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憾时抱余生

　　大年三十的晚上，韩爸韩妈吃过饭后去了韩憾奶奶家，家里只有韩憾一个人，抱着一堆零食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看春晚。微信里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无非都是同学朋友们的新年祝贺，韩憾一一回复。西可照例给她打来了电话，电话那头热闹的很，不时传来叫西可的声音。韩憾不愿再耽误西可，故意要赶着挂断电话。
　　“你有什么事儿吗这么着急？”西可有些困惑。
　　“对。”韩憾故意拉长了语调，“我在等倚时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西可无言以对，嫌弃的不得了，“得了得了，没良心的，重色亲友，挂了！”
　　“赶紧的。”韩憾看着挂断的手机屏幕，眉开眼笑。
　　倚时发来了家里做好的年夜饭照片，给韩憾讲述着家中趣事，隔着手机屏幕韩憾都能感受得到倚时的愉悦，看着聊天界面，心里像是手上那杯刚煮好的咖啡，呼呼冒着热气。
　　电视上的节目一个接一个的上演着，即使是语言类的节目也并没有引起韩憾的兴趣。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是韩爸韩妈从奶奶家回来，韩憾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又将视线转回电视。在阖家欢乐热热闹闹的大年三十，韩憾家中的冷清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韩爸韩妈洗漱后回到房间，客厅又只剩下韩憾一人。电视上传来主持人倒计时的声音，韩憾收到了来自倚时的视频，“韩韩吖，新年快乐！”韩憾莞尔，“新年快乐！”手机那头传来了长辈们打趣倚时的声音，让韩憾有些赧然。倚时察觉到了韩憾家中的安静，眉头微微蹙起，“你一个人在家？”
　　韩憾轻笑，故意压低声音赶紧解释起来，“没有，爸爸妈妈不熬夜，回房睡觉去了。”倚时闻言这才恢复笑容，小声问道，“那我刚刚没吵到他们吧。”
　　“没有没有，他们早就睡着了。”
　　倚时正准备开口再说什么，突然有个小孩冲到屏幕面前，冲着后面高声喊着“叔叔在和一个漂亮姐姐视频！”
　　韩憾顿时脸红起来，却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很是温和的声音，“你快过来，不要打扰叔叔和漂亮姐姐聊天，你这样喊漂亮姐姐会不好意思的。”倚时抬头，对着屏幕外的人撒娇，“谢谢妈。”
　　倚时回头看向韩憾，柔声询问，“没吓到你吧？”
　　“刚刚是你妈妈吗？”
　　“嗯，怎么了？”
　　韩憾神色认真，“就是突然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温柔了。”
　　听到韩憾的话，倚时得意的笑了起来，“那是。”说着又有些气恼，“原本想悄悄给你打个视频的，被这个臭小子给发现了，一会儿去收拾他！”
　　“那是谁的小孩吖，好可爱。”
　　倚时给韩憾解释道，“我哥的，我们每年都在爷爷家过三十。”说着又似乎对刚刚打断俩人的视频有些不满，“可爱啥，就是个皮小孩！”
　　这番孩子气的样子逗笑了韩憾，又故意开口，“多可爱吖，还叫我漂亮姐姐呢。”
　　“那你就是漂亮姐姐吖！”倚时说道，又突然回过神来，“等一下，我是叔叔为什么你是漂亮姐姐吖！”
　　韩憾见倚时终于反应过来，隔着手机笑的花枝乱颤，“你的反射弧怎么这么长吖。”
　　“你还笑！”倚时噘着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像一只炸了毛的大金毛，说不出的可爱。韩憾看着这样的倚时，情不自禁地开口，“我好想抱抱你吖。”
　　话一出口，屏幕两头的二人都有些愣怔。韩憾率先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倚时看着韩憾红的宛若苹果的脸颊，得意地笑出了声。这番换做韩憾娇羞恼怒，“你别笑了！你还笑！”
　　倚时不再逗她，神色认真许多，柔声开口，“我也是。”
