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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贞星
字字劝人宽慰,却字字意有所指,字字如白刃在喉。
也不是怀揣了什么恶意,就是天生是个狡诈泼皮,瞧着向来目无下尘的太阳神君现下一副哑忍模样,添殊就是觉着实在有趣儿。他抚掌而笑:“就算掐了人短处,也不是非得就治他人于死地,不过玩笑罢了,况是请你尊驾来襄助于我,我该地道些才是。太阳神君为众生之父,浩然光耀天地,这世间,当是没有比你更光明磊落的了,不是么?”
金乌铁青着脸,不语。
“这边请。”添殊笑意尚未敛尽,抬袖引礼。
只得板着面孔随他上前去。
走至雍南、朔东二位大力士旁,他介绍道:“二位神使有劳了。这位便是太阳神君,届时同我们携手除此巨兽。只烦二位藉此再出些力,不得多日我们便施阵作法。”
二个力士牵挣神索,不好撒手作礼,便笑道:“见过神君,到时我们哥俩定当尽心尽力,配合神君。”
微微颔首,金乌朝他们拱了拱手。
再看那隆隆巨兽,体有百丈之大,四肢粗短,虽看得出来是手脚,也只看得出来是手脚,似是形态各异的山峰山石。至于兽身,那兽身上下更无形态可言,像是两座山峰连为一体,中间有黏连不平的缝儿。往上见顶部有口,无眼鼻,无耳。
质漆黑如石,却不是石,日光照耀那粗糙的兽身,一些边角仍会反光。
“我当是什么砂石所化,眼下看来,大抵明白了你的用意。”金乌审视那庞然巨兽,心下明了。
添殊道:“诚然是也,要想彻底铲除它,还唯有太阳神君你才能办妥。”
金乌取了一指阳火在指,挥在在那兽身上,巨兽猛然受了惊似的怒劲儿往前挣扎,将二个神使拖拽了一二步。
见此,添殊大悦:“很好!”
只见兽身上一指阳火灼烧一时,缓缓熄灭,那兽才不如方才挣扎的厉害。朔东与雍南将铁索再往臂上捆了一道,将它拖扯至天坑中。
“终算给我找着它的软肋了。”添殊走至金乌跟前,心悦之余不觉“啧”了一二,双手叉腰:“这畜生困惑了我百年,也亏得是我贪狼一星始终智慧不凡,才想得着治它得招儿。”
懒得搭他这话,金乌向来不喜欢自恋之人,也是因着阿曜那厚脸皮子整天在自己跟前晃的缘故。只推测道:“当是甚么铁盾器物所化。”
巨兽背脊如山丘大盖儿,金乌揣测是两枚铁盾所成,也当是天兵落下的,凡间寻常兵器不得灵根,成不了精。
“不是。”
眼望那兽身漆黑,百年埋于黄沙中也鲜有锈斑,许是因着沙州干燥,又或是它本就不受侵蚀。
“不是铁盾,是玄铁。”添殊如是说。
玄铁为铁中王,色泽乌黑,其身携带磁引,活时偶犯红光。是六合寰宇中最为刚猛强韧之材,世之剑修无不意欲得此锻造刀剑。
可玄铁稀贵,持有者少,见着更少。
即是玄铁成精,那也是情理之中。金乌背手哼笑了一声:“就这还困惑了百年,贪狼星君平素也不见得爱管闲事,亦不善战,却也为这玄铁执着于此?百年之久,大可以将此巨兽昭示天下各个道馆宗门,他们定当竭尽全力来收治,比任何人都该上心,何苦埋于地下,时常惶着心神。”
“我自有宣花斧在手,要这玄铁也是多余。你说得对,我不爱管闲事,亦不如我三弟擅征战,可这闲事我还得管。”
添殊爱笑,常常语未至笑先出,旁的人也不知他在笑个甚么由头,只是妥妥一副奸人像。
“因为,这一双玄铁,本就是我的。”
一双?
