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一口雌君，恋爱脑

　　诡异的密道，诡异的对象，只有三流恐怖片里那些拼命作死的主人公才会无脑跟着走。

　　方无隅靠在门边没动，抱臂打量他：“去哪？”

　　“嘘，别让别虫发现啦，”塔塔带着白手套，食指用力地往下压，“你认识谢尔塔对不对？”

　　他语出惊人。

　　话里话外表明谢尔塔的确在这，却不是面前的虫，听他的说法，他还是谢尔塔的替身？

　　方无隅心中起波澜，面上却笑得玩味：“你背着蒂奇偷偷过来，就不怕我告诉他？”

　　方无隅并未正面作答，是为了谨防对方下套，背着蒂奇这一点也是方无隅猜的，但塔塔的反应证明他猜对了。

　　“怕，所以那你别告诉蒂奇哥哥好不好？”塔塔露出一个苦恼的小表情，又道，“不过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究竟认不认识谢尔塔呀？认识的吧，在拍卖场的时候你们看我第一眼的表情和别虫不同呢……”

　　方无隅敛了笑容。

　　“你就是谢尔塔在等的那只虫吧，你的背影和那只虫很相似呢。”

　　“背影？你口中的那个谢尔塔和你说了什么吗，还是看过什么照片？”方无隅暗自审夺这个塔塔究竟是否在伪装。

　　若说他是真傻，他却能注意到自己对谢尔塔这张皮相那刹那间的失态，还用背影相似这种事来反而提醒方无隅他有他的把柄，他可以随时告诉蒂奇。

　　若说他是假傻，他那些孩童态的说话神态、语气、小动作都太像那么回事。

　　塔塔摇摇头：“他说不了话，我是在他精神图景里看到的。”

　　方无隅皱眉：“什么意思？”

　　“嗯……就是，就是……”塔塔嘟着嘴，很费力思考的模样，仿佛这是一件很难描述的事，“我也说不好，你跟我去看看他就知道了，快，趁蒂奇哥哥有事出去，快跟我来。”

　　方无隅道：“我先和我的虫说一声。”

　　“不可以！”塔塔有些急了，“不可以让别虫知道！”

　　方无隅循循善诱：“为什么不可以？他们不会告诉别虫。”

　　“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一只虫是你今晚刚买的吧，你怎么能放心他呢？在这里培养的虫不可能一心一意偏向买主的，即便被毒哑了也可以传递消息的。”

　　塔塔这番话暴露出两个最关键的信息：狄尔勃洛斯调查了他，查到了他今晚买了希声，被塔塔听到了；希声的身份暂时没有暴露。

　　方无隅心思回转，门外突然传来有规律的敲击声，“咚咚咚”。

　　与此同时，都泽在客厅方向扯着嗓门问道：“主虫，你在和谁说话？”

　　都泽隔得远，那么在门外的这个就是希声，他只需要一个信号就能随时破门而入。

　　塔塔闻声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主虫？”都泽的脚步声也在往这边靠近。

　　方无隅犹豫了一会，看着谢尔塔道：“还能有谁，是视频的声音。”

　　说着真去打开了浴缸对面的墙壁上的显示屏。

　　“行了，我累了，别来烦我。”

　　门外的声音便安静了下去。

　　塔塔见状，又甜腻地笑起来，手心朝上，屈了屈四指，招手示意方无隅快跟上来，转身踏进密道里。

　　方无隅也跟着钻了进去。

　　甬道很窄，但能容人站立通过，不似方无隅起初预想的需要爬行的通风管。内里漆黑一片，但走出十步左右，墙边便亮起了感应灯，通道越来越宽，之后的道路七拐八绕，感应灯会在他们经过前后照亮熄灭。不时有向上和向下的盘旋阶梯出现，塔塔一路带着他向下走。

　　“看起来像供迦南地的客虫逃脱的密道，每五米一盏感应灯，照明状态良好，电压稳定，应该是有专虫定期维护。”

　　“你这是在向我询问你的推断对不对吗？很遗憾，只说对了一半哦，客虫才不知道这条通道，只有蒂奇哥哥和二哥、三哥知道。这也是我无意中看到的，那天晚上蒂奇哥哥悄悄起身，被我发现啦。”

