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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谢必安看着裴长卿和李承泽脸上的笑容,自己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爽快地点头说道:“好,我请你去石一居如何?”
“一言为定啊。”俏皮地眨眨眼睛,裴长卿还不忘了扇着蒲扇控制火候“放心吧反正吃不穷你的!”
“若是你当真吃穷了必安,正好我来养他!”转了几圈后终于觉得自己凉快了,李承泽指示谢必安帮自己整理衣冠,顺手还捏了捏对方手感颇好的脸颊。
谢必安现如今已经可以做到对李承泽的各种反应保持面不改色,他在整理完对方的发冠后淡然地开口:“谢必安的一切都是殿下的,包括生命。”
“……啧啧啧。”裴长卿看着谢必安和李承泽两人忍不住撇着嘴表现出一副受到了冒犯的表情,颇为嫌弃地开口“酸臭味太浓了,这儿还有个孤家寡人呢能不能收敛收敛。”
对于裴长卿的吐槽李承泽只是冷哼了一声后一扭头表示不屑,而后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指着蜷缩在毯子下的小姑娘皱着眉问道:“那我的小侄女怎么办?再单独安排一间给她住我怕小丫头不适应。姆妈的事情是不是也得提上日程了?怎么说也得找个靠谱点的带带孩子。”
“姆妈的事情,我问问小师叔吧。”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裴长卿直接把扇子往自己的腰带里一别,她站起身重新走回到小姑娘身边摸了摸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脉象,拧着眉头又确认了一遍才迟疑着说道“小丫头,先住我那儿吧。她的情况暂时不允许她一个人住。”
说话间裴长卿抬起头看向李承泽,她活动着手指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般,半晌才继续开口:“她这个情况,倒是有点像我之前见过的一种很特殊的例子。”
“什么?”
“塔纳。”
听到这个极为陌生的词汇,李承泽不由得皱了皱眉,他站在小姑娘身边盯着她青黑的肤色看了几秒后转头看向了裴长卿:“塔纳是什么?尸人还分很多种吗?”
裴长卿用手指轻柔地划过小姑娘裸露在外的皮肤,她随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再开口时声音中带了几分淡淡的愁绪:“不,尸人实际上确实只是尸人,但是塔纳实际上可以算是他们在炼制尸人地过程中的失败品。因为即使同样身中尸毒,塔纳不管是从神志还是从语言上,都和常人无异。他们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身中尸毒,并且肤色无法恢复。”裴长卿注视着眼前正在安安静静地沉睡的小姑娘许久后,低低地吐出了这句话。
说到这儿裴长卿深吸了一口气,她撇开头用指腹按压着自己眼角的位置,指尖带着连她都不曾察觉到的颤抖。
李承泽也愣住了,他看了看裴长卿的头顶,又看了看谢必安,最后把自己的目光定格在小姑娘微微皱紧的眉头上,他想说些什么来打破此时的寂静,但是却微微垂下头沉默了。
闭上眼让自己的情绪重新平复下来,裴长卿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又用指骨按压着自己的眉心,一直等感觉到疼痛后才松手。
“我……曾经见过一个人。她是唐门的大小姐,名叫唐书雁。”等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之后裴长卿双拳紧握,颤抖着嘴唇深呼吸了好几次后让自己不要那么激动“她就是塔纳,而且终日只能在南疆一带生存,也无法与心爱之人相见人甚至是相认。”
李承泽听着裴长卿带着颤音的话语沉默了几秒,他转头看着对方瘦弱的脊背张了张口,冷声开口:“那她所爱之人,一定是一个懦夫。若仅仅是因为容貌,既然二人相爱又有何妨?”
“阿泽。”低头苦笑着摇摇头,裴长卿伸手理了理因为小女孩儿翻身而垂落到眼前的头发,声音苦涩“若是有一日,你成为了塔纳,浑身带毒容貌尽毁,你还有勇气见谢必安吗?”
说到这儿裴长卿仰起头注视着前厅内不知何时溜进来的那一缕阳光,偏头用肩膀处的衣料蹭了蹭自己的脸颊。
她仍旧还记得见到柳静海的时候,那位体弱多病的三庄主的眼中头一次流露出那样坚定的神色。
他说:“我心中从来只有唐书雁一人!你是谁家女儿、形容如何、年龄几许,对我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儿裴长卿站起身负手而立,她注视着那一缕微弱的阳光似乎是笑了笑。虽然没有听到李承泽的回答,裴长卿仍旧继续说道:“你说的虽然没错,但是,在这场感情里若是人鬼殊途,世人不容呢?”
