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梦

　　当看到佣人把一大堆各式各样的补品往家里搬时，顾澜扶额，惊讶地问纪钦远：“一次性买这么多干嘛……我和你爸平时又不缺这个钱，你进公司也没几年，不如留着自己用。”

　　纪钦远是觉得自己平时不能经常回家，既然好不容易回家了一趟，便多买了点儿。
　　“没事儿，你们挑喜欢的吃着就行。我不知道你们喜欢哪种的，就随便买了。”

　　纪连禹笑着拍了拍纪钦远的肩膀，朝顾澜说道：“别说他了，他可好不容易才能回来一次，让他买吧，这不是最能证明孝心的时候嘛！”
　　顾澜有些无语，拿开了纪连禹搭在他手臂上的手，说：“小心点，你儿子的手刚刚被撞到了。”
　　她又对纪钦远叮嘱道：“要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钱不够用了，记得给我们说。”

　　在她印象里，纪钦远虽然是个勤奋好学，工作又认真的好孩子，但在花钱这方面却一点儿也不节俭……这大概也是从小放养惯了。现在她担心起了纪钦远的理财问题。

　　纪钦远觉得顾澜是误会了什么，但还是连忙点点头。纪连禹倒是摇了摇头，问道：“最近工作上有出什么问题吗？还有手怎么回事？”
　　“没，都没。”纪钦远想岔开话题，便把他们往饭厅那边推：“爸妈，别站着了，该吃饭了吧？我饿了。”
　　顾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便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得如何了。

　　饭桌上只有几盘凉菜，顾澜让他们先吃着，但纪钦远并不是很喜欢吃，便没有动。他和他父亲坐在饭桌边，二人又聊起了公司的事。

　　纪连禹问他：“最近你的表兄妹那些怎样？尤其是安莫和安羽他们俩呢，没有故意给你使绊子吧？公司还安宁吗？”
　　纪家族谱在纪钦远这一辈，应是“安”字辈。唯独纪钦远当初没有用字辈取名。这是因为当初顾澜的执意坚持。

　　纪钦远无聊得摆起了碗筷，说：“都挺好的。只不过总有那么些人喜欢暗地里整事，我已经可以应付了。……爸，你和妈最近怎么样，还好吧？”
　　纪连禹笑了笑，“挺好。倒是你——年龄也不小了，当初那桩婚约也被你妈推到了现在也没成。……我听说你一直都有交往的对象，怎么样？现在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吗？”

　　对于纪钦远在外边的风流事迹，纪连禹只了解到了“有对象”，但这对象是男是女……他还从没怀疑过这方面的问题。
　　反而是顾澜对这些事略知一二，只是她崇尚自由恋爱，便没有多说。

　　而看到当年沈栝离开后纪钦远的反应，她只把这归结于是不愿接受多年好友的突然离开，并没有把这件事往那方面考虑。纪连禹自然也没考虑到这一层面。
　　在听说了纪钦远时不时换男女朋友后，她只能希望纪钦远最后带回家的是个女孩……

　　纪钦远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摇摇头道：“没有，最后性格方面都不太合适。更何况我还年轻，现在还是专心工作吧。”
　　“再专心工作——”

　　“爸，我去看看妈那边。”
　　纪钦远见纪连禹又要提起催他结婚的事，便立刻起身拖动椅子想走。

　　这会顾澜走了过来，他是想躲也躲不开了……“坐着吧，热菜现在上了。”
　　纪钦远点点头，只能乖乖拉回椅子继续坐着。

　　纪连禹知道顾澜不喜欢听他催着纪钦远干什么事，便也没有再多说。
　　菜上齐后，顾澜除了往他碗里夹菜之外，也只是问了些日常琐事，并没有问起让纪钦远难以回答或想回避的事。

　　本以为这顿饭就要这么轻松结束了，不料顾澜却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
　　纪钦远只得乖乖坐了下来。“怎么了，妈？”

　　“今晚不在这儿住下吗？天早就黑了，我看你也没带司机，不太安全啊。”
　　听到这里，纪连禹突然脸色一变，沉着脸说：“对，今晚别走了。”