如此看去,终算晓得那如山峰相连的躯,原是两块玄铁所成。
说至此处,他竟敛了笑意面作肃然,昂首看去。
“是我自己造的孽,我理当将它收拾干净。”
是被他扔弃的。
这一双本玄铁是从天斗中坠落而来。
是弟弟玉衡降生,随廉贞星一齐坠落的一颗长空杂曜。
由廉贞星托的胎,三太子降生。天帝分外气恼,自己生来骨子里是掌定乾坤的满腔抱负,怎么生三个儿子,三个都不成气候?长子是文曲星坠落得的胎,平素不问世事,只爱个丝竹管弦;次子就是他添殊,大桃花星贪狼托的胎,故而天帝从未对他有多的期望,就当是命罢;幼子降生于地,带了一对玄铁下来,天帝隐隐喜悦,只当是个爱兵擅武的孩儿,盼望自己后继有人,连忙去天斗,只见陨失了北斗第五星。
即廉贞星。
天帝百思不得其解,虽说仙胎由天斗来托是贵兆,旁那些神籍略低的神邸还不得天斗加持。
可天帝所青睐的武曲星、七杀星、甚至紫微星在天斗岿然不动,降落他妻孕腹中的却是三颗桃花星......估计事出有因,天帝平生最瞧不惯那些个堕落qing欲中的人,然而自己养的三个儿子,俱将是性情中人。
贪狼为正,廉贞为偏,各为正桃花,次桃花;至于文曲,乃是桃花杂曜,不主姻缘欲色,却主星主才情。
贪狼自不必说,本就是一颗rou欲之星,故而添殊生来好女人,是既定事实。而廉贞,纵聪颖好学,能文擅武,可终归是桃花星,不免感性多情。
奈何二者之区别,贪狼为乱,廉贞为专,区别星主是否长情专一。
玉衡是龙族一脉千年难得的一条白龙,品相高贵,天帝索性将目光投于他身,誓要逆转天命。
一只幼龙尚且在怀抱,天帝就张罗了物件儿任他在诸位天官前抓周。
犹记天后所叙,添殊从前抓周,只抓女娥身上所着的那肚兜,倒是预料之中。玉衡亦为桃花星降生,故而添殊好奇,想看看弟弟会抓甚么,早早来到宝殿垂帘后的阁子中来。
母神方才哺育了幼龙,见他来,不禁抱怨:“瞧你父神,可是疯魔了,没见过这样偏私耍诈的。”
见那玉台上样样物件儿已然备好,只须待宝殿客满,届时任幼龙去挑。
可那些个物件儿实在偏私,不是兵器就是兵器,甚么定天锤,缚灵锁,扶桑弓矢,三叉戟......十几件东西,无非夹杂了几本真经。
还有那随其陨落的玄铁。
“就这样怎么的也是非文就武的料,父神就当真是骗自己骗到这个份儿上来——嗨,我倒要瞧瞧,他会挑个甚么。”便走至母神身旁,幼龙探着小脑袋从天后锦袖中出来,游到他臂上去:“小子,父神执念如此,也是难为你了。”
抱在玉台边上,幼龙便探一探的爬出来。
洁白的幼龙在玉台上怯怯的,闻闻这件法宝,又瞧瞧那样经书,就是踟躇着不肯碰。
“瞧瞧,人孩子一个不稀罕。”添殊无奈摇头:“想得出这损招儿来,也不愧是我父神。”
“唔......”幼龙好似心里不喜欢,耷拉着犄角望着添殊,要哥哥抱。
添殊没惯着他,叉着腰故作严肃:“啧,瞧没个骨气,怎么的也再挑挑,不然一会子在殿上没解。”遂拾起那一双玄铁,递了在他面前:“这个,跟着你来的,能稀罕不?”
幼龙小心翼翼的用鼻头点了点那玄铁,遂将身子后倾,退的远远的。
只得搁下玄铁,任由他在玉台上再溜达一转。
爬了一阵儿,幼龙赫然凑近了添殊嗅了嗅,突突的钻进了袖口。
?
从袖口钻了进去还不停歇,竟往膀子顺着爬,爬到了胸口去。添殊一阵酥痒,懵逼问:“你做甚么?占哥哥便宜?”
俄顷,幼龙从领口爬出来,蜿蜒在添殊的肩头上,尾巴卷起一物来。
正是添殊脖颈上佩戴的袖珍舍利瓶,幼龙卷在尾上分外的欣悦,用脑袋上去蹭,随之发出愉悦的低吟。
?
“你自个儿身上又不是不会生香粉,还要抢哥哥的,不给!”他将幼龙从自己身上攥下来,捏在手中教训:“这么些宝儿你偏生不要,专挑哥哥的东西,想造反呢你。”
说着,绷指弹了弹他的鼻头,小白龙疼的哼唧一声。
“老实点儿,哥哥这宝贝不是你能碰的。”遂将他扔在玉台上。
“好生挑拣挑拣,也得是我这香粉不上玉台,不然一会子在众人前给你捡了,父神面上无光,保不齐拿你开涮。”
可在玉台上一堆器物中徘徊,就是不愿碰那些个冷re兵器,一会子楚楚可怜的望着添殊,一会子又巴巴的将目光投射给坐榻上的天后去。
天后自是怜惜,不过并未上前来抱他,只远远叮嘱着:“三郎乖,再瞧瞧有没有什么称心的,不然一会子上殿了犯难。”
强扭的瓜不甜,人生来天命在此,天性使然,怎由得旁人拿了手刀来凭着自己的心意雕雕刻刻,刻出自己想要的模子。
“我还不了解你,你和哥哥我一个爹娘生的,不就喜欢那点儿事么......”添殊亦是无奈,将脖颈上的舍利瓶摘下来,抖落了些香粉儿在指,把玄铁身抹匀。
“小子,我看你以后得着这玩意儿的道。”
只见小白龙喜滋滋的爬去,将脑袋搁在玄铁石上,遂全然蜷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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