说话间裴长卿转过身看向李承泽,她注视着对方那双可能因为是自己的这番话而闪烁着些许水光的眼眸,结束了这段对话:“但是不管如何,他是我见过的,最有担当的庄主。”
“若是身居高位,必定要放弃很多东西。”李承泽眨眨眼睛让自己眼中的水光逐渐消散,而后拍着自己的手臂感慨“不过这位庄主,到也确实是个有担当的人。”
裴长卿没有在意李承泽接下来说的话,她先是伸手掖了掖小姑娘肩膀处的毛毯,看着她青黑得皮肤和脖子上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不知为何此时自己竟然有几分茫然无措:“我应该,应该怎么告诉她,她和别人有很多不同,这些不同可能会伴随她一辈子。”
“我相信她不是那种不能承受的姑娘。”拍拍裴长卿的肩膀以示安慰,李承泽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你,也相信她,她可以做到。”
裴长卿对此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随后伸手连带着毯子一起把小姑娘搂紧自己的怀里,感受着透过毯子传来的冰冷忍不住用嘴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而后冲李承泽抬了抬下巴:“先去给小丫头弄一套衣服回来吧,这样老裹着毯子也不是事儿。”
李承泽听了先是探头看了一眼仍旧在昏睡的小姑娘,而后挽着自己的袖子问道:“那你在这儿守着,我去一趟?”
点点头表示同意,裴长卿一手轻轻地拍着怀中的小姑娘一脸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先去问问她有没有四五岁小姑娘这个时间段适合穿的衣服,有的话带几套过来,价格什么的不是问题。若是没有,再考虑订做的事情,先不要着急。”
“好,放心吧。”拍拍裴长卿的肩膀示意对方放松,李承泽随后招手吩咐道“去备马,我要出府。”
看着下人领命下去准备,裴长卿扭头看了看连摇动蒲扇的动作都停了的谢必安,又看了看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李承泽,干脆紧了紧自己抱着小姑娘的手走向了谢必安。
裴长卿径直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地摆在谢必安面前,她迎着对方略带疑惑的目光冲李承泽的方向一努嘴,挑着眉毛开口:“行了,俩药罐都我看着吧,你跟着你家殿下一起去!那个是不是补血的药?”
被裴长卿安排的明明白白,谢必安先是站到李承泽身边,而后看着正抱着孩子的裴长卿点了点头:“我加了点何首乌。”
“龙眼有没有?”凑到药罐前闻了闻味道,裴长卿头也不抬地问道。
“加了。”正忙着替李承泽把松散的衣襟重新拉紧,谢必安不紧不慢地回复道“我是按照之前你给我开的那个方子加的药,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听到这句话裴长卿直接抬起拿着扇子的那只手向外挥了挥,她双眼紧盯着药罐喃喃自语了几声后像是赶苍蝇一样地催道:“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啊别让我久等。”
“知道了知道了。”同样撇着嘴一脸不耐烦地回应裴长卿,李承泽冷哼一声扬着下巴用手一抻自己的衣领,随即一甩刘海“你~在此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听着李承泽和谢必安离去,裴长卿抽空瞟了一眼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手搂着怀里睡的有些不安分的小女孩儿,另外一只手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哎,唱这歌好像不太对的样子。”
说着裴长卿眉眼带笑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姑娘,用扇柄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笑的满脸温柔:“小丫头啊小丫头,看在我们这么尽心尽力的份上,你也得快点好起来哦。”
说话间裴长卿突然感觉到脖颈处有一阵凉风吹过,她不由得抬头看向了整个挡在自己身前的阿甘,嘴角扬起了柔和的弧度:“阿甘,怎么了?”
“咔啦——”晃悠着身子挡在两个药罐前,阿甘把自己的高度调整到恰好能挡住外面射进来的所有的光线“咔啦——睡觉——”
“是啊,小妹妹在睡觉。”微微晃动着身子把自己当做是一个摇篮,裴长卿把蒲扇放在自己腿上,伸手敲敲阿甘的身子“阿甘也想休息了?”
