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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真法
银枝听了杂役描述,大为震惊,“你竟敢扯谎?!”
那杂役抽抽噎噎,指天发誓绝无虚言。
“令尹夫人等尸首尚在,后院洗过仍有血迹,可以证明。”
任己独自去了后院验证,回来向在场其他人等点了点头。
杂役有了底气,“看吧!我没说谎!”
任己:“你控制良县中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杂役:“我,我只是想享受一下……给他们看行字,就能乖乖的……”
任己:“狗呢?”
杂役头越埋越深,抬眼偷瞄,“有两人要揭发我,我一时气不过,就将他们变作了狗。”
任己:“大狗共有三只,还有一个呢?”
“这我不知!”杂役:“某日打开门来,他就是犬身,卧在外头。”
任己闻言若有所思,看向剑宝。
剑宝搓完了火球,其他的事就不与他相干。
他翘脚躺上屋檐,手指一戳,将杂役落下的金枝剑推了下去。
任己接住剑,他转头问起杂役道:“秦氏法令一向豁免自身,为何此次例外?”
杂役摇头只作不知。
任己:“你为何不受影响?”
杂役摸了摸脑袋道:“小的虽识得几个字,记性却不大好。书本一合,其上写了什么,就忘了大半,或许是因为这个……”
“……”任己问:“秦氏令书何在?”
杂役:“就在我身上。”
他忙不迭从袖中取出一件帛书,呈给任己。
任己还未接过,剑宝就道:“小心咯。”
任己扫眼杂役。
杂役脖颈一缩,递出的双手却不动。
任己了然,直接道:“你来开。”
杂役面露苦涩,在旁人逼视之下,不情不愿地开了。
他果然做了手脚,一束文字钻入眉心,以致神色迷离。
任己不再睬他,取下帛书一观。
那绢上字迹踏实,不像其他那般乱扭乱动,清楚道:“愚则性纯,不必教化,即日令禁书禁画。”
左下落款盖了一枚方印,有四字篆文:“天命真法”。
印迹鲜红泛金,似血脉缓缓流动,观则知不祥。
剑宝跳下屋顶,探头扫了帛书一眼,了悟的“哦”了一声。
它从白岩体内溜回剑中,飞起往白岩衣里一插,美滋滋地歇着去了。
任己主持收了尾。
他放了囚在笼中的百姓,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了清楚。
杂役被捆成粽子,押在牢中留后处置。
秦城情况未明之前,良县应继续遵守法令为宜。
三条大狗重获自由,只是一时还是犬身,恢复不得。
任己从中辨出南山弟子。
弟子一副犬喉,说不了人语。
任己想了想,伸出只手,问道:“我等该是去是留?去便搭上来。”
弟子毛爪往任己手上一搭。
任己:“是去秦城?”
毛爪在任己掌上摁了两摁。
任己了然。
他离了此屋,就听对头,剑宝在里吱哇乱叫,一会“不行不行”,一会“救命救命”。
任己:“……”
他推门进去,就见剑宝啪嗒落地,吭哧吭哧往任己脚旁蹭来。
它抬柄一指白岩,向任己告状道:“他折腾我。”
白岩:“?”
任己看白岩手握粉球,桌上置粉碟油碟,干净布巾,还有两块磨石,如何能不明白白岩是在去污涂油,保养剑刃。
这……可怎么说。
白岩见任己避目不语,便将剑宝拾拎回来。
粉球打在剑上,实在麻痒难耐。
剑宝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终于熬过打粉这一步。
揩净之后,涂油盘擦。
这就舒服多了。
剑宝在白岩手中松松摊成一片,才想起问任己道:“何事?”
任己说起弟子犬身难解。
剑宝:“啊,这个好办。”
任己:“前辈知道?”
剑宝:“异化因魇而起,自然杀了了事。”
任己闻言笑笑,确实是师祖的作风。
任己:“师祖,敢问是何魇?”
剑宝不答,反问:“那些法令因何而有效?”
秦氏方印,盖上即为真法。任己未加思索,直接道:“因为盖了印。”
剑宝:“为何盖印有效?”
任己一时被问住。
剑宝:“印一般作何用?”
任己:“辨别真伪。”
剑宝:“辨什么的真伪。”
“……”任己想了想,道:“辨别出具法令之人的身份的真伪。”
剑宝:“身份为何重要,还需得辨呢?”
“……”任己:“倘若身份不对,此法便做不得效。”
剑宝:“如何个不对?”