　　方无隅当然不是在推理，只是在描述，描述给通讯片那头的都泽和希声听。

　　见塔塔对这错综复杂的甬道轻车熟路，便顺着他的话道：“然后你就把这里当做你的冒险基地了？”

　　“是呀，厉害吧！”

　　都泽在通讯里说：“定位坐标显示你们在会所的地下，在往北边走，有事就喊，希声跟在你后面。”

　　方无隅将两只虫的话都听在耳中，一语双关地笑道：“挺厉害的，谁都发现不了。”

　　塔塔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

　　而都泽知道他是在说希声，也道：“光耀军团史上最年轻的上校，要是跟踪能被你个门外汉发现，他也别在军团混了。”

　　为了防止蒂奇回去发现塔塔不在卧室，他走得很快，方无隅紧紧跟着他，避免一时不慎迷失在这暗道迷宫里。

　　一路上，方无隅一边给都泽希声传递信息，一边向塔塔套话。

　　塔塔有时会像说漏嘴一样透露信息，有时又像听不懂一样答非所问。仿佛智商忽高忽低，难以准确判断他这只虫的虚实。

　　不过根据得到的细节信息，方无隅足以大致拼凑出来龙去脉。

　　去年狄尔勃确实反扑了希声所率领的先遣队，但真实的结果是两败俱伤，狄尔勃洛斯亦受到重创，流落劣等星的“害城”。

　　“害城”原是高等星上等虫对贫民窟的蔑称，寓意是蟑螂蚊蝇等害虫聚集之所。但住在贫民窟里的虫却也带着调侃和自嘲自己用了起来，渐渐叫得广了，连劣等星也学了起来，劣等星的贫民窟津津乐道，还觉得挺上口、
　　——虽然这个称呼并没比“贫民窟”好听到哪里去。

　　劣等星遍布无数大大小小的害城，狄尔勃洛斯恰好掉到了谢尔塔所在的那座城，被谢尔塔捡了回去。

　　听到这里，方无隅已经知道“故事”走向了。

　　这不就是用烂了的主角捡到落难大佬救他性命的套路吗？这不就是檀笑喜欢的狗血吗？

　　要不是弗朗西斯的系统还有个任务挂在谢尔塔身上，方无隅简直要怀疑谢尔塔是不是也被人类穿了。

　　不出意外的话，狄尔勃洛斯会爱上救他照顾他的谢尔塔，甚至为他转变性格，转变情感，转变看待这个世界的目光，而后他会东山再起，血刃仇敌，带着谢尔塔走向虫上虫的HE结局。

　　但架不过这个世界喜欢BE结局，还是出了意外——
　　狄尔勃洛斯的回归并未收到拥簇，在与光耀军团的战争中，死的大半都是狄尔勃洛斯的亲信，如今势力大洗牌，他的手下上演了一场“土木堡之变”，趁他失势要他命。

　　结果狄尔勃洛斯再次大难不死，根据塔塔所说“谢尔塔还活着，但醒不过来了”，不难猜出谢尔塔极有可能又救了狄尔勃洛斯一命。

　　但直到见到谢尔塔那一刻，方无隅才发现情况远比自己猜测的“昏迷”更为可怖。

　　塔塔拉开了墙壁左侧一块方正的可移动石块，挡在前面的是金属柜子的背面，塔塔却没有着急推开，而是垂头看着手腕上的时间。

　　“从这里出去监控拍不到哦，凌晨两点，监控台的工作虫会有三分钟的换班时间，现在一点五十六，还有四分钟。”

　　塔塔费力地滑开面前的柜子，一时灯光大盛，他却并没有矮身钻出去，而是错身为方无隅让开了位置。

　　方无隅蹲身看去，登时心头一凛。

　　堆满医护器械的房间正中，有一个偌大的培养皿，浸泡在浅绿色培养液中的，是缺肢残腿的谢尔塔。

　　他身上插满大大小小的管道，胸口处颜色黯淡的虫纹被罩在一个透明装置里，线路连接到整个柱状培养皿外的另一个疑似医疗舱的装置上。

　　塔塔指向那个舱体。
　　“那是精神图景共振仪，蒂奇哥哥找了许多和谢尔塔同等级的雄虫来测试，结果只有我的精神力频率能与谢尔塔相合。”
　　“所以只有我能留在蒂奇哥哥身边，享受荣华富贵。”
　　“代价是成为谢尔塔。”
　　“为了五官像他，我的脸动了三百多刀，为了身材像他，我绝食一月，为了腰身像他，我取出了四根肋骨。”

