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

　　“不了，谢谢。”女人直接拒绝了，只说自己习惯一个人坐。

　　她甚至头也没抬，注意力都在桌子上，桌子上除了烤串，还摆着一个黑匣子。

　　其实，大半夜的，旁边的空位还有很多。

　　那男人愣了愣，搭讪不成功，一阵尴尬，灰溜溜地走了。

　　女人不知听到了什么，眼神逐渐变得冷漠而锐利。飞快掏钱结账，抱着盒子快步离开。
　　——
　　张清影来到了一条小巷，巷子并不偏僻，勾人食欲的香味散发出来，两边林林总总都是小馆子。

　　有经验的老饕都知道，吃火锅烧烤之类的，别去那种装修豪华的大饭店，就来这种小摊子，味道正宗，价格也便宜，不是本地人一般还真发现不了。

　　她在小巷子兜兜转转走了两圈，才真正找到那个“人”。

　　“线”的这头被绑在了……一只白猫身上。

　　她的计策，显然已经被发现了。

　　人家都是遛狗遛猫，她是被猫遛了两条街。

　　绑在活物身上，即使是她，一时间也很难分辨。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她喃喃着，不禁开始佩服起那个人来。这么久了，她从未遇到什么可以称得上“对手”的敌人。今天碰到了，竟生出了一较高下的心思。

　　虽说白猫大概率是流浪猫，但是因为经常舔舐自己的缘故，浑身上下并不脏污，和“葡萄”一样可爱。

　　她扯断了“线”，白猫也没走，反而在她身边优雅地走来走去，用尾巴尖去扫她的小腿。

　　见状，她蹲下来，伸手轻轻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你不怕人？”

　　“喵~”白猫叫了两声，来来回回地走，宝石一般的圆眼睛，瞪得大大的。

　　养过猫的人都知道，猫的瞳孔会随着光线的强弱而变化。早上或者傍晚光线柔和，瞳孔是枣核形；等到中午光线十分强烈时，瞳孔也会随即变成一道缝；而到了夜里，瞳孔便会又大又圆。

　　而且，猫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在民间传说里，猫有九命，当它路过坟地时，新入殓的尸体会发生尸变，开始跳起来抓人。因为将死之人能够感受到猫的召唤，会跟它借一条命。

　　我也问你借点东西。张清影微微一笑，两手拖着猫的肚子将猫抱了起来。

　　“喵~”白猫又叫了两声，表示抗议，但仍任由她抱在怀里，并且很乖巧地用脑袋去蹭她，仿佛在享受这短暂温馨的时刻。

　　张清影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猫，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盯着猫的眼睛细看，渐渐的，猫的瞳孔开始变化，里面的倒影却不是她，而是别的人，人影逐渐清晰，最终完整。

　　可惜面容被遮着，只凭借露出的一双眼睛，她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将这个人的身影也映在自己左眼的瞳孔。

　　旁边一个路人看了许久人与猫的对视，充满疑惑，震惊，和不解，实在忍不住了，站出来说道，“想亲直接亲上去得了。猫而已，又不是人，不会告你性:骚:扰。”

　　“……”张清影尴尬地放下了猫，等那个人有了才掏出符咒叠起来折了一个纸鹤，用自己的血为纸鹤点了一双眼睛。

　　纸鹤开始扇动翅膀，看着她的左眼，点点头，像是回应她，然后从她掌心起飞。

　　纸鹤围绕白猫转了两圈，感受着猫身上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

　　白猫被勾引起了兴致，伸出肉乎乎的爪爪想要扑下来，自然是失败的——有了道术的加持，纸鹤要比真实存在的鸟类，什么麻雀斑鸠灵活许多。

　　她许久没有用“纸鹤寻踪术”了。

　　随着科技的发展，好多道术已经无用武之地了，被科技设备完全取代了。

　　“纸鹤寻踪术”却没有，它太妙了。纸鹤寻人，并不是漫无目的，而是根据人的气息、模样等信息精准定位到。

　　有时为了更快找到，需要多放飞一些纸鹤，尽管那样就会耗费更多的灵力。

　　这不，在第一只纸鹤从视野里消失之后，她当即如法炮制，放飞了第二只，第三只……

　　凌晨四点，女人扶着路灯，干呕了几声。

　　黑盒子被她左手紧紧揽在怀里。

　　她刚刚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而出租车已经在城区来来回回整整绕了几个小时。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她实在受不了那股汽油和烟味臭味混合搅拌后的多重味道，头昏脑胀，胃里也难受得厉害。