任己:“若非秦氏,此法便做不得效。”
剑宝笑言:“错了。”
它再道:“若依你所说,这印上该是‘秦氏真法’四字。”
任己细一想,确如是。
剑宝:“如今印上四字为何?”
任己:“天命真法。”
剑宝:“那这盖印之人为谁?”
“天命……”任己:“是天主?”
剑宝:“曾是,但如今天主已死。”
“……”任己迷惑不已。
剑宝:“天主死于谁手?”
任己想起了那则笑话般的,天主跌了一跤,不幸被镰刀刺死。
他猜测:“人?”
剑宝:“天主死于人手,其命移交至人,世间所行之命,自此以人为基,以人为芯。”
任己:“……”
剑宝:“此印虽刻的仍是天命二字,但其内涵早与先前不同。命下有法,法下有令,上定下,下释上,层层细分,直至与每个人息息相关,遵则无赏,违则有罚。你们也早就有另一个字来称呼它,不如猜猜为何?”
任己头脑发昏,不禁敲敲额角清醒。
他理了理师祖所说,无限近似于皇命,然再究其本源,若以一字论……“莫非,是权?”
剑宝笑笑,“那这是什么魇,你可知了?”
任己愣了愣,道:“居然是权魇。”
权生了意识,可怎么对付?
剑宝看出他忧虑,道:“莫慌,它施法还用的印,布令还需人,道应未成。此印虽了得,改的了法令,改不了命。”
任己稍松了口气。
剑宝:“但再过一阵,可不好说了。”
任己闻言,速速拜别出门,看样子是去整顿车马,要连夜赶路,去往秦城了。
剑宝仰身,看看将它抹净入鞘的白岩,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也不知是在乐个什么劲。
剑宝:“你小子,到底听没听着我说什么?”
白岩充耳不闻,将剑插进袋里,挂到胸前。
“也对。”剑宝琢磨了下道,“人如何了,关朵花什么事呢。”
任己颇有效率,他配齐了两辆车马,将南山弟子化作的犬身抬入其后,出发去往秦城。
白岩一入前车厢,就见银枝与宝枝两个早在车中,冲他友善笑笑。
这一路上可太热闹了。
宝枝也是个邪仙传迷。
两个姑娘与白岩叽叽喳讨论邪仙传有哪些妙处,说的那是一个兴高采烈,眉飞色舞。
剑宝这位本尊反窝在袋里,插不上什么话。
好不容易这话头尽了,宝枝问:“前辈可有看过最近大热的《蝉翅》?”
白岩自然不知,问:“是写的谁?”
宝枝:“南山的舒念前辈。”
白岩:“啊。”
“啊什么呀,都是同门,不可能不认得吧?”
银枝眨巴两眼问:“他是真的误入器池,一取九器吗?”
白岩还没吭声,贞三不倒是先接了话茬,道:“误入或许不是,但一取九器确是真的。”
“哇,”宝枝:“看来书中说的不错。”
贞三不:“我猜一猜,这书莫非也是闲闲居士所作?”
宝枝道:“正是。”
贞三不:“何时出的?”
“上月。”宝枝:“前两日本该出新一册的,不知为何延期了。”
“延期?”贞三不:“不是停发?”
宝枝:“确实没说停,只道延一个月再发。”
“……”贞三不笑,竟没死。
他问宝枝:“这本蝉翅主讲了什么?仅是取器吗?”
“不是不是。”宝枝摇头道:“这本重点论的不是九器中的任一样,而是舒前辈后来得的第十件仙刀蝉翅。”
贞三不:“这把刀怎么了?”
宝枝兴致勃勃:“天下仙器,尽出器池。器池所出之器又都有名录在册,形制归属清清楚楚。然这把仙刀并不在名录之上,突然出现在舒前辈手中,就其来历,坊间多有猜测,可惜一直没有定论。《蝉翅》这本不走寻常,道我们不可只在意多了什么,而不去问少了什么。”
“诶?”贞三不:“这是何意?”
宝枝:“舒前辈得了蝉翅,可留在他手中的仙器拢共还是九件呢。”
贞三不:“……”
银枝抿唇而笑,“这一进一出的,难免让人猜测会不会是交换了定情信物?”
宝枝以袖捂唇,同是笑道:“就是呀。”
贞三不:“……”偷偷将袖内小扇再往里戳了戳。
宝枝接着道:“可惜舒前辈武力彪悍,与人比试,常常不用器就能胜,光知道他少了一件,却不清楚少了的是什么。”
银枝:“故另一位就不明是谁了。”
贞三不心头一松,暗道还好还好。
然宝枝又道:“此书若是到此为止,也没多大稀奇。”
贞三不:“诶?还有?”