对于裴长卿的问题阿甘先是晃了晃表示不同意,而后突然从肚子里伸出了两支机械爪和一个装着不知从哪儿收集来的类似于风铃的小铃铛:“咔啦——铃铛——咔啦——风——”
看到铃铛的第一时间无奈地摇了摇头,裴长卿一边吐槽阿甘的这种“百宝囊”行为,一边从抽屉里挑了几颗铃铛挂在阿甘恨不得伸到自己脸前的机械爪上。
“叮铃——叮铃——”
裴长卿微微闭上眼睛听着耳边响起的一声声悠长而清脆的铃铛声轻轻笑了出来,她酝酿了几秒后压低自己的嗓音轻声哼唱着:“云烟烟烟云笼帘房,月朦朦朦月色昏黄,阴霾霾一座潇湘馆……”
唱着唱着,裴长卿突然觉得自己的衣服似乎被人无意间收紧了。
然而当她低头看去的时候,她原本已经停下来的蒲扇又开始重新上下扇动,搂着小姑娘的手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她睡的更舒服一些。
“……娘亲……”
抓着裴长卿衣襟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一个细微的声音突然传来。
轻轻拍打着小女孩儿后背的手猛地停了下来,裴长卿低头凝视着仍旧处于睡梦当中的小姑娘,看着她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指一时间没有说话。
“娘亲,不要走……”看起来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小女孩儿无意识地往裴长卿的怀里钻,眉头也皱的越来越紧。
“……娘亲在。”这次直接低头把自己微微颤抖的双唇印在对方冰冷的额头上,裴长卿感受着唇上传来的冰冷,疼惜地喃喃低语“娘亲在,囡囡不哭,娘亲在。”
像是听到了裴长卿的话一样,小姑娘紧皱的眉头一点点的松开,连有些急促而细微的呼吸声都逐渐变得平缓起来,但是抓着对方衣襟的手却没有松开甚至还有收紧的趋势。
裴长卿看着小姑娘的一系列举动微微歪头弯了弯眼睛,她随后俯下身偏头用自己的脸颊微微蹭了蹭小姑娘软嫩的脸颊,眉眼温柔的隔着毛毯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哼着刚才没哼完的小调:“……路迢迢云程千里隔,白茫茫总望不到旧家乡……”
伴随着铃铛和裴长卿的声音,小姑娘把自己的脸往毯子里埋了埋,她在一片朦胧中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娘亲在,囡囡不要哭,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那娘亲,还会要我这个小怪物吗?
“阿裴!”
急匆匆地赶回府上,李承泽冲正忙着查看药罐的裴长卿扬了扬手中的布包,同时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进前厅。
李承泽进到前厅后自动自觉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他蹲到裴长卿身边探头看了看小姑娘的脸,仰起头问道:“怎么样?”
“还在睡。”再次伸手把不知怎的又跑到小姑娘鼻子上的毯子往下按了按,裴长卿扫了一眼跟在谢必安身后进来的阳阳姑娘,把自己往李承泽的方向倾斜着低声问道“怎么把阳阳姑娘请过来了?不是之前说看看有没有成衣就行吗?”
李承泽闻言先是抬手捏了捏裴长卿的肩膀,他随后把头偏向一边解释道:“我和阳阳姑娘签了协议,这件事你尽管交给我。”
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裴长卿随后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正冲自己微笑的阳阳姑娘身上,点头致意:“阳阳姑娘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小裴姑娘日安。”阳阳姑娘笑意盈盈地福了福身,而后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抽出了一包卷尺晃了晃“我奉二殿下之命前来帮您解决问题。”
“问题倒是算不上。”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失笑一声,裴长卿把手中的蒲扇递给谢必安后站起身,她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小姑娘犹豫了几秒后露出了一个满是歉意的笑容“只是小姑娘还在睡,我能把尺寸报给阳阳吗?”
听到这句话阳阳姑娘并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她十分麻利的把卷尺收起来而后从包袱里掏出碳棒和裁好的宣纸,又递给裴长卿一卷写满了字和按了手印的宣纸:“阿……小裴姑娘不如看了这个再做决定?”
