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内鬼，终止交易

　　在小章鱼带路去解救章鱼妈妈的途中，霍金金得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早上谭见欢带她乘坐的那部电梯，是乘用人依靠强大的意念控制的，可以通往任何地方。
　　“谭见欢该不会是个AI机器人吧？”这是哪门子的中西合璧科幻片，演奇异博士呢这？
　　小章鱼并不明白什么是AI机器人，它又告诉霍金金，只有她能够彻底破坏掉谭见欢的章鱼岩浆灭绝人类计划，方法是她跟海底之魂融为一体然后阻断实验室对岩浆的控制。
　　“就是说要我变成那个石球，然后是不是要我自我牺牲跳进岩浆里啊？还是说我最后分裂成七个葫芦娃消灭那个女人？”霍金金对这个章鱼跟岩浆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计划根本不感兴趣，因为她压根不相信几条鱼加一个笑点很低的女人能够控制岩浆。退一万步说，就算那女人拥有这种超级武器，就算真的有一个按钮，按下去就会让陆地上所有人在一小时内死光光，那谭见欢也不会真的去启动那个按键，除非她真的是个机器人，或者真的只是一条鱼。
　　去往章鱼监狱的路畅通无阻，路上遇见的鱼对霍金金不理不睬，好像她只是一团空气。唯一遇到的阻碍就是把手监狱大门的两条巨大魔鬼鱼。
　　在距离大门还有四五十米的时候小章鱼就喊霍金金停下，想个办法引开它们。
　　看着那两只体型大概有八米宽的魔鬼鱼，霍金金陷入了沉思。。。那天在餐厅里吃的那道菜，到底是用魔鬼鱼后背上的什么死皮做的？
　　正当她沉思到有点反胃之时，两条魔鬼鱼带着可爱的微笑朝这边游过来。
　　“不好！快躲起来！”小章鱼立马躲进霍金金的衣服里。
　　霍金金淡定站在原地看着魔鬼鱼靠近。
　　两条魔鬼鱼靠近后，就在她的头顶盘旋，排队优雅地转圈圈，不说话，也不攻击她。
　　小章鱼从霍金金领口钻出来，“它们竟然在向你示好，我们快走，进那扇门。”
　　霍金金大摇大摆进了章鱼监狱，以为会在里面看到一个个巨大密封玻璃缸，缸里关着章鱼鲈鱼啥的囚犯，囚犯看到她进去后一个个激动无比地求她救救它们，然后她摸索摸索找到了开关，按下开关后解救了所有鱼鱼。
　　又或者鱼鱼们被左右相连或收尾相连串在一起悬挂在半空中，每天早中晚被撒盐三次，制作风味腊鱼。。。总之绝不会是像眼前这样——一只只肥硕的章鱼围坐在一个巨大的类似日料回转餐厅一样的流水线旁，一刻不停地从流水线传送带上面拿起各色小盘子享受食物。。。
　　猜错了，这不是葫芦娃大战蛇精，这是千与千寻拯救猪猪父母。。。
　　小章鱼拉着霍金金走到其中一只已经胖成球的花斑章鱼身边，大声喊“妈妈”。
　　它的妈妈除了继续吃日料，没有给任何回应。
　　小章鱼呜呜哭了，抱着霍金金求她快点救救妈妈，再这样吃下去，不出一个月妈妈就会撑死的，撑死了就会被拿去搅成肉泥等待将来倒进岩浆里。
　　拿去哪里搅？唉。。。
　　其实想开口多问几句，问清楚了如果能帮的话就顺手帮个忙，可是她自己也有很头疼的烦心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求你了，要不是我妈妈在被抓之前把我藏起来，我现在也是跟它们一起坐在这里不停地吃，等待宰杀，我不想妈妈死。”
　　霍金金低头，看见小章鱼的眼泪不是一滴一滴都，是像花洒那样喷洒出来的。她看了几秒钟后，蹲下来，摸摸章鱼头，“我怎么救？”
　　小章鱼止住眼泪，“你去偷海底之魂，你有了它就能让它们停止进食。”
　　“海底之魂就在我这。”霍金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个石球。
　　小章鱼有点惊喜和意外，问：“你什么时候偷的？”
　　“不算偷，它自己跟着我的。”其实那天半夜悄悄潜入海底之魂房间里，只是想去验证一下那里到底有没有妈妈的灵魂，但她对着石头说了一小时的话也没得到一句回应，最后要走的时候石头却从台上滚落下来，一直滚到她脚边。她走一步，石头跟一步。这碰瓷的意思如此明显，霍金金没办法只好把它揣进了口袋里。感谢当初机智的自己，在做草裙的时候充分考虑了草裙实用性，在裙子里缝了个内袋。而在她收好石球后回头看，原本放石球那张台上又长了个球出来。
　　在小章鱼的提议下，霍金金换了一百八十个姿势手握石球口念各种咒语尝试让肥章鱼们停下来，但都没有用。
