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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胆大三人组
日本地方虽小,经济发达,有着相当高比例的外来劳工,无论何时何地,外乡人想在一个地方落脚,安稳下来挣钱生活,都得在当地有靠谱的领路人,帮助你的可能是亲人朋友,也可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欺骗你的,同样如此。
儋州船厂那五个焊工,是被黑心的同胞骗到了日本,进入了这边“黑煤窑”式的小加工厂,语言不通,稀里糊涂签了合同,之后就是无止尽的强迫劳动,压榨恐吓。
不敢不做,因为他们要吃饭,要活命,不敢逃跑,因为工厂有看守,有靠山。
这些工厂处于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老板往往两头都有贿赂交际,想通过公立机关救人是不可能的,他们不会管,要办这事,反而是找帮派的人容易些。
佟康之前倒腾游戏机,认识了几个放高利贷的大阪人,消息是通过他们打听到的,大阪船厂多,黑心作坊不在少数,哪怕是正经工厂,奴役外来务工人员,在他们看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如果就请他们帮忙,搭点人情送点钱,把人赎出来也不难,但佟康不想给这些人送钱,他的计划是,自己假扮中介,把郑南介绍进工厂做事,等时机成熟,里应外合带着人逃出来。
被骗来的工人逃不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外头没人接应,没钱没护照,就是跑到警察局,也还是会被工厂负责人领回去,之后将面临什么,可想而知。
郑南进了工厂就没法和外头联系了,佟康开着一辆旧面包车带着李清偲,每天天黑后在附近停留,约好如果第五天晚上依然没有动静,第六天佟康就去工厂制造骚乱,或者报警转移注意,起码让郑南可以趁机逃脱。
第四天晚上,佟康睡了换清偲盯梢,她正举着望远镜静静观察,远处工厂方向闪了三下手电,这是他们约定的逃出信号。
“阿康,醒醒,开车。”
清偲下车拉开后座两边的车门,快速坐回副驾,依然用望远镜盯着那个方向。
一分钟的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了,她数着自己的呼吸,再次吐气的时候,终于在夜色里看到了几个奋力奔跑的人影。
她的阿南跑在最后,不时转头注意身后的情况。直到六个人一个不差坐上车拉紧车门,佟康一脚油门开离乡间小道上了大道,清偲才觉得自己呼吸顺畅起来,在不算宽敞的座位之间,和阿南紧紧相拥。
阿南脸上有伤,颧骨连右边眼眶青了一片,清偲抬手轻抚:“怎么还打脸啊,身上疼吗?”
阿南笑着摇头:“就头一天晚上挨了顿打,日本人让中国人打中国人,光叔他们收着力的。”
“他们真该死!”
阿南更在意美美的黑眼圈,想摸摸她,手上却是没洗干净的机油,指甲缝都染黑了。
清偲握住他的手搓了搓:“被困的人多吗?”
“印尼人最多,中国人就我们几个。最近加夜班,看守的工头也累得不行,趁他们打盹,我给仓库养的土佐喂了饼干,从那边跑出来的。”
清偲朝他身后看了一眼,跑出来的几个人都还惊魂未定,喘着气不时朝外张望,想问话又不敢多问的样子。
“你和他们说了后面的计划没有?”
“不用说了吧,开到大使馆,补护照回国,难不成还杀回去扬我国威啊。”
清偲推了他一下:“你去说两句,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我看他们惶惶不安的。”
阿南和美美耳语:“让他们长长记性也好,一个两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中介是什么人都不清楚,日本没亲戚没朋友也敢来,胆子太大了。”
清偲点了点他脸上的伤:“我们胆子不大吗?”
阿南笑,车开出危险区域,佟康终于安心,拍了下方向盘跟着笑:“咱们可太是那个了!”
之后一路都很安静,直到车子到总领馆门口,佟康才恢复了一贯的跳脱,抖着两条胳膊埋怨同伴:“你俩就抱吧,好吧,瞧瞧我呢,看我吓的,谁给我搓搓胳膊。”
清偲和他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康,辛苦了,多亏有你啊!”
