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焰火

　　电话很快接通，沈随还没开口，那头的女声先叫了他：“喂？沈随？”她笑得清浅。
　　“嗯。”沈随低低应了一声，“是我。”

　　大约十几秒没人说话，女人疑惑开口：“找我有什么事么？”
　　“......”少年没握电话的手塞进裤袋里，张了张嘴，说：“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恭喜。”
　　姜南蕴反应一瞬：“你说《昆玉》？”
　　他眼睑垂下去“嗯”了一声。

　　“这么了解。”姜南蕴笑得带有几分揶揄：“有在网上关注我消息？”
　　沈随抿着唇没回答。

　　姜南蕴想了想：“我记得，你今天要上早八，现在是下课了？”
　　“对，刚上完一节大学物理。”他说。
　　“早饭吃过了吗？”她问。
　　“......还没。”他说，“一会儿会和室友一起去。”
　　“那就行。可别给我玩阳奉阴违那一套......”电话里，女人没什么威严地恐吓着他。
　　沈随心不在焉地听着。

　　他的视线逐渐抽离，眺向远方。远远的，能看到操场。那些篮球一下一下砸地的声音，和球员们奋臂振呼的声音似乎比之更加清晰地传入耳内。

　　像被这些声音鼓舞，他不安地搓了搓裤袋内村的那层布料，还是问出口。
　　“我看到了你的新剧海报，里面有夏林禹......”
　　姜南蕴愣了下，笑：“是啊，怎么了？”

　　沈随顿了顿：“课前的时候，我不小心说漏嘴，说认识他......”
　　“所以有人问你来要他的签名？”姜南蕴顺着他的话补充道。
　　他愣一下：“并没有。”说，“是网上有人说你们在谈恋爱。那些人就来问我是不是真的。”
　　她讶异半秒，饶有兴趣地问：“所以你怎么回的？”
　　他立刻说出自己希望的那个想法：“我说不是。”

　　心脏紧了紧，不知不觉，他的手已经从口袋里拿出来，两只手肘僵僵地撑在阳台护栏上，如同等待裁决。

　　忽地，耳边收进一声短促的笑，紧接着传来姜南蕴料定般的声音：“果然还是自家弟弟能护着我。”
　　沈随手劲蓦地散了，调整了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半靠在护栏上，很轻地纳了口气。

　　“那你......以后会考虑谈恋爱吗？”他语调缓了，像只是话赶话说到这儿，才这么顺势问的。

　　“怎么？想给自己找个姐夫了？”姜南蕴更加讶然的语气。
　　不想，他想自己当。沈随心里说。

　　“我只是听班里的女生说，恋爱要多谈，这样才能避免被渣男骗。”他反问，“姐姐难道没有这种想法吗？”
　　“看来我们小随弟弟不只关心我的事业，还很关心我的感情问题啊。”姜南蕴大概觉得有趣，随意逗着他。
　　“不行吗？”他问得是与之全然不同的认真，甚至执拗。
　　“......”

　　一时沉默，沈随自知过界。指节抵着粗粝地墙面，疼得他清醒，往回圆了下话，说：“还有一件事，今年暑假我应该不回来了。”
　　女人怔一下，问：“那五一呢？也不回来吗？”
　　本想说也不回了，话到嘴边，少年迟疑了，最终说：“五一会回来。”

　　“那我可得看看行程，看到时能不能想办法空出一两天来。”
　　沈随怪异地问：“就因为我回来？”
　　“对啊，不然呢。”对面失笑。

　　有必要吗？
　　只是弟弟的话，有必要这样吗？他想这样问。
　　说出口，却是：“我知道了，到时候会回来的。”
　　“......”

　　挂断了电话，何巧巧正好进来休息室。
　　见姜南蕴奇奇怪怪地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连她进来都没发现，便吭了两声。
　　姜南蕴抬头：？
　　何巧巧靠在桌边，问：“盯着手机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姜南蕴回神，说：“没什么。”

　　何巧巧挑了挑眉，视线落在她身上：“衣服换好了怎么不出去？”

　　《重枕小山河》是古代神怪志异+主角团探案的单元剧形式的题材。编剧给它叠了很多buff：真假千金、多男主买股、成长逆袭、群像等等......卯足了劲头是指望它大爆的。

　　主线主要讲的是：
　　自小倍受宠爱的女主被选定为皇子妃后，初次亮相春日宴。
　　一位医术了得的懂王满饮杯中琼花露后，春风满面地指出女主全家都是单眼皮，就单她是双眼皮。觉得此事委实蹊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桩时隔十五年的陈年旧案因而破开迷雾，终被一朝勘破。原是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只是苦了原本天真烂漫的女主在短短时日内，从人人艳羡的宰相府千金成了不知来处的冒名顶替者，亦成了人人奚落挖苦的对象。

　　待真正的宰相千金被找回后，女主见宰相府已经没了自己的位置，便设计小厨房走火，深夜出逃了。
　　其后女主先后与四位男主偶遇，期间大大小小误会、纷争不断，主角团也随着事件发展慢慢集结。

　　画风逐渐变成主角团走到哪儿，哪儿就发生命案、就死人的敢动场面。
　　......