　　突然，眼前一个黑影晃动。

　　是纸鹤！！！

　　她吓了一跳，本能后退一步。

　　纸鹤扑棱着翅膀，在她面前来来回回地飞。

　　她伸手过去，还没捉到纸鹤，反被纸鹤啄了掌心，流出血来。

　　不多时又来一只。

　　她惊讶，啊，杀不尽的怪东西。

　　这时，怀里的盒子里突然发出一道光，瞄准面前的两只纸鹤，顿时，纸鹤燃烧起来。

　　“谢谢你。”女人低头，向盒子道谢后步履匆匆地走向不远处的

　　地下停车场，她一进去，就被刺耳的远光照得睁不开眼，她拿手遮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随后，车灯换成近光，一个人从车上下来，手里把玩着纸鹤，靠在车门上，看着她，“等你很久了。”

　　女人压了压帽檐，别说脸了，连眼睛都没敢露出来。

　　张清影心悦，纸鹤兵分两路，有一只找到了那个人的“车”，于是她便守株待兔，来到停车场，还故意别了那个人的车。

　　女人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我让你走了吗？”张清影十指相扣，中指伸出相对，往前一指，那人便定住了身形。

　　她掌心早画好了定身符咒，别说一个凡人，就是厉鬼游魂，也会被其束缚。

　　凡夫俗子，她本不该同其一般见识。可是，这人竟用“纸人”和“傀儡术”偷盗，还殃及无辜之人，她便不能袖手旁观。

　　她走过去警告道，“告诉我前因后果，我不会为难你的。修道不易，务必珍惜。”

　　“你话真多。”女人背着她，低低说了一句，声音沉闷。

　　“……”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有些发愣。

　　这个人……这个背影……

　　明明已经近在咫尺，她竟然不敢再往前半步。

　　怎么这么像……

　　她不敢伸手，任由那个人在积聚内力后强行冲破咒印离开。

　　她抬手，只抓到那人残留的一缕气息。

　　如鬼如魅，如水如风，就这样，从她面前慢慢离开。

　　她痴痴地望着。

　　真的是你么？不，不会是你。

　　你赏善罚恶，岂能在这人间做这些偷鸡摸狗之事？还是……你有难言之隐？倘若真是如此，你说出来，我会帮你的，又何必这般？
　　——
　　纸人抬起水缸的四个角，搬起来，慢慢挪向门口。

　　这一幕，恰巧落入宁渊的视野。她正准备回房休息，却听到楼下窸窸窣窣的响动。

　　这是在……做什么？

　　管家双目无神，瞳孔完全成了黑色，正呆呆地立在旁边，看着这一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宁渊明白了，被控制的不仅仅是煮饭阿姨，还有这个管家。

　　这个家还能呆下去吗？幸好爸爸去外地，不然肯定得连夜搬走。

　　“樱闪”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宁渊大喜，她就不信，自己对付不了这区区的纸片人。

　　还不等她出手，立马又有四个纸人从楼下跑过来，正是张清影先前收服的那些。

　　纸人各为其主，开始互相缠斗撕扯，一时难分输赢，最终两败俱伤，都化为一堆碎片。

　　看着满地狼籍，她骇然，这张清影到底是什么人？这种本事，这种深谋远虑，岂是凡人能可比的？她再无半点睡意。

　　管家仍然没有恢复神智，慢慢地走向太岁，宁渊用剑鞘抵着他的胸口，使劲转了转，将人向后推了数米，靠到了墙上，然后又找来一根绳子，将人绑在了椅子上。

　　张清影快到天明时才回来，她没找到人，只递给宁渊一张小纸条，上面是一个外地的车牌号。

　　“这是？”宁渊不解，

　　“她的车，一辆奥迪，你先找人查查。”

　　宁渊点头，这个简单，打个电话的事。她看着张清影，忍不住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这样问？”张清影笑笑，知道自己今晚暴露太多了，也没解释。

　　“你很特别。爸爸怎么请到你的？钱吗？依你的本事，挣钱儿应该很容易吧？”宁渊也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冒犯到人，只是把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张清影感觉想笑，在融入这个社会之前，她从未考虑过钱财方面的问题。“歪门邪道，我是不屑用的。”言外之意，就算是她，因为只依靠正途，挣钱也蛮难的。

　　行吧。宁渊也不打算刨根问底，她直觉这个人不会是什么坏人。换言之，要真是风云，至少整个城市都会被搅得风云变色。

　　张清影开了灯，忙活了很久，身心俱疲，“你妹妹怎么样了？”

　　“很好，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一说完宁渊就感觉很矛盾，便又立即补充了一句，“发热而已。”忽然，她提议道，“要不，一会儿去医院看看？也许，她是被纸人吓到了。”

　　张清影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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