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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
林详:结果出来了,蒲漠就是驭系!
唐彦看完消息,将手机锁屏。一旁的裘晏也看到了,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边咬着吸管,一边看着窗外发呆。
虽然裘晏并不在宣树与林详的邀请之列,但唐彦觉得他也该有知情权,所以唐彦一大早就把裘晏带来了国际金融中心。国际金融中心距离他们约定的地点并不远,但听说来的是个十里,所以保险起见,宋洵侯被留在了茨栖茶馆由林详的店员照看,而裘晏就待在这边,等他们下午开完会再看情况碰头。
这家店是裘晏随便选的,但视野很好,他挑了个临窗的座位。听唐彦说,因为蒲漠今天不上班,所以林详便拉着宣树去了蒲漠的小区蹲守,说是为了及早甄别出蒲漠的能力,以供下午会面时参考。
“所以,现在可以确定凶手就是蒲漠了?”裘晏咬了下嘴里的碎冰,问道。
唐彦极轻地皱了下眉,没说话。
他是知道蒲漠这个人的。虽然从未见过,但也略有耳闻,包括宋洵侯也曾多次同唐彦提起过他的这位师哥,每次提及时说的内容几乎都是蒲漠在医院对他的多方提携和照料,唐彦甚至想过抽空去拜访感谢一下蒲漠。这样的人,无论是否怀疑或是否确为真凶,对宋洵侯而言,恐怕都不好过。
他喝了口咖啡,然后将杯子的手柄摆成与桌沿平行的位置:“不是还有另一位。”
“所以你怀疑任医生?”
唐彦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异能这一点,他们确实存在相当大的嫌疑,但既然真凶拥有操控的能力,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摆在明面上?
裘晏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了,只觉得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在钻死胡同。
“我说唐彦哥,会不会是你想得太复杂了呀,万一他就是,额,就像你之前说的,骄兵必败,他就是自负没人能发现,所以懒得藏呢?”
唐彦抬眸,看向裘晏。
裘晏继续道:“宣姐也是。我发现你们这些学霸好像都喜欢考虑很多,然后犹豫来犹豫去就是下不了定论,可犹豫就会白给啊!其实你早就意识到凶手控制我哥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成为刽子手吧?宣姐那么聪明,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但她大概是不想想象她治病救人的丈夫竟然被迫杀过人?所以一直在逃避这个答案?可就她那个只有部分被控者是刽子手的观点,明显和她先前的一些问话是自相矛盾的,连我都感觉到了,我不信她,哦还有你会没发现。所以你那天问我我哥的发病时间,其实也是为了点醒宣姐吧?我是不知道林详他发现没有,但好歹是重大的,情商再低应该也不至于,可他确实没说过,一直拖拖拉拉的,怪不得调查进度那么慢。”
裘晏搅了搅杯里的饮料,冰块与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唐彦的脸依旧冷冰冰的,就好像无论裘晏说什么他都不为所动。
“不止是为了这个。”
“什么?”裘晏停下动作,侧过头不解地看了眼唐彦。
“问你,也是为了印证一些假设。”
“......”裘晏又低头看了眼杯子里飘着的那点薄荷叶,“好吧。”
他们临窗而坐,往下看是人来人往的中心广场。裘晏百无聊赖地撑着头,视线从西扫到东,又从南扫到北,将广场逡巡了个遍。扫累了,就喝口水,然后听到边上那人又淡淡问了他一句,问他他哥是为了什么去看的精神科。
又要研究什么......他是真搞不懂这些学霸的脑回路了。
但他还是端正答道:“好像是他那时候计划创作一部新的作品吧,emmm,是自传,有和心理有关的内容,所以去咨询了心理医生。”
“确定是姓任?”
“确定啊,怎么了?噢!你是不是怀疑那个姓蒲的是被推上明面的,实际上藏在后面的是姓任的那个?是因为有直接接触的只有我哥一个?可是不对啊唐彦哥,照你的自负论,为什么不能是蒲漠控制的那个任医生啊?这样也说得通啊。嗯,再或者,他们俩其实都是被利用的,凶手藏得很深很深,然后我们谁也没发现!哎对了,我才想起来,都忘了问了,你光跟我说了那人的能力,都还没跟我说你们今天要见的是谁,反正现在空得很,干脆现在先跟我说一些,省得等你们见完面,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忘了和我说了那我能急死。”
“不会忘。”唐彦浅啜了口咖啡,咖啡尤有些温度,喝的时候会熏染起雾气将无框眼镜的一部分遮盖。
“是一位被害者家属,213九石垃圾场的那个案子,你应该——”
唐彦还没说完,裘晏就急急转过身,语气震惊地打断他:“不是,你们要见的,不会是何祏吧?解老板的案子和我哥有联系?!”
