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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木之花12
灵杨动怒,落叶蓊茸一地。
意味深长一眼,问天舍下湘儿,拔腿即往灵杨走去。湘儿抬手欲言,眼睑里尽是揪心,头顶的阿古柏与小丫,危在旦夕,再怎样忧虑问天内伤,却不能见死不救。
白杨有木灵千载,宛若人儿般,生了灵性,且会以守株待兔捕获周边猎物。问天步履沉疴,边走边揣测老树妖,它盈育灵力,分不出好歹,因而无需对它相顾相怜。立在树下,观不到阿古柏与小丫的表情,其身形如束缚在蛛网上的大昆虫,偶尔扑棱几下,却不堪羸弱。
“娘娘个西,我要死了``````问天,大哥求你,把小丫救下去```````”阿古柏近乎倒挂,声嘶力竭,自嘲下不胜痛楚。
阿古柏体形肥膪,屠户出身,也没习过把式,自然承受不起吊挂。小丫未成年,身骨更弱,被藤根长时捆扎,此时似是陷入昏迷。
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问天却不动声色。刚运出一重火灵,就觉血腥翻滚,脏腑牵拉,背伤锥痛,竟将火灵硬逼回去。
时不等人,问天复又催加火灵,强抑喷涌,秉持一份火灵,问天一跃而起,掠着树杆几个飞跨,抢在数枝袭来时,稳稳站在一大枝杈上。
大镣一展,镣端瞬时通红时,袭枝惊恐回缩,问天掼出一圈,所经之处,枝杈碎裂,落叶横飞。整棵白杨颤抖不止。
小丫朦胧开眼,无力看了眼问天,嘴角轻蠕,挤出了丝笑,却一句话也道不出。
数枝杈上下奇袭,逼迫问天幻出镣端,挽住一枝,飞身而出,躲了过去。未待那袭枝靠近,问天又一跃而起,单手擒住一枯藤,手里的玄铁镣同时击出,将数枝袭杈斩为两段。
灵杨连折连戕,自知遇上强手,一时敛了疏狂,生了怯意。趁此当儿,问天瞅准吊挂小丫的藤蔓,一记镣鞭,藤蔓尽诛,小丫跌落刹那,身子被大镣举托,问天顺势下滑,小丫便稳稳落了地。
灵杨并没就此罢休,自是不肯轻易舍弃阿古柏这到手的美羹。先是枝触一分,一些寻机对峙,一部又去缠裹阿古柏,欲将巢中猎物捣碎。
阿古柏悬于一杆大杈,周身枝藤满覆,深嵌皮肉,胖乎乎的脸颊不仅勒成青紫,也因走了样而面目全非,似乎只有进气而不见出气。
料定灵杨置阿古柏死地,问天自顾不暇,陡增两成火灵于大镣,向阿古柏头顶的藤蔓拍去。
藤蔓顿枯,残枝四溅,灵杨瑟瑟发抖,便舍下跌落的阿古柏,全力合围问天。
见阿古柏裹着盛藤安然落地,毫无伤碍,遂放下心来。哪料,问天一念即过,腹中一股腥血就喷出,火灵顿一泄而尽,失足之下,身悬半空,就遭灵杨一记横扫,便像断了线的风筝,摔出老远,晕厥了过去。
不知多久,残存的意识里,问天双目微开,眼睫之外,熹微如常,雾纱在林间缭绕依然,身下之地,不知是沙是叶,柔似棉软似水,一如酸痛无力的四肢。
全身僵硬,或是一息尚存,眼眸转动之下,一丈远,问天就感到有人在晃动。
是阿古柏与小丫,他们父女已化险为夷,走在落叶覆地的沙上,像是徜徉,脚踩枯叶之声窸窣,如春蚕食叶,又如秋雨打荷。于是就听见阿古柏在絮叨,窃窃聊一番私语。
“问天怕是不行了,他中毒太深,又有内伤,我虽懂点医术,也无力回天。乘湘儿打水未归,我们得早走。”
“不行啊,爹!”小丫听似央求,“问天哥舍命救咱,一走了之,被人唾骂的。”