　　“你是不是不够诚心？”小章鱼气鼓鼓地质问霍金金，“你就是唯一的人鱼后代，有海底之魂在手里，你应该是无坚不摧的才对。除非你没有诚意，根本不想解救我妈妈！”
　　眼看小章鱼气得越来越鼓，霍金金很担心它下一秒就会瞄准自己喷一大堆恶心的墨汁出来。“小小年纪的你别乱喷人，我要是不想帮你的忙我为什么跟你过来？为什么刚才还跟你试了那么多姿势？”
　　小章鱼强忍住怒火，深呼吸，渐渐地把墨汁憋了回去。“我想到了，”它又仰起头看霍金金，“是咒语不对！那天我躲在天花板缝里看到谭见欢最后用一个奇怪的姿势说了一句话后，妈妈和其他叔叔阿姨们就开始不停地吃了。”
　　“啥？”
　　小章鱼边回忆边动作，“她先这样，嗯，抬起右手，这是右手，摸胸口，然后往右边，然后抬起，这样。。。”
　　霍金金看着小章鱼抽象的动作，陷入了沉思。
　　“最后她说的是‘我爱这里，这一切都是为了爱’，一定是这句咒语，这句话说完后传送带就开始传动了，大家也开始吃了。你快试试！”
　　霍金金盯着一脸严肃的小章鱼看了一会儿，“我可以尝试这句咒语，但是你刚才那套动作我没看明白。”
　　小章鱼叹了口气，又重新开始比划。
　　“看明白了吗？”
　　霍金金叹气，“好复杂啊，再来一遍。”
　　小章鱼再来了十二遍，霍金金终于看明白了那套手势——这不就是全国小学生都会的《感恩的心》手语吗！！！
　　“你会了是不是！快做！”
　　霍金金全身充满了抗拒，表演这套手语比刚才小章鱼叫她躺在地上用膝盖顶着海底之魂玩空中蹬自行车还要尴尬许多。
　　但是小章鱼的整个脑袋又变得鼓鼓的了，霍金金为了不被喷墨汁，只好扭扭捏捏地左手拿石球，右手举起，开始面对着流水线章鱼们表演《感恩的心》。很奇怪，虽然四周没有音响，但是她脑子里全是《感恩的心》杜比立体声。
　　“我爱这里，这一切都是为了爱。”
　　霍金金的最后这句话说完，小章鱼两眼期待看着它妈妈。
　　等了一分钟，流水线还在转，肥章鱼们一口食物没落下。
　　霍金金将石球收回口袋里，“没有用的。”
　　“我不信！一定是你没有诚意！谭见欢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有泪花，你刚才一点感情也没有！你如果不想办法阻止这一切，你就是在帮助那个女人消灭人类！你这个人类的叛徒！”
　　“你再骂我我走了。”霍金金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站住！”小章鱼跟上去，粘在霍金金的小腿上。
　　“原来还以为你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可怜，没想到你这么凶，你这样在人类世界是会被拿去做章鱼小丸子的。”霍金金走出了监狱大门。
　　两只魔鬼鱼在门外闭眼休息，感觉到了霍金金的气息，睁开眼，又去她头顶上排排队盘旋。
　　霍金金走开五十米后，魔鬼鱼才不跟了，游回了监狱大门前。
　　“去电梯那里，你试试用意念去你想去的地方，我猜那是中低难度魔法，你可能要先学会中低难度的，才能回来尝试这种难度比较高的魔法。”
　　霍金金伸手把粘在耳朵后面的小章鱼撕下来放到肩膀上，“以后不许爬我耳朵上，我耳朵痒。”
　　到了电梯门前，霍金金伸手去按开门键，走进去，电梯门自动关上。
　　霍金金现在才发现里面没有任何按键，四周轿壁就像镜子一样倒映着她的影子，镜中的影子，镜中的镜中的影子，镜中的镜中的镜中的影子。。。
　　霍金金想起了曾经在律所大楼电梯里与张小珠的十八次偶遇，有时候她站在前面张小珠站后面，有时候她站左边张小珠站中间。有一次人很多，把张小珠挤到她面前。当时她清晰地看见张小珠的耳坠上一共有十六颗碎钻，后颈右侧发际线下方2毫米处有一颗很小的痣。那天张小珠喷的是香奈儿5号之水，也是她第一次见张小珠时闻到的味道。那还是她特地去商场一个专柜一个专柜、一瓶一瓶香水闻遍了才找到的。但她没有当场买下一瓶，而仅仅是在那里闻了闻，把香水跟人对上号，然后就走了。知道是它，看看就行了。
　　电梯门忽然打开了。
　　“哇你成功了！”小章鱼兴奋尖叫。
　　霍金金走出去，外面竟然是律所大楼一楼大厅。她有点不敢相信，跑到大厅前台看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上午十点四十分，西装革履的人进进出出。她疾步回到电梯门前，身旁已经站了好几个等电梯的人。