　　姜南蕴目前签的只是第一季的女主约，大概资方并不太相信她，但不管怎么说，机会给了，武术套招她还是要学的。
　　刚才她就是在休息室里换武术服。

　　“武术指导已经来了吗？”她问。
　　何巧巧说：“早来了。没什么事就出去吧。”
　　姜南蕴点一点头：“走吧。”
　　“......”

　　见到人，打过招呼后，武术老师先是带着姜南蕴做了做热身运动。压腿的时候，脖子上那枚四叶草项链从领口处滑了出来。
　　老师说一会儿练招式，动作幅度比较大，最好把项链摘了，避免划伤。

　　姜南蕴把摘下来的项链塞给何巧巧，跟着武术老师开练去了。

　　何巧巧之前没注意，瞅着手中的红玉髓四叶草，心里揣测个不停。
　　好不容易等人休息，她拐弯抹角地问：“你这项链，那小子送的？”
　　姜南蕴迷茫地喝了口水：谁啊？
　　何巧巧觉得自己猜中了，隐隐有些抓狂，说：“沈随。”

　　“你这项链，他送你的？”
　　“对啊。”姜南蕴古怪地看她一眼，说，“他送我的生日礼物。怎么了么？”
　　何巧巧：“......”

　　“沈随......最近怎么样？”何巧巧问。
　　“挺好的啊。”姜南蕴一脸莫名，水杯抵在膝盖处，回想，“学业优异，寝室关系融洽，人白了不少，还，长高了三厘米？”
　　“......你观察的还挺仔细。”何巧巧幽幽道，“是抱过？”

　　姜南蕴有那么一瞬，脑子里闪回了去年寒假——那个带有安慰性质的拥抱。
　　本来没觉得这有什么，想说是抱过，但瞧着何巧巧满脸冷肃的表情，她的心莫名就有点虚？于是话到嘴边就成了：“我又不是卷尺，抱一下就能知道他身高呀。”
　　何巧巧侧目打量着她。
　　“是他大学体测过后跟我说的。”姜南蕴说，“真的。”
　　何巧巧的语气更加深幽了：“我又没说不信。”
　　姜南蕴眨了眨眼，拧好水杯：“我也没说你不信呀......教练好像在叫我了。我去看看。”
　　“......”

　　这一天，姜南蕴练到浑身酸痛才回到家。
　　晚上洗漱过后，她趴在床上边翻剧本边尝试构建角色的人物小传。这还是她从蔡青青那儿学来的优秀品质。

　　想起蔡青青，姜南蕴从化妆桌里翻出蔡青青送她的那条蝴蝶手链。又把沈随送她的四叶草项链摘下和它放在一块儿。
　　瞧了好一会儿，她疑惑想：自己之前也带过一阵子蝴蝶手链，怎么没见何巧巧问她蝴蝶手链从哪儿来的？

　　并没有想通，忽地，手机淘宝弹出一条信息。点进去，是何巧巧发来的两条项链链接：哪条好看？
　　分别点进去看了看，姜南蕴回：下面那条吧。
　　何巧巧回了个“OK”。
　　她问：你也要买项链？
　　何巧巧却没回了。

　　退出消息页面，淘宝主页智能推荐着各种品类的东西。想了想，搜索关键词，新添地址，下单了些东西。

　　没两天，沈随突然连续发来四张图片。每张图片全被各种零食塞满了。
　　他问：刚从快递点拿回来，这些是你买给我的吗？
　　姜南蕴练了一下午套招，晚间去吃饭的路上才看到消息，回：嗯。里面除了零食应该还有早餐包、奶酪包之类的东西。零食你分给室友们一些，面包留着早八赶不及的时候吃。
　　少年发来一个“猫猫流汗”的表情包：那也太多了。
　　她抓了抓额角，从收藏的表情包里找到一个“猫猫歪头”发回去：多吗？
　　沈随：嗯。
　　姜南蕴反思一会儿，觉得没毛病：不多吧。四个男生呢。
　　像被她的话离谱到，沈随隔了一会儿才回：我又不打算一人分他们一袋。

　　他又发来一张图片，是他床下全被零食塞满，连一支笔都再塞不下的桌面。

　　姜南蕴唇角微弯，噼里啪啦地打字：你怎么还护食呢？忘记我之前跟你说的了？
　　沈随答题总是一百分：没忘。人情社会。你说的我都记得。
　　姜南蕴视线被最后半句话烫到一下，正好餐厅到了，她于是说：总之零食是给你买的，你的东西你自己分配，我不管你了。

　　沈随正在和边往里塞边往外出溜的零食们作斗争，听到微信提示音，索性也不管了，任由他们掉到凳子上、地上。
　　划开手机，他的视线落在最下方那句“我不管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文字、看不见语气的原因，他可以尽情想象这句话如果是自她口中说出来，会是什么样的。

　　心像被棉花糖软软地裹住了。

　　好娇呀，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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