裴长卿半信半疑地接过那卷宣纸,然而在她展开看清上面写的所有条款的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李承泽会那样和自己说话。
垂下眼帘迟疑了几秒,裴长卿感受到李承泽投在自己后背上的目光的时候缓缓舒了口气,而后重新抬起头报出了一串数字。
听着裴长卿报给自己的数字,阳阳姑娘一边记录一边忍不住皱眉:“这小姑娘也太瘦了吧,小裴姑娘你将来可要好好给这个孩子补补啊。”
说话间阳阳姑娘在包袱里翻了翻又翻出一小兜糖果和小零食推给裴长卿,她笑着解释道:“以往有小孩子来我这儿定衣服的时候容易坐不住,让他们吃点零嘴就好得多,待会儿我再跟你说几个补身体的食谱,你可以试着做给她吃,我试了试效果很不错。”
裴长卿虽然心知肚明这些菜对于怀里的这个小姑娘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但是她仍旧笑着点头应下来:“既然如此,我替这个小丫头先行谢过阳阳了。”
“我家那姑娘以前身体也弱。”摆摆手表示这都不是什么大事,阳阳姑娘收好纸笔看了一眼裴长卿怀里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的小姑娘忍不住感慨“后来这不是开布庄也认识了好多客人,有些客人就给我推荐那些小孩儿吃着补身体的菜,这才把那丫头的身体补起来。”
听到这句话裴长卿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她歪着身子看了一眼阳阳姑娘身后捧着一摞小册子的小厮,弯着嘴角问道:“这些,都是阳阳准备出来的?”
“对呀,我听二殿下说了之后特意挑了很多小姑娘们喜欢的颜色和料子。”挥挥手示意小厮把那摞小册子直接放下来,阳阳姑娘顺手拿过最上面的那一本摊开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一小块布料说道“这几本里面的料子都是最好的,柔软而且耐穿。毕竟小孩儿的皮肤都很娇嫩,这些布料最适合他们了。”
裴长卿听着阳阳姑娘的介绍附和地点点头,她随后伸手摸了摸那块应当是作为样品的布料,在感受到布料入手时的柔软后略微犹豫了几秒转而开口询问:“我相信阳阳姑娘不会骗我,只是不知姑娘对此是否有什么推荐的料子?”
“有啊。”一如初见时那般双眼放光,阳阳姑娘刷刷刷地翻过好几页之后停下来,点了点手下的布料,笑的眉眼弯弯“小姑娘还是穿的青春靓丽一点好,这几个布料我觉得都是非常合适的,小裴姑娘你看看?”
裴长卿想了想后径直坐下来,她接过阳阳姑娘递给自己的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上面的料子,同时努力回想自己昔日的那些师姐师妹们平日里除了校服之外还会穿什么衣服,什么款式,有些苦恼地皱起了鼻子。
翻了半天也选了半天,裴长卿在纠结了许久后才选定了要什么样的料子,而后又停在了最后的颜色上,她不由得转头看向正有些困倦地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的李承泽:“阿泽?”
“嗯?怎么了?”努力让自己睁大眼睛,李承泽抱着双臂晃悠过来看了看裴长卿手中的册子,打着哈欠问道“我看你选的那个料子还可以,怎么了?”
听着李承泽的疑问裴长卿耳尖通红地指着其中一块料子问道:“这个颜色,是不是有点太粉嫩了?”
李承泽闻言看了看裴长卿指着的颜色不由得从胸腔中发出一声闷笑,在得到对方的一个瞪视后一脸正直地清了清嗓子摇头否认她的想法:“哪儿有,小姑娘穿粉色的多好看啊是不是?”
“啧,说人话。”瞪了一眼李承泽后重新收回自己的视线,裴长卿搓着手中的料子若有所思的在脑海中构思了一番服装后又把手中的册子翻到了另一页。
阳阳姑娘看着裴长卿纠结的模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李承泽,在得到对方的暗示后挪动着自己的脚步刚想说些什么,就对上了裴长卿抬起的目光:“小裴姑娘?”
对上阳阳姑娘带着疑惑的目光,裴长卿笑了笑后柔声开口:“颜色一事还需要请教阳阳,但是关于款式的事,不知可否请阳阳稍后,待我画个草图出来予你?”
