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若梦

　　第四十章
　　自从阿筝那天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找我。也不联系我。
　　没关系的，她工作忙。我理解的，真的没关系的。
　　我有阿郢哥哥陪我。
　　我跟徐郢像两块吸铁石一样。总是黏在一起。
　　没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宠着我。
　　现在在一起了倒是不宠着了。
　　唉。果然啊！男人得到了就不珍惜。
　　我难过的想着。
　　“阿郢哥哥，我想喝水。”算了，喝杯水缓解一下情绪吧。
　　徐郢将我手边的水杯递到我嘴边，然后开始训我：“你都看一天的电视剧了。歇歇眼睛好不好？”
　　“好嘛好嘛！”
　　徐郢越来越凶了，我都不敢反驳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让看就不让看吧。唉。
　　我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
　　“那我们出去玩好不好？上次你给我堆的那个大雪人都不见了！！”
　　一想到那个消失的大雪人我就很难过，那是阿郢哥哥给我堆的！
　　“好。”
　　虽然徐郢不再宠着我，但是他开始溺爱我啊。
　　只要不是对我不好的事情，他从来不会说不。
　　我俩换好衣服准备下楼。
　　——各自回各自的房间，换各自的衣服，你们在想什么？/无语.jpg
　　为啥没住在一个房间？/震惊.jpg
　　唉！一群蠢货。
　　（高智商.作者上线：听说因为某人不行。）
　　就在我俩出门之前，我收到一封同城的信，很奇怪，没有地址，没有邮票，没有落款。一封及其普通但是又很奇怪的信。我甚至都不知道这封信是怎么被寄到我家里来的。
　　打开信封，里面只有半张纸，好像是从哪撕下来的，上面写着：
　　阿离：
　　很高兴见到十七岁的你。
　　字迹很工整。但却莫名的有种……对，虚幻的感觉。
　　明明是真真实实写在纸上的，但就是感觉好像看完之后，字体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信得结尾有一个名字：落款人是……思思！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封信，我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的蹂躏，疼痛的不得了，就好像碎了一样。被人紧紧攥在手里的感觉。
　　我没办法呼吸了……
　　诡异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喷涌而出……
　　我感觉到我被人紧紧的抱住了，那个声音颤抖着喃喃到：“不要怕，不要哭，没关系的，我在这里……”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一时间竟不知道她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也是听到她的话，我才猛的惊觉自己竟然不止何时开始，泪流满面。
　　而我，竟丝毫觉察不到。
　　要不是久姝，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个泪人。
　　等等……久姝？
　　为什么是久姝？？
　　不是……不是阿筝吗……？
　　我忘记了窒息，忘记了流泪，呆呆的看着久姝……
　　竟……和那个时候的场景重叠了……
　　好像一瞬间有什么涌进了我的大脑，填补了那空白的一部分……
　　我才猛然发现，那个时候的人，其实是久姝……
　　不是阿筝！带我走出来并且陪我一整个高三的人，是久姝！居然是久姝！！
　　我……我……为什么？怎么会？？
　　那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
　　眼前一片漆黑……
　　--
　　时间回到了17岁那年……
　　那年元旦，我发现爸爸妈妈其实也会吵架。
　　于是我的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对于我个人来说。
　　我发现爸爸妈妈其实没有我以为的那么恩爱。
　　他们总是会生气。很少吵架。但只要一吵架就是很凶的那种。
　　于是曾经听不到的吵架声反噬般的涌进我的耳朵，并且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几乎快要将我震聋了。
　　我拼了命的捂住耳朵。还却好像听得更清晰了。
　　爸爸妈妈在隔壁吵架，我就在自己的房间哭。我还不敢哭出声音。即使他们因为吵架根本听不见。
　　我将哭泣声全数塞进枕头里、被子里。
　　于是有一段时间，只要我一碰到枕头、被子，就会听见委屈的不得了的哭声。
　　会疯狂质问我为什么要像我妈妈把不开心都发泄给我一样，将我的不开心都发泄给他们。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逃似的逃离床上，逃到床边。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听见那一声声委屈的质问。
　　我的夜晚大多数时候都是跟漆黑的夜空作伴。
　　黑压压的天空，连课星星都没有——好像置身在其中，非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才行。
　　我不记得我多久没上床了。
　　我不敢——
　　我不知道他们的委屈什么时候才会平静下来。
　　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原谅我。
　　我困极了，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梦里我的课桌、我的椅子、我的书本将我围堵在一个昏暗狭小的房间里，将我一步步逼到角落里。
　　我听见他们质问我：“为什么要将那些委屈都发泄给被子和枕头？”
　　“为什么你自己不能消化掉？”
　　“为什么别人都行就你不行？”
　　然后是哭成泪人的妈妈的声音：“阿离啊，要不是为了你啊，妈妈早就活够了。”
　　“阿离啊。你还太小了，妈妈舍不得你，等你在大一些，妈妈也能放心了。”
　　——放心？放心什么？放心的离开吗？
　　“阿离，你都不知道妈妈这几年过得有多难。”
　　有多难呢？
　　我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妈妈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跟我重复着她过得特别难，特别辛苦。但是为了我，她都硬生生的忍下来了。只希望我将来有出息，可以出人头地，自己养活自己。
　　大概妈妈太爱我了，所以我好像从来没听妈妈具体的说过她的难处。只是模模糊糊的告诉我她很难。
　　然后我感觉我被什么包裹住了，紧紧的将我裹住了，密不透风。然后有一个不软不硬的东西疯狂抽打我。
　　发狠似的咒骂我：“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把你的不开心都发泄给我们！”
　　“我们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夜里泪都流干了也没人能发现我们！！你好狠的心！你凭什么！！”
　　“你现在觉得窒息吗？呵，还早呢。这才刚刚开始——”
　　我猛然惊醒。
　　那声音似乎就在我的耳边，久久不曾消散。
　　“还早呢！这才刚刚开始！”
　　“还早呢！这才刚刚开始！”
　　“还早呢！这才刚刚开始！”
　　……
　　这声音像魔咒一样疯狂围绕着我。
　　于是我‘蹭’的站了起来，全然不顾这是在上课，讲台上老师正在认真严肃的给大家讲课。
　　我慌慌张张的跑出教室。撞散了别的人书、撞歪了别人的椅子、撞倒了别人的水杯……
　　我跑啊跑。
　　不知道跑了多远，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也是从这天起，我总是会不小心听见别人在偷偷叫我：那个疯子、那个怪物……
　　起初他们还会背着我。发现我的时候甚至还会及时回避。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拥有名字，他们叫我：“那个疯子，你把这个垃圾帮我扔一下。”
　　然后不等我反应，就直接将垃圾仍在我身上，弄得我满身都是。
　　“哈哈哈哈哈哈！这哪是疯子？我看是傻子吧？”
　　然后就是疯狂的嘲笑。
　　我很委屈，委屈的哭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那个傻疯子还会哭呢！！”
　　于是我努力止住泪水。
　　“唉？这真的是个傻子吗？这还能忍住不哭？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不比游戏好玩多了？这还不花钱？”
　　然后我感觉我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当当当。”那是硬币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地上滚着，滚到了一个男生的脚下。
　　随后，硬币被那男生踢到了我的脚边，我听见他说：“这是给你的消费。看你表演也挺辛苦的。”
　　随后周围哄堂大笑。
　　直到主任进来，这笑声才停止。
　　于是主任气急败坏的指着我说：“这个书，能念就念！不能念就滚出去！你爸妈供你上学是为了上你哗众取宠的吗！！”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我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那天被骂的人会是我——
　　不过现在想想，答案是什么，还重要吗？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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