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侩维先生
烛火灯盏置于方桌之上,途径的晚风惹得燃烛欢动跳跃。
柳千画看了一眼刚摸的牌,道:“这有何难?现在山脚处和山腰处全是仙友,那不是净空和鲁仁岁都住在这儿,每天都有三批弟子亲自上山来汇报情况么?”他手里动作不停,“我跟着他们混上来的。再说我一个真真正正的仙门弟子,自然能安然无恙地走过你们长仙门的大门喽。”
据说长仙门在开门不久被魔界侵扰,受到重创。从那之后每一任掌门在继位前,都会在长仙门的入门处用性命布下结界,若是有魔族血脉的人,一经山门便顷刻成烟。要想过这个门,除非掌门身死。
程衢又问道:“那你不是说,你大哥和你老爹把你关在房间里哪儿都不让你去吗?你跑来我们长仙门干什么?要去不应该去找你大哥吗?”
自从魔界备战的消息传开后,斛灵峰也派了人驻守在北边的琉净湖,带队的人正是柳昭麟。
起先的决定是,这支队伍是由峰主亲带,但斛灵峰不像清一观和青城剑派,斛灵峰是集天下法器于一处,若没有人镇守,难保不会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所以不能没有主事的人。最后还是决定门中留一半人,柳昭麟带一半人。
柳千画也想出来的,但是他老爹并没有要放他出来乱窜的意思,不过最后还是让他溜了出来。
柳千画将牌一推,道:“唉,你们又输了,自己贴吧。”他看着其他三人齐刷刷地拿起白条,回了上一句,“长仙门么?热闹啊,我就来凑个热闹。”
“凑热闹吗?那柳公子可来错地方了。”楚昌鹤负手走来,语气轻缓却不容忽视,“你看长仙门现在和和美美平平静静,一点都不像快要打起来的地方,暴风雨前的宁静也说不定。柳公子还是先回去吧,这地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一片腥风血雨了。”
柳千画看着前方伫立之人,缓缓将手肘抵在桌面上,托着脸,低笑道:“楚公子啊楚公子,咱们又见面了。你刚刚说的话不无道理,我暂且当做是你在关心我了。”
聂思姝见状有些意外,惊奇道:“哟,你们认识?”
两人同时回答。
柳千画:“认识。”
楚昌鹤:“不熟。”
听见两人的不同回答,聂思姝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凑近程衢小声啧道:“这事儿闹得……”
在场的众人除了两个当事人,都看出了气氛有点尴尬。
聂思姝道:“我今天值岗也完事儿了,要去给明天值岗的弟子交代任务了,各位,先走一步。”
“我困了,回去睡觉了。”万俟璟走了两步对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崔文哲道:“走了呆子。”呆子闻言急忙跑上去追她,不一会儿两人身影便消失了。
程衢也拉着阿莛往外,边走边道:“啊,那个,你们先叙旧,我和阿莛去看看食膳堂关门了没,找点吃的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楚昌鹤见柳千画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被拽出去的阿莛身上。
柳千画摩挲着随手抄起的牌,道:“楚公子,坐。”
楚昌鹤坐下后,仍是客气道:“柳公子还是请回吧,长仙门这段时间不迎客。”
还是万年不变的笑脸,柳千画直接略过他说的话,只道:“上次匆匆一别,也没来得及问,楚公子之前不是说要回来研习一番音律,之后再来向我讨教么?我看你迟迟不来向我讨教,那我便先来找你了。”
楚昌鹤并不想和他继续虚与委蛇下去,只道:“柳公子何必和我一个粗人过不去。”
“可是我对楚公子这个粗人很是喜欢呢。”
楚昌鹤只觉得这个人,脸皮挺厚的,道:“是吗?那便多谢柳公子垂爱了。只不过,楚某对柳公子不怎么感兴趣。”
柳千画佯装思虑,道:“哦?为何?难道楚公子有喜欢的人了?”桌子下的腿朝楚昌鹤伸去,脚尖堪堪抵在他的小腿肚上。
楚昌鹤皱眉,直接将柳千画伸来的腿踢开:“这是楚某自己的私事儿,就不劳柳公子费心了。”
柳千画的腿被踢开后也不怒,脸上仍挂着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起身走道楚昌鹤身旁,弯下身与楚昌鹤的头齐平,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啊!不会是那个叫沈旭云的吧。”
楚昌鹤心里一紧,但面上仍无表情。他两指落在柳千画肩头将他推开,拉开距离,冷声道:“柳公子慎言,请不要随意揣测别人的心思。柳公子若是想要给人牵线,大可不必抓着我不放。还有,”他站起身,与柳千画相背,加重了几分语气,“我不管你和魔界是什么关系,若是打我身边人的主意,我是不会客气的。”
他刚刚来的时候就感受到的一些残余魔气,正是柳千画身上的,虽然很微弱,但他笃定,这个人今天一定见过魔界中人,又想起之前他说与冉瑢算是旧识。这个人的城府,远比楚昌鹤想的要深。
柳千画不解道:“楚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我与冉瑢相识,就认为我与魔界勾结?”