唐彦少见的有了些意外的神色,他透过镜面未起雾气的地方看了裘晏一眼:“你认识?”
“额,说认识倒也不至于,没见过几面,但解老板我熟,勉强......算是半个同行吧,我哥跟他挺熟的。”
他伸手将头顶的帽檐往下扣了扣,表情失落,另一只手则懊悔地将那个冒着凉气的玻璃杯又攥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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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金融中心为了维持它作为商业中心的格调,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会换个风格,连带着边上的阳时街也和它保持着差不多的步调;因此,即使明天就是七夕,走在阳时街上也感受不到多少节日的氛围,放眼望去,只有零星几家商铺推出了与七夕相关的活动。
旧亭台就是其中一家。
旧亭台还是老样子,一到各种节日就开始放出兔子人偶招揽生意,而活动照例是买一送一,就好像它只会这么一种方式了一样。
大白兔子穿着礼服站在店门口,它袖口和底部的一层层烈焰般的波纹和牌匾上的很像,如火烹茶,是一簇簇雅致又低调的小火苗。
虽然宣树那边说他们有个方便谈话的地点,但保险起见,何祏还是和他们约在了这家旧亭台碰面。
包括向萧回。
与宣树、林详他们的会面还是在下午,何祏没有将这约会提前,他自觉说动向萧回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当他抵达旧亭台的时候,这里除了店员就再没有别人了。
时间太早,向萧回还没到。
何祏从货架上拿了瓶矿泉水,刚付完钱,就有一个小姑娘从咖啡区的前台朝他走来。
是个有张小小的娃娃脸的姑娘,何祏认出了她。
林小声看起来有些憔悴,何祏猜测她大概是还没从小林子走失的阴影中走出来。只见她强打起笑容,对何祏说:“你是来找向萧回的吗?他昨天辞职了,已经不来了。”
“辞职?”
这么突然?
“嗯......”林小声垂下头,欲言又止的样子似是在犹豫该不该跟何祏说,又该怎么说。
她支吾了好一阵,圆圆的脸上已是泫然欲泣。
“我也没想到他会直接辞职,可能......可能是我最近对他那样,所以想避开我......”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轻,在自责,同时,又在极力掩饰这份自责。
何祏把手中的矿泉水放下,问她:“因为小林子?”
他问得太干脆,让林小声直接红了眼。眼泪悬在眼眶,在眼底打转,她崩溃道:“是,没错,是因为小林子,但,但是我真的不能原谅,我真的,我真的不能原谅他......”
她拿手背抹了抹眼睛,放下来的手背上还能看见湿乎乎的一大片水迹。
何祏叹了口气,自己的那包纸巾已经全在南山园用完了,他让林小声稍等,然后转身去左边的收银台重新买了一包,等他再回到临窗的吧台时,林小声已经趴在纯白色的大理石桌面上掩面痛哭了。
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的其他同事都像是习以为常了一样,只是朝吧台这边看了两眼,就继续自己的工作。
何祏走上前,将新买的纸巾放在她的手边,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林小声才终于抬起头。她拿过纸巾,在脸上随便抹了几下,攥进手里。
她的声音里仍有几丝颤栗,她侧过头,没敢直视何祏的眼睛,只盯着他的肩头,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你和他,你们两个是、是一对了吗?”
何祏诧异地看了林小声一眼:“不是。”
“只是有人对他感兴趣,所以认识一下。”
他轻轻扯了下嘴角,对林小声说:“我有对象。”
“喔......”林小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揉了揉眼睛继续问他,“所以你不是来找向萧回的?”