银枝:“它在后头点明了,说这另一位,就是占天君。”
贞三不听了一惊,“它什么理由?”
宝枝:“它的理由给的实在奇怪,说南山弟子修仙并不依赖器池,反更看重缘法。舒前辈未入山门,却能在器池取器,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解。”
贞三不:“何解?”
宝枝:“有人知舒前辈并无仙缘,却要他成仙。”
贞三不:“……”
宝枝:“此人算的出仙缘有无,又能叫南山大开方便之门,除了占天君,不作他想。”
宝枝又言:“书中还道,那蝉翅似乎也不是一件器这么简单,它可托凡骨成仙,负载了占天君大半修为,而占天君之所以费劲心机,正是因舒念是他命定之人,多番操作,只为长相厮守。”
贞三不:“……”
银枝:“贞仙君,你怎么看?”
贞三不:“什么,怎么看?”
银枝:“这书中说的有没有道理啊?”
贞三不:“不,不太行吧。”
银枝:“……”
宝枝:“……”
两个姑娘默了好一会。
银枝拍腿道:“我就说嘛!你错了。”
宝枝丧眉搭眼,从袖子里掏出个簪子给了银枝。
银枝笑嘻嘻地收起。
剑宝在旁好奇道:“你们这是?”
银枝:“我与她同看了这本蝉翅,意见却不大一样,她觉得此书有几分道理,我却觉得此书大多胡扯。”
剑宝:“哦?怎么个胡扯法?”
银枝:“天下众所周知,成仙唯有器池取器一途,这书常识错了不少便罢,它竟与自己的前一本起了冲突。”
“哦~”剑宝瞄一眼贞三不,乐道:“还有一本呢?”
银枝:“《蝉翅》之前,有本《天下为棋》。”
“讲占天君为易氏嫡系,按易氏规矩,弟子到了年岁,必占命定之人。旁人卜卦是为求娶佳人,占天君却道:‘凡事依卜卦而行,与提线木偶何异?’”
“故他自己占出结果,为的是彻底避开,绝不肯与命定之人相遇。”
银枝:“这样一个人物,怎会在第二本就突然变了卦呢?”
剑宝听了笑道:“你们求证的究竟是真人,还是书中故事?”
银枝与宝枝面面相觑。
银枝道:“当然是真人。”
剑宝:“那我听说的占天君,与你的不同。”
银枝:“前辈请讲。”
剑宝:“易氏以卜道立身,信命理,从命数,常固步自封。占天君不同,他曾论卜筮之道,言得卦解卦,趋吉避凶,为基础之基础;知变数,晓运之起伏,高上一筹;天下大势,知其始,亦知其终,为略懂;万事万物信手拈来,置之此处则生,置于他处则死,才称得卜道之极。”
“于他而言,”剑宝:“占得命定之人,不过是多个变数,让他知晓人生际遇还有这条路可走,哪有“绝不肯”的道理。”
宝枝求证:“那真如书中所写,占天君的命定姻缘就是舒前辈吗?”
“这我哪知道。”剑宝:“不过,我听说过一则趣闻。”
宝枝:“是什么?”
剑宝:“占天君天生一副笨手笨脚,每逢练武,便使劲偷奸耍滑。其母忧道:‘若以后遇人不敌,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占天君道:‘娘亲放心,你未来儿媳打架厉害着呢,必定护我周全。’”
“其母叹道:“亏得那位先天体健,受得住这份气。我成天盼他早来,若能将你吊在树上抽一顿,省我废多少口舌。”
“舒念九器之中就有一件皮鞭,”剑宝瞅瞅贞三不,嘿嘿道:“从这笑话听起来,确实像他。”
“哈哈哈。”贞三不亦附和着干笑三声,狠瞪了剑宝一眼。
银枝和宝枝方才还因猜测占天君与舒念之事捂嘴偷乐,有剑宝这几句,猜测大约成了真。
可这两位姑娘不仅不喜,反而空落落的。
剑宝好奇问道:“为何?”
银枝:“听前辈所说,书与实际相差甚远。”
宝枝:“它并非现实,便不存在。”
银枝:“我等看它或悲或喜,争论不休,竟全是对的一团空气。”
宝枝:“既无意义,亦无价值。”
两人愈说愈显寂寞。
剑宝乐:“此言差矣。那书中,未必没有一个占天君呐。”
两位姑娘睁圆了眼睛,一时难解其意。
就此时,马车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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