坑前。
满心奇怪的虞爻在不同大小、深浅不一的坑前转悠了一番,见坑里铺着土黄色的绳网。
坑壁、坑底皆有许多小孔。她看着看着,明白了几人的计划。
这些大大小小的坑,挖在离营地一里之外的地方。如果她想得没错,这些绳网上会覆盖上一层黄土,用来当陷阱。秦郅应会主动出击挑衅,将受狼蛊控制,无思考能力的狼兵引到这片地方。
届时夏军从两侧四散,双脚并用奔速极快的狼兵掉入坑中后,从坑壁、坑底处便会钻出许多蛊虫,连同箭上绑的,一起涌向敌人。
狼兵力大如牛、暴烈无比,一定会向将绳网扯烂,但蛊虫爬动的速度很快,在他们被短暂困在坑中时,沿着身体各处从脖颈、脚底、手掌等盔甲覆盖不到的裸露肌肤,爬进身子的时间绰绰有余了。
虞爻觉得只要能把狼兵引过来,挖坑这个计谋很好啊,可是——目光从几人脸上划过,“挖坑”选手们看起来都挺忧愁。
就连一贯自信洋溢的梧赤,此刻都看上去有些烦闷。
“你们为何都是这样一副表情?”虞爻凑到几人跟前,问,“是怕敌军不上当吗?”
闻言,几人整齐得摇了摇脑袋。
“那是为何?”虞爻心中奇怪更甚。
几人看着她,目光暗淡。良久后,温念道:“今日是阴历五月十五,月满之日。”
“然后呢?”
“蛊兵的狼性恐会暴增。”
“狼群夜间目力不受影响。”
话落,虞爻心头便“咯噔”下。
她听懂了温念的话中之意——不出意外,今夜南夷会发动攻击,除原有的五万兵士外,两万狼兵会在天时地利的时机,同夏军血战到底。
“我已占卜过,他们今夜一定会来。”
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温念的话验证了虞爻的设想,她的脸上也覆上了一层惨淡云翳,问:“没有能够压制他们的狼性的办法吗?”
温念点了点头,又摇头。
这给虞爻看懵了:“什么意思?”
温念解释:“办法有是有,但我们几人当中,未有通晓的。”她看着虞爻,继续道,“需要以大地为磐石,绘制一幅星宿图。”
“要绘齐二十八星宿。”
话未落,虞爻心闷闷地跳动了下,有些藏了许久的心事,被人吹落了蒙在上面的尘土,显露出来。
温念继续讲着。
上午听梧赤说完狼兵的事,温念在为伤兵敷药时,看着被抓烂的肌肤上溃烂的伤口,她陡然记起一些什么。
狼兵的炼化,应当与南夷封藏的巫术也有关。
据传南夷王庭有一本禁.书,上面记载着许多残忍的巫术,第一任巫祝将觉其邪恶无比,又销毁不了,便嘱咐后代在其死后,将其放入棺椁,从此深埋地底。
然,那晚辈生了恶念,将其偷留了下来,用书中所传授的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很多仇人。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想报应最终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死了,死相惨状。
这本书也不翼而飞,成了南夷的传说。
“然后呢?”虞爻问,“这本书又重新出现了?”
温念点头:“我见到了,在国师家中。”
十二岁的温念同国师之子梧赤很要好,经常偷溜出王庭去宰相大帐找他玩。
某日去找梧赤时,寻遍国师大帐也不见人影,她失了路,走近了一方隐秘的院落,看着国师手捧一本书,另一只手在地上用树梢画着些什么。
一向不喜国师的温念,便躲在一角看着他画。后院中突然飞来一只乌鸦,国师便将书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去取乌鸦脚上绑着的东西。
“乌鸦?”虞爻看了一眼秦郅,又同刘贺四目相对,后又盯着温念,问,“之后呢?”
“之后……”
国师看着手中形似密函的东西,神色突然变得很可怕,如同山雨欲来,黑沉一片,竟忘记拿书便回了卧房。
温念好奇,赶忙跑上去看。只见国师翻开的两页,一面画着一怪物,似人非人,似狼非狼;另一面连缀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圆圈。
“我那时看不懂,也记不住,”温念不好意思道,“后来成了巫祝,被迫学习天象学问后,才知晓那是星宿图。”
“只是——”温念迟疑道,“我占卜并不用卦象,所以天象知识学得并不好,且……只学了一丁点,就从王庭逃出来了。”
听完温念说的,虞爻并未理清二十八星宿与狼兵之间的关系。
“星宿同狼兵,二者有何联系?”
温念应道:“狼兵,可视为天狼星,二十八星宿需将其围拢,方可在月圆之夜,压制住极度嗜血之性。”
这样虞爻就懂了,就是在二十八星宿的中央,添上天狼星。
可是——在古代天文系统中,天狼星属于井宿,位于天狼星官。如果在二十八星宿里再添一颗天狼星,原来的那南方朱雀方位的那颗,还在否?
垂眸思索了片刻,虞爻想:应当是在的,不然南方七宿将不完整,无法同余下三方一起,围攻“天狼”。
况且,此天狼也非彼天狼。
虞爻点头:“我明白了,就是将大地视为苍穹,作星宿图?”
“嗯,”温念颔首,“然后再以我的血为引便可。”
“知道了,”虞爻的目光忽然看向远方,看不出悲喜。良久后。她弯腰捡起脚下的石头,淡淡道了一句:“我会画。”
傍晚的风很清,却依旧模糊了她的言语,但又那样清晰可辨,苍劲有力地传入了几人的耳中。
身后几人惊疑的目光虞爻未看到,她只是默默将这大大小小的坑连缀在一起,缺少的地方便用圆圈添补。
口中念着:“东方青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
每一次相连,脑中便缀结起一些事:
系统说:【请按动书架上书册——《二十八星宿》】……那是进入书中世界的第一天,这本书为她开路。
但那时事态危急,她并未意识到……
“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
资料上说,虞夭时于院中望月垂泪……她不是在望月,她或许在寻星。
岳辽也说,虞夭最爱看星星。
这些,她现在才记起……
“西方白虎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
沈暄说,能够进入书中世界,是因为她们与原主之间有联系。
她好像,知道自己同虞夭之间的牵绊了。
……
将所有的星宿画完后,虞爻直起腰,望向夜空。
满月高悬,点点碎星相缀。
已经很久没有画过星宿图了——这些她曾画过百遍的东西。
久到她都快忘了,曾经的自己,最爱的,也是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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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星宿相关知识,引自网络。
“围攻”天狼星,是私设,剧情需要。
os:也不知道写了什么,今天高审了四十分钟,真的很不好意思,晚了很多,还掉了一个收……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