　　韩憾的耳朵传来温热的感觉，她直觉自己现在一定宛若一只煮熟的螃蟹，对着手机那头的倚时说道，“我不和你说了，我要睡觉去了！”韩憾说完挂断了电话，手机再次响起，是倚时发来的信息，“晚安，好梦。距离我们见面又近了一天。”
　　韩憾看着手机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算了，哪怕在老城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至少如今在远方有一个人满心满眼期盼着能早日见到她。
　　那些心里苦的人吖，只要一点点甜就够了。
　　之后的几天和过往的每一个春节如出一撤，韩憾并没有因为远赴千里之外读书而得到家中亲戚们更多的关心问候，大多数时间她都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最大限度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只有在姨妈家的时候，韩憾得到二表哥的同意后猫在二表哥的书房中看书时，二表哥端着酸奶来和韩憾聊天。
　　“小憾，大学生活怎么样？”韩憾的二表哥在J市读博士，对韩憾一向比较亲近，是家里极少韩憾愿意多聊几句的人。
　　“很好吖。”
　　“对专业还喜欢吗？”
　　韩憾笑着点了点头，“嗯，挺有意思的，我们专业课实操的东西比较多，还挺好玩的。”
　　“室友都相处的怎么样？”
　　“都挺好的。”
　　“H市没有暖气，你能习惯那边的气候吗？”
　　“还行，冬天多盖一些就好了。”
　　二表哥看到韩憾手腕上的表有些愣怔，“诶，小憾，这块表不错，什么时候买的？”
　　韩憾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大方回答，“男朋友送的。”
　　“可以吖，这么大方就承认啦，都不扭捏一下。”二表哥笑言，“怎么在一起的？”
　　“喜欢就在一起了呗。”
　　“你爸妈知道吗？”
　　“谈恋爱是我自己的事情，虽然用不着报备，但也没必要搞得天下皆知吧。”韩憾并不打算多聊自己的生活，调转话头询问，“二哥，你博士毕业之后打算回家还是留在J市？”
　　“工作已经定好了，回来当大学老师，J市压力太大了。”
　　韩憾笑笑，“挺好的。”
　　“那你呢，等大学毕业有什么打算？”
　　韩憾嘴角的笑意变大，“我才大一，离毕业还早着呢，没想那么多。”
　　“你是心里有主意的人。”二表哥回声，又看着窗外意味深长的开口，“小憾，想做什么就去做，趁还来得及的时候。”
　　韩憾有一瞬间的默然，二表哥的话中带着些许遗憾，似乎意有所指。但她很快调整好了表情，也并未开口询问，只是轻声一下。两个人都陡然沉默了下来，韩憾察觉到表哥几不可见的舒了口气，直觉应该说些什么打破这份安静，便举起手中的书说道，“二哥，这本书可以借我看看吗？”
　　二表哥脸上的笑意真诚了许多，指着书柜回答，“除了这一排，你想看什么都拿走。”
　　“不用，就这一本就好。”
　　门外传来姨妈叫他们吃饭的声音，两个人便不再继续，一起走出了书房。
　　结束了走亲访友的时间，韩憾终于挨到了正月十五。原本韩爸要把韩憾送到机场，可是韩卿一家要回来吃团圆饭，韩憾便推脱了韩爸的送行，自己打车到了机场。章白几天前询问了韩憾回程的航班，两人约好一起回H市。过了安检之后韩憾收到章白询问她在哪里的信息，韩憾回复之后等待着章白的到来。
　　一见到韩憾，章白就毫不客气的吐槽，“我可真是舍命陪君子，感动吧。”
　　韩憾故意甩给他一个白眼，“你拉倒吧，还不是因为叔叔阿姨去旅游了，你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
　　“非要戳穿我！”章白气结，“今天过节，哥请你吃饭。”
　　韩憾嫌弃道，“拉倒吧，我们请你吃饭。”
　　章白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重色轻友吖重色轻友！”
　　二人斗嘴之间电话声响起，韩憾才接通，章白就听到了倚时的声音，“韩韩，我马上就飞了，你到机场了吗？”
　　“我到了，刚过了安检，现在在登机口呢。”
　　“好，那我们等会儿见。”
　　韩憾挂断电话看了眼时间，原本淡然的心突然有些迫切，身旁的章白嫌弃的打趣，“我一会儿能不去和你们吃饭吗？”
　　“可以吖，省钱了。”
　　“你都不假客气一下吗？”
