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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苍白的脸颊上溅上了污血。太宰治眸光没动,丢下了枪。枪口还是热的,铁与血的味道久久不散。他抬起自己的手掌,注视了半晌。
又一次的一败涂地。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画面定格于此。
空荡荡的掌心暴露在五条悟面前,指缝间黏腻的血迹尚未干涸。太空了。他盯着那片猩红之间脆弱的苍白色,忽然想把手放上去。最强随心所欲惯了,想到一出便是一出。五条悟抬手覆盖上少年修长的指尖,却意外地触碰到了一片温热。
无下限可不是吃素的,它的缝隙永远只对一个人敞开——
太宰治感觉到五条悟的手指缓缓收紧,终于抬起眼来。桀骜不驯的最强低下了头,苍天之瞳里刚好放下了一个太宰治。
五条悟炫耀似的抬起交握的那只手:“抓住你了。”
紧紧地,紧紧的,像是要把肌肤相亲的地方融进骨血里去。
“啊啊,好无聊啊。”钉崎野蔷薇全然不顾形象地仰躺在沙发上,橙色的齐耳短发乱蓬蓬的,“两个笨蛋老师又跑到哪里去了?”
没有回应。她撑起半个身子扫视了一圈:“伏黑这个闷骚就算了,怎么连悠仁你也不理我……怎么了?”
虎杖悠仁坐在一旁。他抱着手臂,神情有些凝重,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伏黑惠也把头转过来,一前一后两道视线落在虎杖悠仁身上,终于将他唤醒了。他忽然清醒过来,用不解的目光看了看两名死死盯着他的同窗,略显迟疑地说:“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怎么都在看我?”
吉野顺平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自然地坐到虎杖悠仁旁边。
虎杖悠仁感受到身旁沙发凹陷下去的弧度,感受到了安心的味道。他挠了挠头:“没什么啦。我只是在想,两面宿傩怎么最近这么安静?总感觉有点不适应……”
“哟小子。”手背上的皮肤忽然裂开了,一张嘴冒了出来,“听说你很想念本大爷?”
“才没有!快回去吧!”虎杖悠仁的神经紧张起来,用另一只手盖住那张嘴,“谁会想你啊!”
他手忙脚乱地将两面宿傩堵了回去,这才松了一口气:“自从上次在津岛宅那里出现过之后他就没有再出来过了,我只是再担心这个而已。”
“你是说津岛宅?什么时候?”
“我没和你们说过吗?”
“没有!”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虎杖悠仁有些尴尬地停顿了一下:“那可能是我忘记了吧……没关系,现在讲也不迟。”他极力忽略了其他几人犹如实质的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是在那位津岛夫人展开术式之后,我们走散了。”
虎杖悠仁努力回忆着,但记忆中的片段依旧笼着雾的轻纱,叫人看不真切。他似乎和当时的自己站到了同一个位置上,从当时的角度出发,投出来的视线落在了仓促、慌乱,还有狼狈上。当时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够清晰的片段给那场已经过去的劫乱蒙上了恐慌的色彩。
“我好像听到了两面宿傩的声音响起,面前还有一只手。他在叫我把手放上去,我这么做了,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虎杖悠仁抱歉地笑笑,“恢复意识的时候太宰老师已经站在我面前了。”
“不过我忽然想起来,太宰老师对我说过莫名其妙的话……”
粉发少年沉思了一下,身体好像随着记忆回到了当初。视线清明的瞬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鸢色的温柔之海。太宰治似乎已经在他面前站了很久。他插着兜,黑色大衣在肩头披出好看的褶皱,脸色是冷冷的。
“悠仁?”对方眼睛深处的防备和冷漠突然消失了,不明显,只有正对着他的虎杖悠仁看出了一点端倪。
“我问你。”太宰治正视着他,神情很认真,“你有没有和两面宿傩达成过什么约定?”
“没有吧……”虎杖悠仁迟疑着说,“我不记得了……”
“那就算了吧。”
太宰治注视了他很久,突然移开视线。他指着地上的吉野顺平,说道:“幸好你醒了,我可搬不动两个人,吉野同学就要拜托你了。”
“悠仁。”
粉发少年闻言侧了一下头,看向太宰治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疑惑。那双属于少年人的眼睛太干净了,没有一点杂质,一眼望去好像一块水晶。
“没什么。”太宰治看见这样的一双眼睛,忽然瑟缩了一下,“只是忽然想起有句话要告诉你,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说。”
青年一字一顿地说,脸上的微笑淡淡的,声音和缓而轻柔,温和地像是捧着一场一触即碎的幻梦。
“悠仁,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
太宰治冲他眨了一下眼。
“你都是因为被爱着才会诞生的。”
我是诞生在爱中的诅咒,我是被人爱着的,我是不被爱着的。太宰治淡淡地想。我是可以看见的,你身上那些痛苦的被人爱过的痕迹。
——曾经。
——与现在。
而我是一个造梦的说谎的人,我希望你身上的爱永远不会被人辜负,尽管它已经被可恨愚蠢的野心家玷污。但我还是希望你周围的,爱的泡沫不会再度被人打破。
有人爱着你,有人爱过你,你不是别的什么,你是她的唯一。
——我也是TA的唯一。
“我是不是太笨了?”虎杖悠仁懊恼地揪着前额的头发,“完全不知道太宰老师是什么意思嘛……哎,钉崎你干嘛?”
钉崎野蔷薇用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他的头:“好了,别扯头发了,看得我头皮都疼了,你也真不怕把自己揪成个斑秃。我可不想有那样的同学。”
“再说了。”她揽过虎杖悠仁的肩膀,忽然笑起来,“明明就是那个无良教师的错,话都不会好好说,每天尽搞些弯弯绕绕的。用来显摆他脑子好吗?”
——太宰治的言辞是一种预告。或许在他推断出的故事里,虎杖悠仁注定会遇到什么事,这才有了这句话的出现。它是一个预告,它是一个警示,它是一个防备,它是……咒灵先生的独特温柔。
就像钉崎野蔷薇所说的,太宰治的话总是弯弯绕绕,乍一听没什么,直到大事临头了才能发现这一切原来在他的话语中早有端倪。太宰治做出的有关未来的预言,居然是如此准确。
“更别说,还有我们陪着你呢。”
虎杖悠仁抬眼看过去,三名同窗,不,挚友全都站了起来,注视着他的眼神热烈而真诚。他们对视一眼,忽然一齐笑起来,默契十足地伸出手掌,交相叠起又重重落下。
外界咒术界里掀起的风风雨雨打不进这里的窗户,但几人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两个老师依旧不见踪影,似乎正在以凡人之身挑战着几百年几千年来未曾改变过的规则——革命的箭,已经紧在弦上了,随时都有可能射出。
“说好了,一个都不许跑!”
——说好了,一个都不许死。
“还有那两个混蛋老师也是!”
四人一齐看向窗外,只看见了瓢泼大雨。你们可是,还没来得及走到一起啊。
无需多言,他们这才发现,对于太宰治的信任远比怀疑要扎得深、扎得紧,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强大到拔起它的根茎。毕竟,那可是他们的老师啊。
毕竟,那可是他们的老师所倾心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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