“没问题,小孩儿的衣服做的也快。”爽快地答应下来,阳阳姑娘不着痕迹的那李承泽和裴长卿割开,而后拎起了一直放在自己脚边的那个硕大的包裹冲裴长卿晃了晃“这里面都是成衣,你看看你有没有喜欢的。”
裴长卿看着阳阳姑娘说话间就把衣服铺满了整个担架,她看着眼前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衣服一时间面容有些僵硬,无声地扭头看向了一旁满脸笑意的李承泽。
当然察觉到了裴长卿求救般的目光,李承泽老神在在默不作声地笑了很久后才摸着下巴一脸疑惑地看着裴长卿:“阿裴?怎么这么看我?”
“明知故问,差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裴长卿撇着嘴冲李承泽冷哼了一声后用脚把他往担架的方向踢了踢“快过来帮我选一下哪件合适,我去画图稿。”
“本王是那么容易就被你使唤的人吗?”当然明白裴长卿的意思,李承泽只是在往前蹭了几步后就停下来挑着眉毛仰着脖子注视着对方,哼了一声“你该跟我说什么?”
“你侄女你不好好哄着?”根本没把李承泽的暗示放在心上,裴长卿在再踢了一脚他后径直站起身一手搂着小姑娘另一只手铺开一张宣纸,她注视着宣纸上细细密密的纹路抿了抿唇。
把手指按在毛笔上定格了许久,裴长卿看了看自己护腕上的花纹终于执起毛笔在宣纸上画了一道弧线。
裴长卿半弯着腰一笔一笔勾勒着那些自己曾经见过的服饰,她抿着唇看着逐渐成型的样图突然迟疑了一下而后又迅速落笔,手上则是拍了拍突然动了两下的小姑娘:“乖,好好睡,马上就好了,好吗?”
说话间裴长卿勾勒完最后一笔,她直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画出的图纸思索了几秒最后还是在袖口的位置花了两个小小的风铃。
这才满意的把图纸交给阳阳姑娘,裴长卿温温柔柔地笑着拍了拍怀里小姑娘的后背,对正在看图纸的阳阳姑娘说道:“这件事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笑眯眯地接过裴长卿递给自己的那几张宣纸,阳阳姑娘捧着这几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之后,突然迟疑的往裴长卿的方向挪了挪。
阳阳姑娘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挑衣服的李承泽,她微微弯下腰像是想说什么悄悄话一般地站在裴长卿身侧的地方,用气声问道:“小裴姑娘,这位小姑娘的肤色……”
听到这句话裴长卿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腰间,她在低头的时候才发现似乎是因为刚刚弯腰的缘故,原本一直包裹着小姑娘的毛毯略微有所滑落露出了她肩膀上的肤色。
一手搂着小姑娘另一只手摘下自己腰间的画卷,裴长卿脸上虽然依旧带着淡淡的歉意,但是画卷上却已然泛起了淡绿色的光芒:“阳阳姑娘……”
“我和二殿下签了合约。”像是没有看到裴长卿眼底的戒备一般阳阳姑娘笑着开口“今日之事我不会透露出去半分。”
说到这儿阳阳姑娘停顿了一下,她再看向小姑娘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疼惜和庆幸:“这位小姑娘这般的肤色,怕不是也受了许多苦才到的京城。”
裴长卿一直等到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才缓缓松开了自己攥着画卷的手,她重新把画卷挂回到腰间,放松了自己紧绷的脊背:“阳阳姑娘……不害怕吗?”
立刻反应过来裴长卿的想法,阳阳姑娘先是把自己的双手在衣裙上蹭了蹭,而后把自己的手掌摊开在对方面前,笑的一脸坦荡:“若当真是害怕的话,我也不会来这里了。”
说到这儿阳阳姑娘把目光投向了裴长卿那一头白发上,她抬起自己的右手试图想要接过一缕正随风飘荡的白发,但是又重新回到自己刚刚摊开手掌的位置:“我一直都知道小裴姑娘是个英雄,不管是当初闯进火海中还是你去了江南,我都相信你做的事都是顶顶好的。”
裴长卿怔怔地看着阳阳姑娘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她凝视了许久后突然撇开头笑了一声,而后对阳阳姑娘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
“小裴姑娘客气了。”连忙闪开表示自己受不起,阳阳姑娘上前一步搀扶起裴长卿,随后低下头看着小姑娘青黑的肤色柔和了自己的声音:“若是小丫头当真是这个肤色的话,恐怕颜色上还要更换一些不是那么亮的颜色。”
说话间阳阳姑娘抬起自己的一只手伸出食指在小姑娘的头顶晃了晃,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可以摸摸看吗?”