何祏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用余光看了眼那位脸上还挂着两条泪痕的小姑娘,颇为严肃地纠正她的用词:“不是找,是等,约了在这见面。”
林小声抽了抽嘴角,满头黑线地对何祏说:“......有区别吗......帅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何祏笑了笑,见林小声的情绪总算好了一点,便又沉默下来。
他本就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只要是在工作以外的场合,他的台词就总是以被动接话居多,顶多,也就是在熟人面前会主动地多说两句。就算不是少言寡语那一挂,也能算是半个默剧演员了。
所以解故才会说他这人太闷,闷得要死,可配他却正合适。
窗外,阳光热辣地投奔到一棵又一棵枝叶繁茂的阴香树上,何祏盯着某棵树下的那一小圈阴影,靠回想曾经的一些热络,来沉闷地消磨时间。
若是林小声不说话,这吧台一角大概就会一直保持这种安静。
可林小声不是个耐得住的人,她用力咳了两声,一边观察何祏的脸色,一边问他:“帅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
何祏挑了个眉,他侧过头看向林小声,不明白这个小姑娘为什么会这么问。
“感觉......你看起来好像和之前不大一样啊......”
“真没事?”林小声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问何祏。
“真没事,”何祏嘴角弯了弯,他淡淡一笑道,“你们不是在做活动么,不忙?”
这回换林小声挑眉了;不过她眉毛太淡,又正好被刘海挡住,所以几不可见。
她懒懒地调侃起何祏:“我说这位帅哥,你这暗示得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一点,这是在赶我走?”
话虽这么说,却并没见她生气。作为一名根正苗红的颜控,如此极品长相坐在身边,别说是这么含蓄的驱赶了,就是直接破口大骂赶林小声走,林小声也不会生气。
帅是真的帅,就是这性子让她觉得有点颠覆。
说起来,虽然接触不多,但林小声一直觉得何祏这个人是一活泼开朗,和长相表里如一的阳光boy!多俊俏一个人啊,明明看上去挺亲和挺舒心,挺让人想亲近的,怎么就这么不爱说话呢,明明之前还挺会撩的啊?那话说得,一套一套的,他还偷偷担心向萧回会被渣男骗。可今天不一样了,直到今天,直到她真正对上了何祏的那双眼睛,那双浓黑如墨的眸子,纵是套了个桃花眼的模子也依然深邃。
倒是意外的沉稳,感觉更有魅力了,这就是反差萌吧?果然,眼睛才是心灵的窗户,其它都是虚的!
她停止遐思,继续说道:“今天没我什么事儿,我刚交完班,反正你也闲着没事,咱俩聊聊呗。”
何祏本也没想要赶林小声走,多一个人或是少一个人坐在身边都于他无碍。他无非是担心这小姑娘光顾着聊天,会被这里现在的管事批评罢了。
但既然林小声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没什么问题。他没做解释,只点了点头:“那要喝点什么吗?”
“啊?”这态度转变的,林小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回他,“哦不用不用,我有我有!”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巨大的水壶,然后又翻出一包纸巾在何祏面前晃了晃。
“你看,纸我也有!”
“嗯。”何祏便笑着,把刚买的纸巾收了回来。
现在是上班高峰期,这时候还能悠闲地在街上闲逛的,多是放了暑假的学生。
何祏估摸着向萧回正被堵在路上,从春风街到重清区,他应该还要过一会儿才能赶到。
林小声是刚值完夜班,本该赶紧回家补觉的,却不知为何硬是留在这里和何祏闲聊。
夜班的疲劳还是有的。林小声把她那个巨大的水壶“砰”的一声放下后,就把半个身子都伏在了纯白的桌上。
而有了桌面的倚靠,她整个人才瞬间放松下来。
她依然是那个懒懒的腔调,因为疲倦,每个字的音都拖得很长。她像是在思考:“嗯......聊些什么好呢......”
食指一下有一下没地戳着水壶,林小声的大半张脸都被她藏在了自己的臂弯中。阳光平铺于桌面,却渡不进她的怀里。过了许久,她的声音才闷闷地从桌面与臂弯间的夹缝中传来,她问何祏有没有听向萧回说过小林子的事。
“嗯,提过一点。”
“怎么说的?”她瞄了何祏一眼,问道。
何祏想了想,看着窗外的那只巨型人偶:“他说他会一直找下去,即使你不需要他的帮助。”
“呵。”林小声语带嘲讽地笑了起来。她终于从无光的臂弯中抬起头,盯着大理石光滑的桌沿。
何祏皱了下眉,他突然没来由地想起之前发生在春风街的新闻,直觉情况似有不对。而林小声倏地转过头,她看向何祏,不无讽刺地说道:“找?死都死了,他找什么?”
