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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
他们趁着夜色离开了秦山。
秦衣明无数次回头望向山间,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山雪已经成了不近人情的阻碍。
原以为又是一场不好打的仗,原本以为齐咏厦和秦淑轶都不是好过的关卡,谁能想到会这样轻易就把秦衣明带了出来。
来的时候本来也没准备多少马车,自然不可能叫宁婳和童英晨下车,慕槐和郁知津骑着马,让况柏进去照顾秦衣明。
慕槐上马干净利落,郁知津看着,虽然早知道不能在这样的事情上献殷勤,但还是可惜。
慕槐拉着马,两个人并行在队列周边,他们赶着夜路走,免得再出事端。
慕槐在夜间看不太清楚路,才走了没多久就喊停了。
那些随行的并没有发现异常,依旧快马加鞭地向着雁栖门赶车。
郁知津轻声问他怎么了。
而后慕槐便下了马,拽着郁知津的手上去,郁知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下意识顺着他做。
怀中多了一个和冬日格格不入的暖源,郁知津把人护紧,然后一言不发地重新拉开缰绳。
慕槐好像感受到他怀中的僵硬了,大氅上的戎马蹭着两个人的面颊。
慕槐忽然就松懈下来。
“什么事都敢做,抱却为难你了?”
郁知津一时无言。
慕槐被他抱得稳稳当当,他们没有前面的那批人这么快,闭目养神正好。
“不为难。”郁知津胸膛振幅小,却在慕槐的背脊上印得明显,慕槐反应不及,错愕地睁开眼睛。
郁知津两只手臂把他压得更实,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没有寒风穿梭的余地:“抱了你会跑。”
慕槐没办法和他解释这么多,归根结底,郁知津如履薄冰的缘故都是他而已。
郁知津和他从相识那一天开始,哪天不是患得患失。可不论慕槐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这样长长久久惦念的地方。
他踩着北辰宗铺好的路,在灯会里稍稍做了一些小事,然后景琼之名就能闻名于世。
可实际上,除了被师父逼着积攒下的本事,除了老天给的天赋……他浑身上下,也就剩下一张平平无奇的皮囊,还有并不算讨喜的性子而已。
慕槐侧仰着头,郁知津专心致志的样子确实很能唬人。
慕槐轻轻动了脖颈。
郁知津毫无防备地被人轻吻,就像那种安抚似的,对爱宠一般的吻。
慕槐就防着他反应强烈,立马靠在他肩上:“别跑神。”
郁知津没了话,一面酸涩一面清甜的情绪揉捏在一起,在冬季的凌冽中正好冲淡许多。
这样清甜的水,或许能长久保存到明年夏日里也说不定。
慕槐和郁知津两人在他们到之后半个时辰才到,他们两人悄无声息地回了梧桐殿,谁也没有知会。
宁婳心细,估计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也没有人不长眼来打扰。
在殿里不必再穿着一身保暖的累赘,慕槐随手脱了挂在旁边,却还没有困意来袭,于是穿着单薄地坐在桌子旁边,一个人撑着下颌发愣。
他打发郁知津去看了一眼秦衣明那头,郁知津正打算出门,院中却有一声清脆的“师父”。
郁知津扫了一眼禁闭的门,又轻轻侧目看慕槐的意见。
“让他进来吧。”
郁知津拉开门,慕槐正好被那冷风糊一脸,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秦衣明没和你一起?”慕槐搜肠刮肚,最终还是觉得这句话最温和,也没有像旁人一样的调戏。
好在没有白费苦心,秦衣明没有因为这句话就羞赧,依旧低声道:“他睡了。”
小孩大半夜睡不着觉也成了他这个做师父该管的,慕槐清了清嗓子,还是选择把郁知津赶走。
“郁知津你……”
他对郁知津没有什么别的称呼,慕槐自己听了也觉得有些不近人情,但是这样叫已经算亲昵了……当初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声“知津”吧。
慕槐自己反省了一会,看起来就像是发了一会愣。
郁知津如今心情正好,虽然听出了慕槐话里的意思却也没有不快:“我去看看莲蓬。”
没白捡这头蠢狼。
秦衣明和慕槐相处会更自在,但其实这样的事情很没有道理。
郁知津比慕槐更小,但秦衣明始终对他有一股子敬畏。他可以在慕槐面前犯蠢,在郁知津面前却总是畏首畏尾的。
慕槐没管这么多,用脚给他勾了一张椅子出来。