闻言裴长卿先是一愣,她随后看了看阳阳姑娘蠢蠢欲动的手指,又看了看仍旧在沉睡的小姑娘,果断地点了点头:“可以,她的皮肤上已经没有毒了,但是还是要小心些。”
“我知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一脸“我懂”的表情,阳阳姑娘俯下身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食指戳了戳小姑娘的脸颊,而后抓着自己的手一脸恍惚地站起了身:“我已经,很久没有捏过这么软的脸了。真的,太舒服了。”
在感慨完这句话后迅速回神,阳阳姑娘立刻抬手示意想要跟自己说什么的裴长卿暂时先不说,转而从刚才那一摞册子里抽出下面的一本翻开到某一页推到裴长卿面前:“她的肤色太深了,浅色的不适合她,但是可以做花纹,你看看这几款样式有没有你喜欢的?”
裴长卿闻言先是和李承泽对视了一眼,她随后接过阳阳姑娘递过来的那本册子重新坐下来,仰头看向了李承泽:“你要不要来看看?”
“谢必安,这些衣服收起来,剩下的衣服还给阳阳姑娘。”李承泽略微一点头后先是对着谢必安指了指自己分出来的两堆衣服,而后夸赞般地看向了阳阳姑娘“这料子都不错。”
“按照殿下的吩咐,都拿的是最好的。”对于这句话阳阳姑娘先是笑眯眯地应下来,而后后退了半步把另一个凳子摆在裴长卿的旁边,说话说得温温柔柔的“二殿下不如也来看看料子吧。”
并不着急坐下来,李承泽抄着手看了看被阳阳姑娘仔细地保存起来的那两张宣纸,突然开口问道:“阳阳姑娘怎么看那几张图?”
“殿下的意思是?”
闻言李承泽扬起了一个笃定的笑容,他指了指阳阳姑娘手中的那两张纸又指了指一旁的小册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想和阳阳姑娘做笔交易,做笔长期交易,不知阳阳姑娘意下如何?”
阳阳姑娘看向李承泽的目光不由得变得锐利起来,她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李承泽,过了几秒后突然笑着一福身:“既然如此,还请二殿下借一步说话?”
“阿泽?”裴长卿茫然地听着李承泽和阳阳姑娘之间的对话,她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眨巴着眼睛试图想要插进他们的对话中“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能让你拿钱养小丫头。”李承泽笑眯眯地俯下身捏了捏裴长卿的脸颊,他弯起眼睛笑着调侃道“省的到时候你又来找我哭穷。”
“……滚!”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裴长卿原本还盈在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她翻着白眼用脚象征性地踢了踢李承泽的脚“赶紧去赶紧去,别在这儿碍眼。”
李承泽看着裴长卿一副没良心的样子冷哼了一声,随后直起身对阳阳姑娘做个一个手势:“我们不妨这边谈话吧。”
就在李承泽和阳阳姑娘刚离开前厅,一直坐在一旁看着药罐的谢必安突然走到裴长卿身边低声开口:“我去看看。”
“你凑什么热闹?”挑着眉看着这就要迈步出去的谢必安,裴长卿撇着嘴哼了一声后微微一抬下巴问道“药都煮好了?”
“已经关火了。”摩挲了几下自己肩膀处的护甲,谢必安看了看裴长卿又看了看外面正在交谈的两人,冷着一张脸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裴长卿并没有看谢必安的冷脸,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阳阳姑娘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小姑娘,突然问道:“你觉得,监察院什么时候能知道这个消息?”
监察院。
“裴长卿好像养了个小姑娘。”影子在敲了敲门后推门而入,一脸习以为常地看着低头描摹着丹青的陈萍萍,平板地开口说道“今天李承泽还去城东的那家布料店找了那家店的老板娘去府上。”
陈萍萍描摹着丹青的手猛的一顿,他执笔悬在半空中看着眼前这幅还没来得及画上五官的画作,想了想之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微微颔首侧头:“哦?是什么小姑娘?”
“今天寅时的时候,李承泽手下有一名暗探进城,同时还受到了不同势力的追杀。”默默的把目光投向了窗框,影子的声音平板毫无起伏“那名暗探携带着小姑娘进了府。”
“然后呢?”
