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祈生

　　事情从来都可大可小，江暮沉和叶霄都很重视与彼此的见面，因为她们都很在乎林枫燃，但可以跟自己说不必有负担也是因为他。

　　当林枫燃搂着江暮沉，两人一起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叶霄还是紧张了。这个姐姐看起来清纯甜美，跟钟老师完全不一样，应该不是个强势的人吧？

　　“江姐姐，你好。”率先打招呼，叶霄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生硬。虽然她本身就不爱笑，现在因为紧张感更是笑不出来，但还是礼貌地带着微笑。

　　“霄霄，你好呀。”江暮沉笑着冲她挥手打招呼，“我叫江暮沉，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叫我暮沉姐。”

　　“好的，暮沉姐。”叶霄笑着回应，心里也放松了不少。这个姐姐说话很温柔，不会给人压迫感。

　　“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你平时都在家干什么呀。”

　　“唔，会看书、听歌，有时候也会出去走走。”

　　“听歌，那你喜欢什么歌呢？”

　　……因为叶霄太过被动，所以她们的聊天基本是以一问一答的形式完成的。林枫燃很早就下楼了，并未在旁边做过多干扰。

　　尽管一直是江暮沉在主动引起话题，但她却并不觉得心烦。因为她没有勉强自己，她是发自内心地想跟叶霄好好相处。其实江暮沉本身就不太爱说话，再加上见惯了人的冷漠，所以她很难完全信任别人，也不想在陌生人身上用心。

　　对于社交，江暮沉则是抱着能不社交就不社交的态度。但是不愿意社交不意味着不会社交。在必要的时候她也会装一装，只是因为装的时候很累、很难受，所以她一般不装。这也是江暮沉很佩服宋意祁的一点，宋意祁的自来熟是真心的，毫不刻意的且大方热情的。

　　暗黄的灯光照得一楼大厅有些许昏暗，林枫燃正靠在门后独自纠结一些事情。依然是关于江暮沉的。

　　他借着全校第一和冷脸但颜值不错的风头，让几乎全校的同学都知道了自己这号人物。后来他们在一起，虽从未张扬，甚至还处于一种近乎异地恋的状态，却是有不少同学知道的。

　　现在他与江南柯要订婚的消息一出，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们多多少少会误解他们。误会就误会了，可误会的结果往往是让人难以接受的。林枫燃希望大家对这件事情是漠不关心、闭口不言的，但很多时候人们没有这种自觉和善良。

　　目前这种情况对江暮沉尤其不利，到时候她的周围可能会出现明目张胆的议论，歪曲事实的流言，甚至是不堪入耳的谩骂。他就不该让江暮沉陷入这种境地，已经受了被人误会的委屈，别的委屈绝对不能再让她受了。

　　林枫燃想找到一条万全之策，可这需要时间和她的意见。下来不久，还未等他把思绪完全理清，楼上就传来了女孩的呼唤声，“林枫燃，我们说完了，你快上来吧。”

　　“来了。”他从底下应着她。

　　“还可以沟通吗？”林枫燃上楼询问着谈话情况。

　　“很好呀，我们还互换了联系方式呢。妹妹就是有些害羞。”

　　“那看来妹妹很喜欢我们的暮沉姐姐呀。”林枫燃捏着江暮沉软软的脸，很有兴致地调笑着。

　　“哼，臭小子。你再这么捏下去，我会变成暮沉婆婆的。”江暮沉运着沧桑的嗓音，按住林枫燃的手腕假意生气。

　　“是嘛。”林枫燃猝不及防地俯身吻了一下江暮沉的额头，然后笑道，“那这样呢？”

　　“不知道。”江暮沉放开了林枫燃的手腕，羞得只顾着拿起抱枕遮住脸，“林枫燃，你犯规。”

　　……完整听完小情侣对话的叶霄很自觉地挂了电话。原来哥哥还有这样调皮的一面啊，看来他跟暮沉姐姐在一起很开心呢。

　　回想起刚才和姐姐的交流，叶霄乍然想起西月湖的那个女孩，两张面孔在脑海浮现重叠，最后合为同一张。原来她就是哥哥的女朋友啊。

　　叶霄忽然幸福地笑了起来。哥哥带暮沉姐去了西月湖，还把妈妈留下的红玫瑰项链送给了她。他是真的认定了这位姐姐吧。爸爸妈妈一定会保佑他们幸福快乐的。

　　一夜未过，江暮沉就讨厌这些伤口讨厌的不得了。伤在什么地方不好，偏偏伤在膝盖。腿稍稍一动就会牵扯到皮肉，痛得人使不上劲儿。明明没伤到骨头和神经，可就是走不了路，搞得人像废物到生活不能自理一样。

