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渊源

　　温诺带我去了码头，那里的船可以通过京杭运河南下，也可以沿着水路向东进入渤海，听说一些旅游团的游轮也会在这出发，带着一船游客去往美国、澳大利亚、欧洲，再豪华些甚至可以环游世界。
　　下了车，我就看见一艘巨轮鹤立鸡群一样停在其他游轮之中，通体雪白，简直如白珍珠闪闪发光，船体用红丝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图案，船头镶嵌的那座白金色女神雕像，用了不下两百颗红宝石点缀，还有眼睛的蓝宝石和衣裙闪闪发光的叶片状宝物。
　　游轮本身的豪华程度更不用说了，简直就是座移动的宫殿。
　　我惊叹得直摇头。
　　这游轮，不是去环游世界，它是想攻占世界吧？
　　最重要的是……它不怕招海盗么？
　　温诺揽着我的肩，跟我并立在码头边吹潮湿的风：“明嘉觉得这艘船怎样？”
　　“嗯……很贵。”
　　他哈哈笑，手一搂就把我抱过来，俯脸亲一下我的唇，低语道：“嗯，这名字不错，本来我还没想好，现在不如就将它命名为‘我很贵’号吧。”
　　“啊？这真是你家的船啊？”
　　“明嘉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你家的船’？是我们家的船~”他笑着拨弄我头发，“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一次漫长的航行。”
　　“航行？”我的心就像下过暴雨的盛夏，突然就被一束灿烂阳光拨开阴霾，“真的？去哪？什么时候出发？航行多久？”
　　“慢一点慢一点，”他把我蹦起来的身子压下去，自己却也欢喜地笑出来，“从这里先到渤海，出了海就一路向南，经东南亚和马来西亚，过了印度洋，穿过红海到达西欧，先在地中海沿岸玩一圈，然后继续走到德国和英国伦敦。如果还有时间，我们还可以继续向北，去北欧甚至冰岛、俄罗斯看看。出发时间么，等你跟家人过了新年吧，我们有四十多天的时间航行，加之这艘船用血界技术制造，速度极快，我们沿途可游玩得尽兴些，等到了伦敦直接坐飞机回来。”
　　“呜——我突然觉得你好帅啊！简直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我高兴得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双眼闪闪地直盯着他看。
　　他回望着我，喃喃道：“嗯，我觉得也是。”
　　晕……你自恋的话为什么要用告白的语气说出来啊？
　　“我现在能上船看看么？”我说着就要跑过去，被他一把拉住，回头正对上他深深望着我的目光，他看着我的笑靥，我闪闪发光的眼睛，有点情不自禁地俯身抱住我。
　　呃——码头加班的工人都指着我们暧昧地笑了……
　　他舒口气，似是卸掉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那让他变得轻松和愉悦。就着这个姿势，他在我耳边低低道：“我说过了吧？你笑起来很美，仿佛整座银河都在你眼中……”悄悄含住我弯起的唇，咬了咬。
　　“唔——我想看船——”
　　他被我含混的话音逗笑：“又像个要糖的小孩子了。最近明嘉心理年龄一直在退化啊，是不是？”拉起我的手，真的带我进了码头里面。
　　我这才想起，巨轮远远地在水里漂着呢，怎么看啊？难道他要趁人不注意抱我飞过去？
　　没想到他就把我拉到水边，指指那艘白雪下如同月光精灵的船，对我微微一笑：“看吧。”
　　……又暴露腹黑本性了！
　　“吃完了年夜饭，第二天晚上我们就出发。记得收拾好行李，不用太多，贴身物品即可，船上一切周全。”月光投入他眼中，留下一轮明朗的弧线。
　　我心跳得很快，想了想，踮脚吻了他等待的唇。
　　就这么轻轻一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刻骨。
　　也许是因为不小心把月光也吻进去了吧……
　　期末考试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战役。
　　整整两天紧张的奋斗后，我回到教室收拾书包。教室里充斥着一片哀伤之气，祖国的花朵们惨遭蹂躏，有的趴在桌子上养伤，有的拿着卷子左看看右看看；还有的三五成群聚成一堆，要不对对答案，要不说说假期计划。
　　我把几本教科书放书包里，其余杂七杂八的全丢进垃圾桶。呃，其实往年我都是背回家卖废纸，但现在也是有稿费的人了，就不在众人的鄙视下装乌龟了。