　　纪钦远还是摇摇头道：“不了，爸妈，我明天一大早还得去公司。这里离总公司远，我还是今晚先回家吧。”
　　纪连禹又说：“真要走，让司机送你，你别开车了。”

　　纪钦远笑了下，本想拒绝，但看到纪连禹认真的神情便只能答应了下来。
　　顾澜朝纪钦远道：“不说这个了。去客厅那边吧，我有事想给你说。”

　　纪连禹也坐了过去，他也好奇顾澜要说什么。这么多年顾澜从没找纪钦远正式谈过话，向来不会给他任何压力。
　　顾澜犹豫了下，还是说：“我觉得你爸说的对。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考虑结婚的事。……不喜欢许梦茹，可以把带其他女孩回家。”

　　纪连禹没想到顾澜也会亲自劝纪钦远，连忙附和道：“对啊对啊，你一个人我们总是不放心的。而且你也从来不在家里请什么人帮忙……
　　我听说这些年来你身边只有杨珏在帮你全权处理这些事来着？虽然她的身份并不能和那些世家小姐相提并论，但如果你要真喜欢她的话，我们也同意……”

　　纪钦远有些惊讶，“妈，你怎么也对我催婚啊……还有爸，杨珏她只是我的私人助理，我们没有其他关系。”
　　顾澜苦笑了下：“我大概是老了吧。现在我总不放心你一个人生活，有个人照应着，总是好的。”

　　纪钦远心想，沈栝才刚刚回来，家里就对他不停地催婚，这是逼着让他把沈栝带回家吗……
　　可想归想，纪钦远还是插科打诨：“妈，您哪里老了，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貌美！……”

　　顾澜看起来的确一点儿也不像是她这个年龄应有的模样，除了比起当年看起来要成熟了些，几乎毫无显老的意思，仍是风韵犹存。

　　顾澜听后笑着揉了下他的头发，道：“你啊，倒是会说话。”说着她又看了一眼纪连禹，摇摇头对纪钦远说道：“不像某人，什么话也不会说。”
　　纪连禹连忙说：“不是……我只是不善言辞而已，我其实……”

　　纪钦远突然有点懵……原来他爸妈现在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但看着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这事，纪钦远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幸福。这种温馨的场面，是他小时候求之不得的。因为在从前，他的父母总像个两位陌生人，让他感受不到任何“家庭”的氛围。

　　“那个……”
　　纪钦远想插一句，结果二人这会根本没注意到他……于是他便将计就计，等到顾澜和纪连禹说完了，再岔开话题。

　　“爸，妈，你们说完了吗？”纪钦远憋着笑问他们。
　　顾澜这才想起刚刚在说什么，但很快被纪钦远转移了：“我看时候也不早啦，我就先回去，下回再来看你们。……你们接着聊！”

　　“等等……”
　　顾澜还想说些什么，但纪钦远已经起身打算溜走了。——再不走，他今晚怕是真的得把沈栝供出来。

　　这会纪连禹劝道：“好了好了，让他走吧。”他又对顾澜小声嘀咕：“这次说多了，他下次都不敢回来了……”
　　纪钦远笑了笑，便走去院子里了。纪连禹和顾澜也跟着出去了，让司机送纪钦远回家。

　　顾澜不放心地叮嘱他：“要是平时有什么事，记得给我们说。”
　　“嗯，那爸妈你们早点休息。”

　　-海利大厦
　　“今晚约我？”纪钦远听后不解，把嘴边的烟拿了下来，摁灭在烟灰缸里，继续问道：“有说是什么理由吗？”
　　约他的人是沈秦封。

　　杨珏推了推正欲往下滑的眼镜，摇摇头道：“没有。就说想找您吃饭，但没有你的电话，所以打到我这儿了。”
　　纪钦远合上了文件夹，思索了一阵又问：“意思是以私人的名义，不代表公司？那他有说去的人有哪些么？”