　　刚刚她问林枫燃什么时候回去，他说今晚要留下来照顾她，等明天宋意祁来了他再走。虽然有点不太习惯，她还是答应了。

　　江暮沉很有自知之明，这副寸步难行的身子的确需要人照顾，勉强自己只会适得其反。而且相比陌生的雇佣者，某些事情男朋友来做似乎更让人接受。

　　只是她习惯了独立生活，事事都要人照顾，她反倒不太适应。比如现在，连洗澡这么简单的事她都无法独立完成。因为走不了路，她没办法自己准备衣服。因为伤口不能遇水，她没办法淋浴和泡澡……

　　“要睡觉了吗？”林枫燃的声音低沉又温柔。

　　“我还没洗漱呢。”江暮沉有些许难为情。

　　“那方便我进你房间吗？”他引导着她问道。

　　“嗯。”真的没办法了呀。

　　“抱紧我。”林枫燃俯下身把江暮沉从沙发上抱起，往房间走去，“暮暮，开一下门。”

　　“好~”女孩柔声应着。

　　纤细的手腕一转，门咔嚓一声便开了。林枫燃把江暮沉抱到床上，哪里都不敢看就只是看她，“晚上穿什么，我去帮你拿衣服。”

　　没有预兆的，江暮沉的脸像染了一层淡淡的胭脂那样红了。眨眼的频率增加，眼里闪烁有微光，她抿了下嘴唇羞怯地说道：“睡衣和内衣都在阳台的衣杆上。”说罢她又向落地窗的旁边指了指，“灯的开关在那里。”

　　“好。”林枫燃小心翼翼地从衣架上取下每一件衣服，然后挂在小臂上。衣料滑过手指，指腹微微发烫。二十岁的少年第一次接触另一半的贴身衣物，没有心猿意马，只有闪躲的眼神。

　　“明天穿什么呢？”林枫燃把衣服放在江暮沉的身边，明明也不好意思了，却仍旧面不改色。

　　“穿短袖短裤，它们在那边的衣柜里。”江暮沉还是害羞，不过好了很多。

　　林枫燃打开衣柜挑了最近处的两件便取下来问她，“是这个吗？”

　　看着男孩有些笨拙的样子，江暮沉不禁笑了。“昂。”

　　“我去浴室接水，你等一下。”林枫燃把衣服放在床头又转过来问她，“家里有装水的小盆子吗？”

　　真正要洗澡的话，水是一定会弄到伤口上的。这伤口密集、深浅不一，到时候发炎溃烂就很危险了，所以现在只能用毛巾擦拭身子。而洗漱池和浴缸一个太高一个太深，都不方便。

　　“浴室里有的。”她明白他的想法。

　　试过水温后林枫燃把江暮沉抱进浴室，让她坐在小凳子上。“还疼的厉害吗？”他很自然地蹲下来用水把毛巾沾湿、扭干，然后轻轻擦拭她的小腿。

　　“疼。”江暮沉红着脸抓住了林枫燃的手腕，“我可以的。”
　　第一次被照顾的这样细致，她的第一反应是抗拒。因为不习惯，心里始终有一丝变扭。

　　“别动。”林枫燃没有抬头只是闷闷地叫她别动。

　　“噢。”江暮沉见状也没有继续拒绝，而是乖乖地答应了。毕竟她不反感林枫燃的行为，更不排斥他这个人，只是不习惯而已。

　　温热的毛巾紧贴着肌肤，从膝盖下方到脚踝，从脚踝到足尖，每一处林枫燃都轻柔地擦拭了一遍。毛巾在小腿上每游走一下，伤口就会在他的眼里多印一重。满膝的伤口在湿润的空气里发酵膨胀，红肿破碎与周围白嫩光滑的皮肤格格不入。林枫燃表面上没说什么，实际却心疼极了。

　　这女孩晚上视力不好，走路还喜欢蹦蹦跶跶着踩影子、踏叶子，他那时跟在后面给她打手电，就怕她哪儿磕着碰着了。男女生力量差距大，他平时连对她的触碰都估算好了力度，就怕弄疼了她。结果这一伤就伤得这么严重。

　　“不能再受伤了。”林枫燃下意识喃喃道。

　　“嗯？”他的声音很轻，分了心的江暮沉并没有听清。

　　“我说你小心一点。”林枫燃抬头将拧干的毛巾放到她手中，温声说道，“我出去了，一个人可以的吧？”分寸很重要，他作为男生再呆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嗯。”望着林枫燃几步走出浴室，江暮沉的心是暖的。

　　解衣、擦洗、穿衣、行走，身上有一个地方需要小心，就牵扯得她全身都不敢有大动作。但动作再小，膝盖还是要发力受力的，伤口本就是放着不碰都会痛的存在，这下疼痛感便更加剧烈了。