　　但是，站在垃圾桶旁看同学们堆了几座小山的课本，我这个心啊，在滴血，好像看见了活生生的毛爷爷一样满眼热泪……连拿个大麻袋把它们拖回去的心都有。
　　“郭明嘉，别抠门了，赶紧收拾书包走啦！想好去哪玩了没？”王云晴跑过来把我拖走，“过了年我家要去海南岛玩，哈哈~你呢？有没有计划？你不是每个假期都要出门的吗？”
　　“嗯，不过这次不是自己背个包到处跑了，温诺说带我去坐轮船。”我一笔带过，背好书包，跟王云晴一起走，“坐飞机去海南吗？”
　　“对啊，那么远，不然还能怎么去？”
　　我想起自己去年冬天的血泪史：“我去年冬天一个人去了海南，三天的火车，差点死座位上。后来过海峡，他们把火车拆了装轮船里运过去的。”
　　“哈？真的？好有创意啊~”
　　“列车员还说，恭喜大家坐火车的时候一起连船也坐了。”
　　“哈哈哈哈……那什么感觉啊？”
　　“潮湿，就像进了地底山洞。”我笑笑，“我记得自己穿了三层衣服，一层短袖，一层秋季穿的外套，一层厚厚的羽绒服，可以说我是一路坐一路脱过去的。那羽绒服是真沉啊，把赶我一半高的旅行包都撑起来了。”
　　王云晴一脸羡慕：“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这样啊，有感觉~”
　　我叹气：“可是很累，背着那么大的包。我曾经见过两个欧美人背包客，一看就是长年旅行者，皮肤晒得黢黑，胳膊可壮实了，一条相当于我四个那么粗，走路肌肉都在颤动。他也背着个半人高的大背囊，拿上拿下就像拎小鸡一样。我当时想要是我也有这么大劲儿就好了，否则也不用每次坐火车都没办法放行李箱。”
　　“哈，也对，你脸皮太薄了，都不好意思让人帮忙。”她跟我走到校门口，突然停下脚步，犹豫了下，指指校门口一个垃圾桶，“你看那里面。”
　　“什么？”
　　“有一把伞，被折断了的那个。”
　　我过去看一眼，垃圾上方盖了一层薄雪，但也不难分辨出那把雨伞的图案：“……这不是我家的吗？”
　　“嗯……”她又犹豫半天，“就是……那天晚上，他又来接你了。”
　　我微怔。
　　“我从窗户里看见的，他来得晚，正走在街道上，远远看去只有一个小黑点。看见兰古斯的车时，他就站住了，很久都没动，看着你上了兰古斯的车，你们绝尘而去……然后那柄伞就塌下来，骨折似的。他丢掉伞，转身走了。我后来去看的时候才发现伞柄被他捏断了。”她抿抿唇，眼神浮现出些许感伤，“他走得很慢……就像累坏了的人那样。”
　　我可以想象到，皑皑白雪和凛冽寒风中，他沉默着，孤身一人离开的样子。
　　可那天我回去后他还是一如往常，看书、吃饭，我们聊聊天或玩会游戏，我什么也没看出来，他什么也没让我知道。
　　我跟王云晴在她家门口道了别，她问我接下来怎么做。
　　我说，贴春联，放鞭炮，吃饭，过年。
　　她叹气，说来年再见，记得给她带纪念品。
　　我迎着小雪回了家，忽然想起航行回来可能看不着雪了，心里有点不舍。
　　除夕。
　　萨菲罗斯问我新年是什么。
　　我包着饺子，从窗外紧锣密鼓的爆竹声和电视机喜气洋溢的主持声中分辨出他的声音，告诉他新年是人们庆祝旧的一年离去、新的一年到来的节日。
　　他又说可是日历上写的是一月底。
　　我扯着嗓子吼，争取把声音从房间这头送到那头去：“我们按照阴历，阴历！”
　　他又问我阴历是什么。
　　“就是我们古代规定下来的日历，你看的那个是国际公历。”
　　他点点头，终于开始问我比较有营养的问题，比如新年的习俗什么的。
　　“一般是贴春联放鞭炮，除夕夜全家人聚在一起吃水饺、看春晚，第二天回老家看看，第三天回外婆家。哦，我说的是我。回去领压岁钱，这三天过去基本就没了。不过近年也没那么按规矩来了，我家就是这样，爸妈在客厅里看春晚，我在自己房间看电影，偶尔看个小品啊相声什么的，可惜现在春晚一年不如一年，小品相声也有这个趋势了。”
　　“街上有活动吗？”
　　“没有，大家都回老家过年去了，街上反而比较冷清。”
　　他点头。
　　我笑着喊：“趁我爸妈上街买年货去了，你过来帮我包水饺吧！晚上我陪我爸妈吃完咱俩再一起吃。”
　　他真的摘掉手套过来学，白净的手指沾了一块块面粉。
　　我就教他和面、擀饺子皮和包饺子，全套流程走了一遍，完了让他自己选个喜欢的。
　　他问我不喜欢哪个。
　　我挑眉对着他笑：“我都不想干，要不你包饺子吧我去睡会儿成不？”
　　他笑了笑，走到一边揉面去了。
　　还真别说，揉面真是我不太喜欢的，太费劲，我力气又小，让他做正合适。
　　两个人在厨房里边聊天边包饺子，客厅里电视响着春晚的预报，窗外爆竹阵阵，大雪纷飞，以后回想起来，不由得心暖如泉涌，觉得温馨极了。