楚昌鹤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只道:“我什么意思柳公子心里明白就好,不用在这里演戏给我看。”
“唉!恶语六月寒啊,楚公子这话可真伤我心。”柳千画转着手中的青玉长笛,叹道:“罢了罢了,既然楚公子这般地不欢迎我,那我走就是了。”
“不送。”
柳千画笑眯眯回道:“不急,肯定会再见面的。”
待楚昌鹤回到院子时,子时已过。阿莛和万俟璟屋里的灯已经熄了,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主屋里还散发着微弱的亮光。他看着屋内的身影,起身、倒水、落座。
他没再跨进去。现在觉得,再进去倒是有点多余了。人家是亲兄弟,自己这算什么?东道主吗?
楚昌鹤拐回了自己的房间,简单洗漱后吹了蜡烛便躺下了。
主屋内的沈栩篱见楚昌鹤迟迟未归,准备出门寻他。刚踏出主屋,便看着楚昌鹤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他就靠在主屋门口看着。没多久,那屋里黑了却不见人出来。
沈栩篱有些失落,不是说好陪我的吗……
翌日楚昌鹤从房间出来时,就看见石凳上的四人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程衢看见楚昌鹤出来后,便一个劲地朝主屋撇嘴,阿莛和万俟璟目光也落到主屋紧闭的房门处,崔文哲则正襟危坐着不语。
楚昌鹤看懂了他们的意思,轻声问道:“醒了?”
众人齐齐点头。
“醒了就好。”楚昌鹤松了口气。
程衢一把将他拉到石凳上,换自己站着,道:“你都不知道。”
楚昌鹤疑惑道:“知道什么?”
不等程衢答他,阿莛便回道:“我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听见屋子里有哭声,不像是栩篱哥的,老惨了。”
万俟璟道:“我也听见了,我离那块儿最近,就是被哭声吵醒的。”
楚昌鹤心道,我昨晚怎么睡得这般沉?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我来的时候倒是没听见什么哭声。”程衢摇扇道:“我们在这儿坐了一上午了,反是安静得出奇,栩篱弟连门都没出。”
楚昌鹤望着那间房,若有所思点头道:“让他们好好聊吧。他们两人很长时间没见过了,应该给他们一个空间。”
他想,沈栩篱应该将沈府之事悉数讲给了他哥哥,阿莛他们这才听见了哭声。
阿莛不知怎么的,这段时间似乎身上有无数有虫子在爬,浑身不舒服。楚昌鹤见他有些躁动,便问道:“阿莛你怎么了?”
阿莛挠了挠后脑勺,又浑身一个激灵,道:“我也不知道,总感觉这段时间心痒痒的。”
程衢伸手揉了揉阿莛的头,笑道:“怎么?难不成你看着大战在即,心痒手也痒,想去杀两个魔头才舒服?”