　　电梯门再次打开，大家一起走进去，霍金金按下张小珠的楼层，然后焦急地看着那个跳动的数字，3，5，12，16，20。。。。叮咚，终于到达那层楼。她走出去，墙上“XX周刊”四个字赫然醒目，心脏突然开始狂躁跳动。她第一次来这里，根据经验，找到了主编办公室。办公室门口坐着个秘书小姐，正在接电话。“是的，不好意思我们张主编近期休假，这个暂时没法安排哦。这个不确定，这是主编的私事，具体我也不清楚，要等她通知，您的事我这边先帮您记录一下，等主编休假回来帮您转达。。。”
　　秘书小姐挂掉电话后，霍金金上前问：“你们主编不在吗？”
　　秘书小姐并没有抬头看她，而是盯着电脑屏幕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你好？我找张主编。”霍金金弯腰去看她。
　　她仍旧专心做着自己的事。
　　“她应该看不见你。”小章鱼说。
　　霍金金想了想，直接伸手推门进了主编办公室。办公室里没人，落地窗边那张长桌面上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狂躁的心脏渐渐安分下来。她坐到张小珠的位子上，靠着椅背，感受张小珠的视角。这张办公桌上的摆设真是毫无个性到令人发指，连个小纸条大头贴小挂件都没有。
　　霍金金很不满意，她冲出办公室，回到电梯里。
　　“现在要去哪？”小章鱼问。
　　电梯里没有别人，霍金金垂眸看着地面，想了好久，最后说了句“不知道”。她抬起手想按一楼，发现楼层按键都消失了，又只剩下开关门键。
　　按了开门，门口打开，走出去，忽然间一阵炫目，她本能地抬手遮眼。几秒钟后，眼睛稍微适应了光亮，她放下手，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车的副驾驶座。往左边扭头看去，张小珠正一手搭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海。
　　“张小珠！”霍金金伸手去碰她的肩膀，却捞了个空，碰不到。
　　“张小珠！”胸口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塞满，只能猛烈起伏。
　　张小珠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海，海面上闪烁的阳光，远方一艘很小很小的船。
　　“张小珠！你转过来我看看你！”胸口的东西忽然涌上头，挣扎着从眼眶冒出来，一滴滴滑落到脖子间。
　　这是张小珠，后颈发际线下有那颗小小的痣，是她，可是任凭霍金金怎样努力喊叫，双手狂舞，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海，静静地让窗外吹进来的海风吹动她的发梢，静静地让霍金金闻着她身上的香水味。
　　就像今天早上在那间会议室里，她把霍金金当作空气一样视若无睹，甚至最后还对霍金金的吻表示厌恶。
　　霍金金好委屈，眼泪啪嗒啪嗒淋湿了小章鱼一身。
　　“你傻啊哭什么，我都说了这些人看不到听不到我们。”
　　霍金金哭到肩膀开始抽动。
　　“停止！别哭了！快回去干正事！”小章鱼在霍金金肩膀上喊，喊不动她，于是便爬到她的耳背，用触手伸到她耳廓里。
　　霍金金痒得整个身子激灵了一下。
　　小章鱼又去挠她耳背。
　　“啊。。。”霍金金立马抬手去掰它。
　　这一掰一扯的瞬间，她又变回到了电梯里。
　　“我警告你，下次再敢爬我耳朵上我就拿你去做章鱼小丸子！”这章鱼气死人了，耳朵那是它这鱼能随便玩的地方吗！那是恋人才能玩的！
　　“行了知道了，谁稀罕你的耳朵，快点回去救我妈，你已经掌握—”
　　“不行。”霍金金打断它，闭眼花了两秒钟调整情绪。
　　再睁眼时，电梯门再次打开了。她走出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几排鱼腥草，然后是窗外的树枝，最后，她转头，张小珠正躺在床上睡觉。
　　她去到床边蹲下，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张小珠的睡颜，她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是谁？”张小珠突然开口。
　　霍金金被吓得后仰倒地。
　　张小珠睁开眼，侧过身子看她。
　　“你，你，你看得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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