“况柏说你那段时间暴躁,你有知觉吗?”慕槐问。
“我知道,”秦衣明坐在椅子边边,非要凑到慕槐跟前才能好好说话似的,“是混沌入体……我有意克制了。”
慕槐拍了拍他的肩:“做得不错……还有什么不适吗?只怕没有消散干净。”
秦衣明垂着头,闷闷地晃了晃脑袋,道:“其实混沌入体我也有知觉的,如今已经感受不到了。”
慕槐看不到他正脸,只能凭着他这头顶看出他的失落。
但这些跨度久远的事情,慕槐也无能为力,当年山脚救他一回就已经算是缘分了。
秦淑轶的事情令人唏嘘,秦山的现状也教人不忍。
“那不是好事吗?你安心游历,学有所成再回去,兴许是个截然不同的秦山了。”慕槐道。
“我……”秦衣明声音有些哑,就像是要发病的前兆,“那我姑姑呢?她会有事吗?等我回去……我还能做什么呢。”
秦淑轶有意把他保护在是非之外,无非就是想他好好的,虽然……这样的保护让秦衣明只能在身处局外。
慕槐还是能体会秦衣明的情绪的。他憎恨了秦山这么久,不过一年时间,一直以来至关紧要的都成了笑话,寻仇都嫌幼稚。
“秦山主可没有全然不让你管,”慕槐道,“我做你师父,最多给你取字,要怎么挑秦山的大粱可不能靠我来教。”
秦衣明讷讷地抬头看他。
慕槐懒散地靠在一旁:“况柏不会因为我们留下来,他和你同岁,我以为你最懂他。”
“他……”秦衣明不肯抬手抹掉眼泪,等着风干。
慕槐代劳抬起手臂,轻声道:“你的路还有人陪着走,我当年……当年也没有你想象中这么顺其自然,各有各的坎坷。”
秦衣明嗯了一声,又坚定道:“他是我今生的兄弟!”
慕槐:“?”
慕槐脸色一抽,赶紧换了个话题:“找我就是想说这些吧?没事的话赶紧回去吧。”
秦衣明点了点头,但他一时却还不想走。
“你和秦淑轶很快还会再联络,”慕槐道,“秦山的事情未必会如实公布,我们却可以去知晓详情。你姑姑只是和你告别,怎么被你闹得这么像生离死别。”
“少了敌人,还找回了可以亲近的姑姑,这不是好事吗?”
慕槐越说越呛人,秦衣明没察觉,好歹也算是得了安慰。
“那我……”
慕槐打断,冷酷无情道:“去睡,明日开始我便盯着你练功,立春之前没有长进你就别想听秦山的消息。”
秦衣明二话不说地跑了。
果然……如今还没有谁能直面慕槐冷脸的。
*****
秦山上发生的事情不小,宣忆哪怕是通过徒弟也了解到一些。
他原本没这么快要来雁栖门,如今却把行程定得更早。
秦淑轶更不是吃素的,不过十天时间,齐咏厦被逐出秦山的事情就已经人尽皆知。但与此同时,秦淑轶并没有将齐咏厦和混沌的事情全部公诸于众,她宁愿自己担上一个识人不清,残害手足的罪名,也不想秦山之内因此恐慌。
慕槐和秦淑轶还有联络,最后一封书信就是秦淑轶查来的混沌灵气由来。
[齐咏厦这些年对我并不算袒露,书房之内也没有什么记载……但,还望公子谨慎,据齐咏厦口头交代,此事似乎和雁栖门也有干系。]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秦淑轶隐晦的那些关心。
慕槐在日光下看完了秦淑轶的来信,最终还是没有拿给秦衣明看。
[秦衣明一切安好,刻苦用功。]
慕槐不算话多的人,他能为这对姑侄做的无非也就是这些小事,自此,秦山动乱才算完全结束。
“师父,”秦衣明练剑练得大汗淋漓,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宗主来了。”
慕槐看了一眼也跟着秦衣明停下来的况柏,心道下一次还是得亲自盯着,让况柏这样纵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大点的长进。
慕槐自然地收起手里的信纸,大步朝着外头走去。
他以为秦衣明一定会跟上来,可一直到了门口身后都一直没了脚步,慕槐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便看见秦衣明和况柏两个人有来有往的招数。
……
既然如此,那就当甩手掌柜吧。
“少见啊景琼公子,”宣忆直接进了梧桐殿,一派主人作风,“笑什么呢?”
慕槐脸上的笑本来就不明显,更不知道宣忆这双招子怎么能这么厉害。
“我笑了?”慕槐扯平嘴角,把宣忆从主位上挤了下去。
郁知津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两个人幼稚无比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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