“呦喂,咱也是获得李姐的肯定了,来来来,抱一个。”
阿南“哎哎”怪叫,拦着他轻轻推了一把:“行了行了,多大点事,不够你得瑟的。”转头自己把美美抱住,“别理他,抱我。”
办完大事,清偲和阿南才开始了在大阪港的旅行,在天保山的摩天轮上,他们俯瞰着城市和海港,大桥上行车,海湾里行船,整座城市看上去十分工整,有种井然有序的现代感。
靠海的城市总是和船息息相关,阿南隐约还记得一些儋州老船厂曾经的繁荣景象,在他的想象里,那里应该像眼前的港口一样,能和城市相辅相成,共同融入现代的秩序。他不明白在国家造船业整体向上发展的今天,为何儋州那一片海滩,颓败至此。
两人聊起已经回国的几位叔叔,既庆幸此行顺利,也为他们的未来感到担忧,阿南在工厂卧底的时候,和他们聊了很多:“光叔说他下定决心来日本,是因为这边也是船厂,也造油船,他的师傅从入行到退休,一共焊了八艘船,他这辈子最大的理想是亲手送十五艘船下水,结果只焊了七艘半,厂子就快没了。”
清偲和阿南年纪还轻,其实并不是特别理解所谓工匠的追求和执着,但阿南很早就经历过,与理想的职业失之交臂,他又似乎有点明白光叔这样的人,为何执着,为何落寞。
人生本没有意义,当你在人生这张白纸上写下心愿,当然是希望能够实现它,而不是无可奈何地,把写好的心愿,用笔划掉。
清偲不知道儋州的船厂以前和如今的样子,但她在荣山村,看过沙滩船厂荒废后,被遗留在滩涂上的,锈迹斑斑的小渔船,大舅开了民宿后,那里还成了一处小小的景点,外地游客觉得很有意思。
她搂着阿南,轻轻摸着他的耳朵,既想安慰他,也想帮他打开思路:“记不记得之前我爸和欧阳叔叔聊工业股,也谈起我们省的造船业。八十年代六机部撤销改制,国内的船厂几乎都在技术革新,亚洲经融危机之前,国内百分之八十的船舶订单是国外的,我们省无论造船历史,还是港口条件,甚至出口效率,都是非常优越的,那时候还没有入世呢,可我们并没有跟上发展的步伐。
欧阳叔叔觉得是政策导向不好,我们省从广东省分划出来,行政上的影响很大。我比较赞成我爸的观点,其实是工业基础不够,也是经济效益使然。
我爸了解过儋州的老船厂,船坞厂房占地大,码头周期长,就是有订单,都不如把地方租出去放集装箱的收益高,技术已经赶不上了,只能向钱看不是嘛。”
阿南知道姨爹并不看好省内的造船业,也知道自己还没有能力做些什么,但可以想嘛:“老船厂还没有关停倒闭,也还没有被大企业收购,靠的是修船的单子,能撑这么久,说明修船的需求其实很大,如果能稳住维修订单,再好好钻研新的业务,两条腿走路的话,是不是其实还能动?”
清偲点头:“规模大的往上卷DWT,规模小,咱往下呗,接不到大船单子,那帆船帆板,游艇零部件,硬件以外还有软件,那种都是集装箱的船,现在不都要信息化嘛,全船网络覆盖,系统需不需要维护升级?安全性可操作性呢,技术调试呢?
我爸有个想法挺有趣的,他说现在哪家船企能培养出一批业务能力强的法务,也能横着走躺着赚。船舶订单都是闭口合同,一旦签约,风险几乎全部都由造船方承担,经济一走下坡路,就有甲方想压价想毁约,打官司,尤其是有专业壁垒的官司,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说明软实力也是实力。
如果你想试试看,这次可能你和佟康两个人不大够用的,除了李总,嗯……我帮你想想,起码还需要一个懂计算机网络的,因为可能必须从软件着手,资源,劳动力,技术,突破口在信息技术,对我们来说,其他两样有钱也未必能行。”
阿南心里痒痒的,他自己还没有答案的时候,美美已经推着他往想去的方向走了:“怎么知道我想盘船厂?”
清偲笑得洋洋得意:“因为那天晚上,救出光叔他们五个人的时候,你很开心啊。你不能做警察,还不是一个真正的医生,但已经在异国他乡,救了五名同胞,他们身后是五个家庭,如果能把一个工厂盘活,又是多少家庭呢?阿南,”她认真了一下,又调皮起来,轻声唱道,“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摩天轮轻微晃动了一下,阿南的吻也随之而来,两个人都心神荡漾,几乎忘了这次冒险,是瞒着家里大人进行的,回去不可避免地,要面临三堂会审。
消息还是窦叔叔透露给他们的,从大阪回来下了飞机,两个人手机一开机就振个不停,窦叔叔说儋州以前家属院的一个阿姨,为了感谢阿梅,特意带着孩子过来海州,送礼又送钱,搞得阿梅一头雾水。
被救的几人,原本以为是郑永昌帮忙,阿南说是看阿梅操心奔走,他和阿妹有日本的同学,商量了一下,决定过去探探情况,运气好歪打正着,和郑永昌没有关系。
美芝听说黑心工坊的一些内幕情况,还有日本这个组织那个帮派的,气得差点晕倒。
窦君临让他们对对口供,做好心理准备,这回肯定是逃不过一顿打的。
两个人在机场有点不敢回家,清偲担心妈妈,听说妈妈没事,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才开始担心自己:“妹啊,要不我们去阳光小区躲几天吧,这回恐怕真的会挨打。”
阿南想了想:“家里知道我们回来的航班,不回家,追着查到那边去,怎么办?”
清偲叹气:“那边房子一直瞒着也是心事,要不我们趁机坦白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反正都得挨打,一次打完算了。”
“那我来说,你不知道,以为是我租的,我来吸引火力。”
清偲抱着阿南,觉得两人像一对苦命鸳鸯:“阿姐怎么会让你独自承受这些呢,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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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WT:衡量船舶载运能力的核心指标。
前几天身体不适,像被人打了一样全身疼,小红薯刷到不少症状类似的,可能是又阳了,这两天终于好些啦

~病毒很复杂呀,大家要好好防护!天气还很热,也要注意防暑降温,开空调多穿一件衣服别感冒~
健健康康,发财发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