　　杨珏：“这也没提。那……你要去吗？”
　　合作方案已经定了下来，公事基本已经谈完了。虽然不喜欢接受私人的饭局，但纪钦远觉得也许可以利用这次的机会，促进往后的合作。
　　于是他点点头，回道：“当然。”

　　见杨珏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又笑着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杨珏自然是担心这个沈秦封图谋不轨。据她调查的资料来看，这个沈秦封也是个gay。他肯定听说过纪钦远的风流事迹，那样的话……这次饭局的目的不言而喻了。

　　她默然片刻，随后轻摇摇头，说：“没有想问的，只是我在想，你知道不知道关于沈秦封的一件事情。”
　　纪钦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支肘偏头问她：“那你猜他知不知道我的事。”

　　杨珏一时愣住，随后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猜他知道，你也知道。……那你还一定要去？”
　　纪钦远挑了下眉，眉眼间尽是满不在乎的意味，微微阖目拨弄着手中的钢笔。
　　“既然我敢去，自然有办法应付了。而且我前几天不还损失惨重吗？这次去拿回来。”

　　杨珏又问：“那……需要我去吗？”
　　“不用了。上次你差点与他起冲突，想必你也不是很想见到他吧？这次让李随陪我去就行了。”

　　李随是公司里的文秘部人员，也是杨珏亲自带的人。杨珏有事不能来公司时，便是李随顶替她的位置。只是纪钦远对其他人向来存有疑心，便一直没怎么用过李随。
　　杨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纪钦远突然变得阴鹜的神色给摄住，也不再多说，只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下午落日未至时，纪钦远便在约定的酒店里等着了。
　　他现在才彻底明白沈秦封这人有多能斤斤计较。只是因为上次失约了一次，这次沈秦封便故意让他来得早，自己却迟迟未到。

　　纪钦远盯着手机里沈栝的v信聊天界面看，却什么也看不出。他现在甚至已经能将他们重逢后沈栝对他说过的话倒背如流，沈栝对他笑了几次更是了然于心。
　　说不在意是假，说轰轰烈烈太过。即使瞒住了那么多人，也骗不了自己。但他们之间没有开始，又何来“轰烈”？

　　如果只是单方面热恋，迟迟没有开始……那么他宁愿以另一种方式达到目的。
　　纪钦远坐得随意，看起来对于沈秦封的故意迟到毫不在意。倒是平日里沉着温静的李随这会却有些气愤。

　　因为在上次纪钦远和沈秦封的商谈，他也听杨珏提起沈秦封的事，便也和杨珏一样对这个沈秦封没什么好印象。

　　“别走来走去了。”
　　纪钦远看出了李随的焦躁，笑他道。
　　“可是纪总，沈秦封分明是故意的！不就是一个破设计师么，有什么可——”

　　“谁是破设计师啊？”
　　李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门口一阵高扬的男声打断了。

　　来人留着长发，这会是用发带束起高马尾的模样。走路时仿佛衣角带风，乌黑发丝也随之牵动。他穿得很随意，带着点“慵懒”的意味，却不会让人觉得邋遢。

　　沈秦封明明是个男人，笑起来却比女人还妩媚……不笑时，眼睛又似在对谁暗送秋波，看一眼便觉得自己被电到了。
　　不仅如此，凑近便会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香水味，和他样貌一样妖艳。

　　李随没见过沈秦封，这一看……倒是把他看傻了。这……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啊？若不是提前知道沈秦封是个男的，他今天一定会认错。
　　虽说他们的纪总也是出了名的好看，但那是阳光般的耀眼，只是偶尔又会露出让人胆颤的阴郁。而这个沈秦封……那就是妖孽般的好看了，雌雄难辨的那种。

　　看到李随之前还骂着人家，这会又盯着人家看……纪钦远哭笑不得，倒是特别想把李随丢回公司，让他重修一番。
　　纪钦远起身陪笑，温和有礼地回他道：“他说的是别人。……既然沈先生来了，那我就叫人上菜了。”
　　沈秦封朝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支肘盯着他，道：“好啊，纪总你安排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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