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不明-奈落同人

　　千秋万世，人类什么时候才会放开她呢？
　　人类会有不需要神明保佑的那天吗？

　　月无法停住落下的眼泪，她不停地擦拭着，丹蔻微红的指尖湿漉漉一片，很快便蹭去了袖上，胭脂。
　　奈落伏下身去，羽织垂落，影子从月的面上划过去——月被轻轻地抱住了。
　　深色羽织遮住她的眼睛，奈落的指很凉地虚虚护住她。让她的眼泪不至于掉在和服上。

　　月便捧着他的羽织，弓着背低低哭出了声。
　　奈落抱着她，感觉到那具身体只是幻影——他忽然被巨大的，无可奈何的感情击中。许多年前，他曾很小心地抱过那个名叫月姬的人类女子，咸涩的海风，她闭目养神，等待着看见海洋的那一刻。
　　那是他残酷的生命中鲜有的坦率时刻，他绝口不提并且忘记。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

　　人神啊，全须全尾都应当为人类奉献，是被拴住的神圣的傀儡。
　　月捂着脸痛哭，她想奈落去见月姬没有错，月姬想要超度他也没有错，少城主愿意建造虔诚地供奉神明，大神既满足人类的祈愿，又惩罚孽债，也没有错。
　　那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奈落，哪里错了呢？

　　命运太过虚幻，月需要一个能切实承受她怨念的载体，不然她便无法走下去。于是奈落轻轻地抱着她，以手轻抚她的头发，柔软的，润泽的，像波光粼粼的河水，在烛火下轻轻流动。他放低声音，缓缓道：“怪我吧，是我的机缘未至。”

　　--

　　殿外铃声阵阵，代表着祈祷者的到来。
　　月放开手，她的气息渐渐平稳。奈落等着她，听见她说“我会把铃和杀生丸推入绝境吗？”
　　“也许会。”奈落放开手，看她撑起身，泪痕被蝴蝶们吻去，抬头后她又是圣洁的神明月。
　　她深深地看了奈落一眼便转身离去，前往主殿聆听人类的祈祷。
　　奈落看着她的背影，下意识地攥了攥袖口，身侧那里有一片隐秘的被濡湿的冰冷感。

　　-

　　杀生丸回来了。猛将他引入神社，接着派人去请月。两人相对，猛有一些话要说“你母亲让我告诉你一些事。”
　　杀生丸微微颔首，是一个聆听的姿态。

　　“你应当已经做好了准备，如何面对她的衰老，死亡，人类就是局限很多的生物。许多年前…我也曾爱过一个人类女孩。”
　　杀生丸抬眸看这位前辈。
　　神明猛在几百年前是个相当辉煌的名字，关于他有许多风闻轶事。杀生丸隐隐记得当年他曾为一个人类前往高天原，后来便突然没了消息，妖怪们都说他死了。
　　他们立在神社门前，门外是喧嚣的尘世，猛向外看去，看见了女武士所在的城堡，他指着那个人对杀生丸说“你看，那是我喜欢的女子转世，但不管容貌多么相似…我与她也只有一生可得。”
　　猛长叹一声，“你或许会觉得人类弱小不足为奇，可后来我才明白，爱人死去，爱她的人在尘世落难。她的弱小反而伤我最深，落难的是我。我永无法忘记我的阿宁，却再也无法见她一面......我说这些，是希望你未来不要像我一样，虽然这无可避免。”

　　小雪在他们身后等了一会，见猛说完话才摇了摇铃，两人回头，她轻轻一鞠“大人传杀生丸公子。”
　　猛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便带着人往里走，引杀生丸入殿，正欲离去，身后传来一句淡淡的“多谢前辈。”
　　猛勾了勾嘴角，头也不回地向后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拐角巨大的支柱后。

　　神明给杀生丸看她堂后的莲。她说铃每一天到来后，池中菡萏就会盛开一支。已经有六十四支了。
　　“你找到说服我的法子了吗？”神明轻声问他。
　　杀生丸说“我也找到了一朵莲花。”
　　月看向他手中，那是一朵红莲，裹挟在一团柔和仙气中，莲香郁郁芬芳。
　　神明凝视那朵莲花良久，眼神微亮：“你去吧。”
　　杀生丸告辞。

　　-

　　奈落从不远处假山后出来，问她“那是什么？”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咒语：‘一莲托生’？”
　　“不求同生不求同死，甚至不求来世。他很聪明呢。”月微笑了一下。
　　“那他求什么？”
　　月垂眸看手中的茶盏，缭缭热气升腾，润湿她的脸庞。
　　“一朵莲花托载两个灵魂转生，这就是一莲托生。求的是此生最后一段旅程。”

　　-

　　月的指尖从高大的梁柱上划过，她等着杀生丸的前来。然后她便能信守承诺，去看看他们的结局。
　　猛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为她揽起长长的衣摆。
　　“你跟杀生丸说，‘爱人死去，自己在人世落难。’是吗？”神明忽然开口。
　　“是。”猛应道。
　　“你依然想念她吗？”
　　“是。”
　　“哪怕再也再也无法相见？”
　　“是。”
　　“你怎么看那个城主？”
　　猛略抬头，目光从地面移到神明面上，意识到此刻应当满足主人的好奇。
　　“我...很羡慕他。”他这样说。
　　神明停下了脚步。珠翠滴滴答答地摇晃着。
　　“即便您忘记了，他似乎也觉得您是当年的爱人。在遗忘此生前还能见您一面，这是多么地...”猛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他找不到笼统地，或者能精确地形容自己的遗憾的字眼。日久天长，某些瞬间总是让人失语。
　　哪怕就是说声告别也好啊。
　　他又这样想。
　　但身躯依然很挺拔地立着，恪尽身为神使的职守。蝴蝶们落在他身上，不知能否稍稍给些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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