　　这番话已经完全不像在装傻情况下说出来的了，方无隅凝起表情，转头看去。

　　“但这双眼睛却是改不了了，蒂奇哥哥应该会觉得可惜，全身上下都能换，只有眼球无法摘除。”

　　塔塔表情莫测，动手取下了一蓝一绿的彩色隐形眼镜，透出后面那双黑洞洞的瞳孔。

　　“哥哥这么喜欢谢尔塔，我真的很羡慕他，但你猜我在他的精神图景里看到了什么？”

　　“他的精神图景里居然没有一丝一毫与蒂奇哥哥相处的画面，就连在害城生活的记忆都没有，反而出现了另一只一看就非富即贵的上等虫，简直就像是两只虫的记忆……我不会把他精神图景里的东西告诉蒂奇哥哥，他会受伤的。”

　　“但我替蒂奇哥哥感到不值……与其这样，不如……”

　　没了隐形眼镜的遮挡，方无隅彻底看清了他隐藏的情绪，心中顿生阴寒。

　　毒蛇在什么情况下会卸去伪装？

　　在掠食的那一刻。

　　后背受到撞击，猝不及防被重重推出了洞口，紧接着传来砰的一声通道关闭落锁的金属声响，以及清脆的枪械上膛声。

　　“……不如让我成为唯一的谢尔塔好了。”

　　“砰砰砰！”
　　三声连射。

　　方无隅反应迅速地侧身躲开，大脑却赫然给他传递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信号——
　　就像在荒岛上希声对着方无隅背后的追兵开枪一样，此刻塔塔瞄准的对象也不是他。

　　但思维能跟上，身体又怎么可能跟得上阻止这一切发生的速度。

　　当方无隅反手夺过塔塔的枪械将他制在地上时，耳边已经爆出了尖锐的警报，整个屋子光线变成血一样的红。

　　咔嚓咔嚓的冰裂声和水流声一点点扩大。

　　方无隅瞳孔剧缩。

　　只见中央的培养皿被子弹贯穿，绿色的粘稠液体混合着刺目的血色缓慢地从裂纹中涌出。

　　被子弹打中的是谢尔塔。

　　看准方无隅这片刻的失神，塔塔猛地扭身一踢，重重撞开了方无隅，跑到了精神图景共振仪里。

　　那一瞬间，方无隅骤然意识到了塔塔身上的一个细节——他带了手套，而握着枪的是自己——塔塔想把开枪杀害谢尔塔的罪嫁祸在他身上。

　　塔塔借着尖锐警报声的遮掩，轻轻道：“今晚本来就是我与谢尔塔共享精神域的日子，我才不是背着蒂奇哥哥来这，你看，你从一开始就猜错了。”

　　当时塔塔等三分钟换班间隙时方无隅就觉得奇怪，毕竟即便换班一时没注意屏幕，该被拍到的记录还是存在，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是在监控影像上做了手脚，比如导入虚假制作的影像，让他看起来一直处在仪舱里没离开过。

　　门外传来慌乱繁杂的脚步声和重重的砸门声——门被塔塔反锁了，为了避免中途有虫进来发现他消失。

　　早有预谋，那么他必然也不会让自己处在被夺枪杀死的危险中，方无隅向着地面扣动扳机，果然，枪膛内已经没有任何子弹射出。

　　塔塔背对监控，殷红的唇微微上翘：“别怪我，你们这种上等虫，一辈子也不会懂劣等星贫民窟里被那些恶心的雌虫玩到濒死的雄虫的恐惧。”

　　大门即将被破开之时，他一脸惊慌，指着方无隅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同一呼吸间，地面巨震，从方无隅的背后传来钢铁砸上石墙的声音。

　　在塔塔片刻愕然的目光中，一只巨化出银白色虫甲的手把方无隅拦腰捞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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