“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好像是中了什么毒。”默不作声地远离了气压急速降低的陈萍萍,影子目不斜视地接着补充道“裴长卿一上午都在给她解毒,并且探子回报好像她还要收养那个小姑娘。”
陈萍萍听着影子的汇报默不作声的用指尖轻轻地敲打着轮椅扶手的位置,他注视着眼前这幅还没来得及描绘上五官的画突然抬手把画卷丢进了一旁的火盆中。
听着火苗舔舐画卷时产生的噼啪声,陈萍萍用铁钳拨弄着火盆里的炭火,半晌才平静地开口问道:“收养?怎么突然就想收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了?”
停顿了一下,陈萍萍微微侧头追问了一句:“那个小姑娘的身世,你查了到了没有?”
“查到了。”藏在面具后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的情绪,影子看着正在燃烧的火盆低声说道“是南疆本地人,爹娘双亡,因为和李云睿有关所以才会被救回来。”
听到“李云睿”三个字陈萍萍拨弄炭火的手微微一顿,他干脆放下手中的铁钳转过轮椅盯着影子问道:“言若海没有查出李云睿的事情吗?”
对于这句话没有回答,影子看着陈萍萍重新铺开一张宣纸准备作画的样子耸耸鼻子把自己的面具往上推了推。
虽然他从来不曾见过那幅画上人的五官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他依旧知道陈萍萍画的人是裴长卿,毕竟全京城没有一个人会穿着黑色和紫色相间的衣服,更没有人会是一头白发。
陈萍萍盯着面前空白的宣纸看了几秒后突然又把宣纸重新收起来,他用衣袖扫了扫空白的桌子,伸手拿过堆放在桌上的卷宗摊开。
看着卷宗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陈萍萍略有不耐烦的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冲影子挥了挥手:“叫言若海和朱格来见我。”
冷冰冰地“嗯”了一声,影子最后看了一眼正在看卷宗的陈萍萍,转身大步离开了。
一直等到关门声响起,陈萍萍这才抬手把自己刚刚拿反了的卷宗调回来,盯着上面的文字有些出神,长卿现在会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在照顾那个小姑娘?她会不会真的决定要收养那个小姑娘然后和二殿下一起抚养她?
想到这个场景,陈萍萍突然有几分无措地捏紧了手中的卷宗,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那长卿是不是会不要他了?
一时间陈萍萍攥着卷宗的手指节都泛白,他转头看向那张空白的宣纸强行敛去了自己眼眸中的偏执,他反复地告诉自己:长卿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她会害怕。
攥紧的手指一点点抽搐着松开,陈萍萍伸手拿过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微微阖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的偏执和阴冷已经彻底散去,陈萍萍放下手中的茶杯搓了搓自己的双腿,又恢复成了那位波澜不惊的陈院长。
“吱呀——”
门重新被影子从外面推开,他站在门口冲陈萍萍点点头:“他们两个在路上了。”
点点头表示明白,陈萍萍合上根本没看几眼的卷宗问道:“那个小姑娘,长卿想好给她取什么名字了吗?”
“裴安。”听到这个问题本来想转身直接站到门口的影子盯着陈萍萍看了几秒,他想了想后极为硬邦邦地开口。
陈萍萍闻言唇角微微扬起,他用指尖轻轻地蹭着自己膝盖上的毛毯点点头:“裴安吗?还是个不错的名字。”
脸微微扬起迎着阳光,陈萍萍闭上眼睛感受着落在脸上的温暖的触感,唇角的弧度逐渐变得有几分温柔,裴安,安者,静也。
看来他的小姑娘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想到这儿陈萍萍低下头睁开眼睛,又重新摩挲了几遍毛毯上的那句“惟愿萍安”,轻声的笑了。
认真地看完手上的这份卷宗,陈萍萍做了批注之后开口问道:“言若海和朱格还没到吗?”
“院长。”
“院长。”
和朱格同时来到陈萍萍的门前,言若海不着痕迹的和对方对视了一眼,随即先后走进房中上前行礼。
朱格在看到言若海的时候心里就是一惊,他下意识的把最近京城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是和京外有关的事情后才微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安安静静地垂首站在原地等待着陈萍萍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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