　　江暮沉之前以为这种皮肉伤忍忍也可以上下楼梯，可真实践起来没想到连走路都费劲。曲不了膝，抬不起腿，双腿只能直直地拖在地面上走，疼得人难受，慢得人心焦。直到熬出了浴室门，林枫燃把她抱进房里才好了一些。

　　洗漱完就该睡觉了，天色不早，再有什么事情也该给休息让步了。正当林枫燃给江暮沉上完药准备离开时，江暮沉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仰起头吻上了他的唇，“谢谢你，亲爱的。”

　　亲爱的……从前看剧中人物这样称呼所爱之人时，江暮沉只觉得这个称谓太显。情意都浮在面上一览无余，情是浓了，意却浅了。只见情而不见意，爱又变得十分单薄了。换句话说，她感觉好肉麻。但此时此刻，江暮沉说出的话里含情，望着林枫燃的眼里有意。这三个字刚刚好。

　　林枫燃的双手此时正拿着药水和棉签，他既没办法用手支撑身体，也没办法抱住江暮沉。虽然很想抱抱女孩，他能做的也只是倾着身子温柔叮嘱：“那就照顾好自己快点痊愈呐，晚上要盖好被子哦。晚安，亲爱的。”

　　“嗯嗯，晚安。”得到回应江暮沉就立刻放下了手，该休息了。

　　黑夜无声，刚刚想着休息的两人谁都睡不着。林枫燃躺在沙发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在回忆里寻找出口。除开真的把江暮沉藏起来，他几乎已经把所有能够保护她的方法往下走了个遍，而这之中主导他思维的安全和她愿意似乎是一对矛盾体。

　　就目前来看，离开日晖市或者出国是最安全的做法，却也可能是江暮沉最不愿意的。一来学业、生活和家都在这边，二来恰好在这段时间消失会坐实流言。可是如果不这样做，一旦林季康像当年那样不择手段，什么保镖、司机、手环都是鸡肋。说到底林枫燃一直都在赌。

　　今时不同往日，他赌林季康没有当年那样滔天的权势可以只手遮天，一帮亡命之徒说雇就雇，当众劫车绑人最后闹出两条人命，消息也能被封锁的滴水不漏。他赌自己的性命还能威胁到林季康。

　　事实证明，林枫燃赌对了。林季康的势力确实不比从前，否则他早就知道叶霄的下落，直接向江暮沉下手了。所以现在威胁到江暮沉的安全的也许是那个叫郑闯的女孩，这个他需要花时间完全确定再去解决。

　　那舆论呢？压下去也会有人挑起来。这几天可以请假不去学校，过几天总是要去的。原本就是因为跟他在一起，江暮沉才会有这么多危险，现在还要受周围人的非议，这太委屈她了。

　　想要杜绝或是摆脱流言的唯一办法就是公开真相，可是这样做无异于当众打林季康和江家的脸面，把他们逼急了也会很麻烦的吧。

　　最早的时候林枫燃坚持不回林氏，林季康大概是想着人既不能为我所用，那留着也没用，就派人把他关在林家的地下室里折磨。吊绑、生踢、抽打……他那时经常受伤，加之地下室里阴冷潮湿，林枫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身体非常虚弱。哪怕现在早已调理好了，肋骨处也还留有一道长长的鞭痕。

　　后来林枫燃开始参与公司事务，林氏集团逐渐回血，对他的依赖也一天天增加，林季康便不敢拿他怎样，对他是放任但不信任。

　　走到今天这一步，林枫燃和林氏已经深度绑定，他们谁也威胁不上谁，所以林季康想增强对他的控制。但只要他不跟他撕破脸皮，他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就维持着这种不起冲突的状态，只要林枫燃再忍一段时间不忤逆不反抗，他就可以像温水煮青蛙那样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

　　“润物细无声”，不大动干戈，这是他和夏景忱选择的最安全、也最有效率的办法。若他马上要公开，计划会受影响是一定的，那林季康要是留了一手，再次动杀心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怎样才能不让江暮沉受到外界流言的影响，在哪个时刻取消订婚是最合适的，取消订婚后他该怎么保证原有的计划正常进行……林季康是林枫燃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人。

　　今晚同从前的无数个日夜一样，为了彻底摆脱某个人的控制，为了保护自己爱的人，林枫燃需要绞尽脑汁地揣摩林季康的心思，哪怕他讨厌他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厌恶这个人的一切。

　　漆黑的天花板好像与夜空的颜色一样，但更多的时候林枫燃觉得夜空是极深的蓝色。这些很重要吗？他只是因为睡不着，所以顺带思考了一下天花板的人生而已。

　　正当林枫燃对着漆黑望得出神的时候，天花板亮了一下又很快熄灭。应该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吧，这个点发来消息手机还能有提示的，他只设置了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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