　　“没必要。”
　　章白再次冲着韩憾丢了一个大白眼，“我一定会去的，我要吃垮你们俩。”
　　韩憾双手一摊，“随便，反正也不是我结账。”
　　章白再次被韩憾的牙尖嘴利打败，“韩憾，你和我说实话，你俩吵架的时候，倚时真的没有被你气死吗？”
　　韩憾云淡风轻，“我们还没吵过架。”
　　章白终于缴械投降，“好的，我闭嘴。”
　　广播里传来登机的通知，两个小时的时间并不算长，韩憾和章白很快降落在H市的土地上。才一落地，韩憾就打开手机给倚时发信息，“我降落啦，马上要去取行李。”
　　倚时几乎是秒回信息，“不着急，我等你。”
　　韩憾脚下的节奏明显加快许多，惹得章白再次吐槽，“诶诶诶，这么着急呢。”
　　“那是。”韩憾话音刚落，就看到了在行李处等待的倚时，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倚时看到韩憾的身影站在原地张开双手静静地等待着韩憾，旋即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韩韩，欢迎回来。”
　　身后的章白望着眼前的场景，顿觉自己宛若一个欣慰的老父亲，明明笑的很灿烂却又故作嫌弃的小声吐槽，“真是夸张。”
　　倚时和韩憾寒暄过后便和章白打起招呼，询问起章白对午餐的意见。
　　韩憾笑道，“他说要把你吃垮。”
　　倚时不明所以，却还是笑着应承下来，“好吖，随便点。”
　　章白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真的觉得我被你俩伤害到了。”
　　韩憾在一旁笑着不语，倚时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登机前被她秀恩爱的嘴脸气到了。”
　　倚时的笑容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再次开口暴击章白，“这样吖，习惯就好。”
　　章白无语凝噎，化悲愤为食欲，毫不客气的大吃一顿后被二人送回了学校。学校门口有家很有名的店，章白买了一份热乎乎的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算作回礼。韩憾并不客气，在二人面前便大口朵颐着，倚时就站在一旁，驾轻就熟的接过红薯皮，眼里写满了笑意。章白看着二人，忽然觉得韩憾就像她手里的烤红薯，剥开皮后散发着甜暖雾气，而这份真心被倚时郑重其事的捧在手心。
　　正好有辆空车停在他们面前，韩憾和倚时挥手告别。章白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回想起刚刚午餐时的事情。
　　三人最终决定午餐吃烤肉，倚时在点拌饭时有些歉意的征询章白的意见，“不好意思章白，这个拌饭不加西葫芦可以吗？”章白当时不以为意，只觉得是倚时挑食。不想上餐之后那碗拌饭里还是明晃晃的摆着西葫芦，原本想要叫服务员过来却被韩憾和倚时一起拦下，只是在服务员过来时改口要了新的筷子和勺子后，倚时一边说着抱歉，一遍小心翼翼的将西葫芦尽数挑出，反复确认之后盛出一些摆在韩憾面前，“一点都没有了，吃吧。”
　　章白这才明白原来挑食的是韩憾，原本想要打趣倚时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好奇地询问韩憾，“你不吃西葫芦吗？”
　　韩憾点了点头，“我过敏。”
　　“那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吖？我光知道你塑料袋过敏。”
　　韩憾不以为意，“也没什么好说的，给别人添麻烦。”
　　身旁的倚时也笑着解释，“她也没和我说过，是之前我俩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发现的，那道菜一筷子都没动，我觉着不对劲就问了问她，她才说的。”
　　章白的回忆被陡然传来的手机信息铃声打断，是陆彧问他们到了没有的微信。章白看着屏幕，思忖之后回复陆彧，“陆彧，你喜欢吃西葫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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