　　萨菲罗斯干活肯定比我速度快，很快面好了，饺子皮也够多了，他就坐在我旁边观察我包饺子，见习了几分钟，自己拿起筷子尝试着包。我指导他几句，放慢动作让他看，他学着我手指的动作，开始几个包得不像样，往后就越来越好了。
　　我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一起一落捏着花边儿，那柔软的饺子皮对比着坚毅硬朗的指节，虽然有些不协调，却也做得很精致，不由得再次感叹：“男神，您真是个居家好男人啊。以后我再把做饭的本领传给你，你完全可以自攻自受一个人生孩子去啦~”
　　他手一顿，特别无奈地看我一眼：“明嘉……”
　　我嘿嘿笑，捡了个事先洗好的小硬币放进馅里：“这也是我们的习俗，吃水饺吃到硬币的人会获得幸福哦~祝男神不要硌到牙。”把饺子包好，放进饺子大军中。
　　他看我的眼神似水波轻轻荡开最细微的纹路，笑了笑，继续包饺子。
　　很快，饺子包完，可以下锅了。
　　萨菲罗斯站在旁边看我煮饺子，忽然脸微微一侧，转身回了卧室。
　　“嘉嘉，我们回来啦~赶紧的，快帮忙贴春联，别人家早就贴好了！”
　　我喊：“我煮饺子呢！你们贴吧，浆糊在桌子上。”
　　“你这孩子也太懒了，我来贴！”
　　我去！天理何在啊！信不信我往你们俩饺子里加巴豆啊！
　　“咱家是现在放鞭炮还是过了夜？”我爸从地下室拖出来一大把红彤彤的鞭炮往竹竿上缠。
　　“现在吧，过了夜都要睡了。”
　　我忙道：“等下等下，等我躲起来。”说着就赶紧放完饺子，跑卧房里抱着小狐狸就钻进被子里了，坐在床边的萨菲罗斯一脸莫名地看我。
　　门外响起我爸夸张的嘲笑：“哈哈哈哈这都多大了还怕鞭炮声！”
　　我扯下被子就吼：“我才不是怕，我是听见了觉得心慌！爸你是不是把心脏病遗传给我了！”
　　“去你的，你老爹健康得很！再说了你不是坐六趟过山车也没事么，你心脏也没问题！你就是胆子小，承认吧！”
　　我还想争辩，突然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我立即又把自己塞被子里了。隐隐听见有人低低地笑，我抽空把脸露出来瞪他一眼，又一点点缩回去。
　　噼里啪啦——
　　整个房间都在震。
　　晚上，把自己辛辛苦苦做的菜一盘盘端上来，再趁我爸妈讨论那个那个谁打牌又输啦之类的无聊话题时，把萨菲罗斯那份悄悄端进我房间，给他做个保持安静的手势，又小声说：“新年要穿新衣服的。”
　　他一怔。
　　我唰一下献宝似的把一个盒子奉上：“说好的毛衣，试试吧~”然后在他面无表情的喜悦中补充，“上次赢的线还剩一点，我就……给你织了条内裤！你也试试吧~”说完赶紧跳出去把门关上！
　　话说萨菲罗斯又黑又红的脸真是萌萌哒呢~
　　当然我也没真给他织内裤，又不知道型号……咳咳，我是说，我想来想去不知道该织什么，剩的线实在不多，就织了双手套，只不过给摆成内裤的形状了而已~
　　又有人放烟花了，砰一声炸开千万道霓虹，在夜空留下一尾缓缓消散的白色烟雾。
　　吃完了年夜饭，还小喝了点酒，我收拾了桌子，留下两尊大神躺在沙发里看春晚，回到自己的小窝。
　　萨菲罗斯坐在电脑边看杂技，那是我先前打开的春晚直播，正巧轮到这个一群人玩盘子玩到吓人的节目。
　　我坐床边，感叹道：“每次看这种节目都在想，万一他们搞砸了怎么办。”
　　萨菲罗斯扭头看我，惊讶地小声反问道：“会搞砸？”
　　我：“……”
　　我想，他在无意中伤害了人家杂技演员的自尊。
　　不过……那毛衣蛮合适的。
　　屋里开着暖气，他只穿了一条黑色长裤，上身就是我送他的毛衣，特意采取修身的款式，大开领，如水灯光下，细腻书写出这人坚韧流畅的肌理曲线和恰到好处的性感锁骨。
　　我点头，表示满意。
　　看来男神不管穿什么都能穿出男模范儿啊，真给我的毛衣长脸！
　　我高兴了，多吃了两个水饺，他在沉默着吃饭，吃到最后，我正想着他怎么还没吐硬币啊不会吞下去了吧，就咬到一个硬东西。
　　吐出来一看，是那枚小小的硬币，躺在我手心里，显得很乖巧。
　　我抬头看萨菲罗斯。
　　他垂着眼吃饭，一语不发，将闷葫芦表演得淋漓尽致。
　　好厉害啊，他是怎么看出我在水饺上做的手脚？我就只捏反了一个花边而已啊，我自己都扒着水饺锅找了半天……
　　狡猾，太狡猾了。
　　我默默吃完最后一个水饺，烫得鼻子都酸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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