她像是又想起了那些可怖的画面,她的眼眶通红,大滴大滴的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地上掉。
“小林子早就死了,死了!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这时,窗外的人偶站累了,靠在何祏和林小声的面前休息。人偶和他们就隔了一层玻璃,它礼服上火红的波纹映在玻璃上,像极了林小声记忆中那一晚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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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萧回很喜欢小动物,这一点,只要是和他关系稍微近一点的人都知道。
向萧回刚来旧亭台的时候,林小声是最先和他混熟的人,于是向萧回自然而然地就成了那个帮她照顾小林子的人。
其实林小声也没总叫他帮忙,只是偶尔在她没空的时候,会让他帮忙照看一下。那时候的向萧回对她而言,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弟弟。弟弟天真懵懂不通世事,是她最值得信赖的人之一。
直到那一天。
那天,林小声照常下班,她连上了两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往家赶。
可她打开门,她既没有看到小林子蹭到门边迎接,也没有看到它跟往常一样窝在向萧回的腿上懒洋洋地睡觉,她看到的只有漫了一地的血泊,以及躺在血泊中的,小林子的尸体。
它躺在那儿一动不动。那么大的出血量,它早就已经断气了。而向萧回,那个被她当做弟弟一样的人,他在拿着匕首,匕首黑漆漆的,和小林子一样没有活气。小林子的身上布满了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可他还是没有停手,他还在,他还在拿着匕首,一刀、一刀,一刀一刀不停地往它身上戳!
林小声当场就难以自控地惊声尖叫起来,可向萧回却好像对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他还在继续手上的动作,直到林小声冲上前一把把他推开。
他这才倒躺下来,跟小林子一样,一动不动地,没有丝毫生气地躺在地上。
只是小林子睁着眼死不瞑目,他却于无声中缓慢地阖上了双眼。
他右眼下的小痣被溅落的鲜血覆盖,他满身的红却面无血色,就好像,他才是那具丧了命的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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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声抽噎着,仍在复述那一晚的可怖。
“那时候我眼里只有小林子,我把他推开以后就没去管他了,我当时真的很崩溃,我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可是后来等我想起来才发现,他早就走了......”
何祏默然,他不知该说这姑娘是心善还是心大,有人拿着刀在边上站着都还能毫无戒心;但万幸,没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林小声擦了擦眼泪,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你是不是想说他有病?老实说,我觉得没有。因为他走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包、手机、充电器,甚至那把刀!反正......只要是他的东西他什么也没留下......我怎么想都觉得,他当时格外冷静。”
“你没报警?”
虽然答案显而易见,但何祏还是问了一句。
“......没......”林小声又趴了回去,“本来想的,但也担心过会不会是精神问题,毕竟......毕竟这么熟,我是真的从来没觉得他是那、那样的人。所以......所以打算等隔天上班再问问他的......”
“......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光看林小声这个态度何祏也能大概猜出来,向萧回说的应该和同他说的差不了太多。
店里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客人,林小声便把音量压得更轻了些。
“他......他主动找的我,不停地和我说对不起......其实我看得出来,他确实非常非常自责了......可是,可是你知道吗,他竟然说小林子是失踪!”
林小声攥着纸巾的手再次握紧,细碎的纸屑只在虎口冒了个头:“他和我说他很抱歉,说是因为他睡着了忘记关窗户才会不小心让小林子走丢!你说这算什么,他这到底算什么?是真失忆还是在耍我?!我,我真的受不了,我现在一看到他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可是,可是......”
“可是他看上去又像是真的很愧疚很伤心。”何祏替她说完了她说不出口的后半句。
林小声喉头发紧,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应道:“是......所以最后我只能不了了之......我之前,我之前真的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的,但是,但是现在......”
她的话越说越沉,最后又散在了臂弯里,彻底没了声音。
窗前的人偶直起了身,和一个人打了声招呼。林小声朝那个方向看去,而后她深深地看了何祏一眼,起身从吧台离开。
那一个眼神里的东西太多,每一种都不像是有着这样一张仿佛不谙世事的娃娃脸的女孩儿该有的东西。
何祏立在原地,他还在回想林小声那个眼神中的意味,旧亭台的门却在这时被人推开。
向萧回走了进来,他略过林小声,径直走向何祏。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的小声姐一眼。
他面无表情地对何祏说:
“走吧,去外面。”
玻璃门再次被人拉开,静悄悄的,没有声音。记忆中那串好听的二重奏风铃余韵隽永,仿佛仍在耳畔回响。何祏踏上阳时街的地砖,阴香树下,越过深绿的茂叶,门匾上的浮雕积了层薄灰,但新火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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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3......
大家看文愉快呀~天天开心~比心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