阿莛摇头道:“程师兄别打趣我了。可能因为最近没睡好?”
崔文哲道:“我看阿莛还是要引起重视,不若我下次给你带点安神的茶。”
“好啊,那就先谢谢崔师兄了。”
话刚落,主屋的门便开了。沈栩篱扶着一人缓缓走了出来。
像是好久不曾见过亮光,沈旭青一出屋檐便眯起眼,抬起手遮住了几抹光线。
见人出来后,楚昌鹤便起身走去,揖了礼,斟酌片刻才道:“侩维先生。”
其他几人见状也起身远远行了礼。
沈旭青有些混沌,颔首轻言道:“侩维拖着这残躯,倒是不知礼数了,怠慢了各位。”
楚昌鹤忙道:“侩维先生言重了。”
沈旭青没有看着眼前人,反而看向石桌旁的几人,随后才收回视线,道:“你便是楚昌鹤楚公子了吧,旭云有劳你费心了。”
楚昌鹤看了一眼沈栩篱,发现对方也在看他。只一瞬,沈栩篱便偏过头不再看他。楚昌鹤心中突起失落感,收回视线道:“侩维先生不必客气,对栩篱,师兄之责。”
沈旭青点点头,慢声道:“我想出去走走,旭云,再带我看看吧。”
“好。”
其他四人看着他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又坐了回去。
崔文哲忧心道:“他看上去好憔悴。”
“的确。”万俟璟点头道。
阿莛有些坐不住了,又站了起来跑到楚昌鹤身旁,小声道:“师兄,他刚刚看得我心里发毛。我总感觉这个人不像是个好人。”
楚昌鹤分了几分余光在他身上,和声道:“我可没教过你背后编排别人。”
程衢不知道何时闪到两人身后的,悄然出声道:“我刚刚看他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小笨蛋盯死在那儿。”
楚昌鹤习惯性揉了揉眼窝,无奈道:“祸从口出,这几天得安分点了。”
到了晚间,沈旭青精气神好了许多,断断续续活动了一天也适应这具残躯,随处找了个棍子就当拐杖了。楚昌鹤想着让他暂时居住在主屋,但长仙门终究不安全,过两天再恢复一些的时候再转移到别处去。
沈栩篱也不用守在主屋,晚上回房睡了。
聒噪的蝉鸣渐小了下来,于是那藏于暗沟之中的声声蛙鸣愈渐清晰。暗沟中的捕猎者正待那飞虫现身,趁其不备卷入舌中。
楚昌鹤正准备躺下睡觉时,听见了敲门声。他披上衣服去开了门,见来者是沈栩篱,先生一愣,随即让他进了门。
两人坐在桌旁,楚昌鹤倒了一杯水推向他,问道:“这么晚了,栩篱可是还有要紧事?”
沈栩篱食指不自觉敲打着杯壁,道:“想和师兄说说我哥。”
楚昌鹤蹙眉道:“与昆山派起火有关的吗?”
沈栩篱点点头道:“我今晨问他发生了何事,他同我说,那矢魔火就是栾芷倪种的。但是种在其他人身上,他并不知情,直到他亲眼看见栾芷倪将被种火种之人引爆时,才看清了栾芷倪此人的真面目。”
“那侩维先生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沈栩篱道:“当时他已经被烧伤了,左腿也被倒塌的房梁砸断。可能是栾芷倪念旧情,真对我哥动了心思,最后走的时候将他带了出去。但是为了防止他途中作乱,便将他双手灵脉挑断了。”
楚昌鹤觉得这个解释表面上是能行得通的,若是深究下去,却总能找出些别的东西。他又问道:“那山脚的回笼阵是他开的吗?”
沈栩篱摇摇头,道:“他被栾芷倪带出去后就昏过去了。醒来之后不知道被丢到哪儿去了。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这儿来。”
楚昌鹤琢磨这方才的那一番话,没再开口。
沈栩篱像是清楚他心里的想法,一语道破:“师兄也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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