“湘儿不是还在吗!”阿古柏反驳,“你也看到了,湘儿其实是个姑娘,问天与她恐早有夫妻之实,你再喜欢问天,也是惘然。情这个东西,一旦沾惹,就是镂骨铭心,一辈子忘不掉。我俩走了,他们二人许是更自在。”
小丫约是轻泣,半晌喃喃说道:“爹,我不走。问天哥伤成这样,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要陪他。”
“你陪他,谁去陪你娘!”阿古柏声音不大,愤怒之气清晰入耳,“在玄冥城冰灵珠洞,你爹以治好眼疾之誓从城主豌豆手里救下问天,可以说,咱与他两不相欠。而今,万卉之王的若木之花就在眼前,得到它,爹可以炼丹,可以治愈你娘的病,可以开药坊作铺子,赚起黄金白银。爹一辈子穷怕了,娶了你娘,却进不了泰山那高门大宅,这种寄人篱下、孤魂野鬼般的生活,比杀你爹都难受```````”
“可是爹,要寻若木之花也得把问天哥抬走,有了若木之花,问天哥不就有救```````”
“他气若游丝,全身快僵硬了,就是动动也好!”打断小丫的话,阿古柏语露威严,“爹知道你喜欢问天,可这小子一根筋,活不活着,心都不会挪移到你身上。放弃吧,你年轻,等爹有了银子,定将你许个富庶人家,到时,订做个兰香亭、芙蓉楼般的大花轿,风风光光嫁了你,了去我跟你娘心中的憾事,走吧!”
“不走!”
“到底走不走?”
“不走,不走```````除非你答应我,采到若木之花后,就回来救问天哥!”
“行,行。”阿古柏逼于无奈,随口就应。
啜泣之声响起,小丫哽咽着走向问天:“我再看看`````问天哥!”
阖上双目,问天屏气凝神,素面朝天,全然死去一般。
在问天身边,小丫屈膝半蹲,泪花自眼睫扬撒,滴落在他面颊。
“醒醒,问天哥!”小丫出手相推,难掩哀伤。
阿古柏上前,一把拽起女儿,叹息道:“他已经不行了,剩下的时间,就留给他们俩吧,毕竟,人生最后的时光就该留给相爱的人。”
纵有缱绻难舍,小丫终究被阿古柏拉走。她的一串清泪,打湿在问天面颊,带来丝丝凉意,聆听血汗马蹄声渐行渐远,不知不觉,一股酸楚涌上问天心头。
“真不是个东西!”
阿古柏父女刚走,伊伊蛇载着湘儿掬水而归。见无人照料问天,伊伊蛇不由得怒骂。
约是在溪边梳洗过,湘儿长发如瀑,一身素洁的青衣如清水芙蓉,急促脚步下,裙帷步步生莲,凌风成翼,形同龟兹壁画里的飞天神女。
问天纹丝不动地看着,他睁大眼眸,如同欣赏生命最后落日一样,痴痴欣赏着眼前让他一夜成为男人的女人。在自己的眼中,此刻的她,美艳温婉又端庄娴雅,灵秀照人含冰肌玉骨,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肌一容,都在举手投足间深剜进心底,定格于永恒。
“伤成这样,还笑得出来!”将问天携在怀里,一口一口倾倒皮囊里的甘泉。湘儿语音柔缓,芳容间,尽显凄凉。
“喝完这袋水,你带伊伊蛇走吧!”问天依然在笑,在湘儿怀里却瘫软如棉。
撇过脸,湘儿眼睑一热,几乎落下泪来。伊伊蛇闭口不语,面对此状,凄恻地扭过身,不愿目睹。
“能去哪里!”湘儿凄婉浅笑,“我们虽不曾拜过天地,共赏洞房花烛,可是也有夫妻之实。当日当夜,烛龙城楼,香罗帐下,缠绵悱恻,初尝雨露,铸错也罢,纵情也罢,都归于天缘,此生已许,覆水难收!”
问天双目轻阖,猎猎笑出一串泪来:“傻啊!我死了,日后,你衾寒枕冷,长夜孤独``````”
“嘘```````”
问天欲言,却被湘儿纤指沾唇。跟着,手腕一阵刺痛,未明几何,湘儿就扔下了烛龙剑。
两只殷殷血色的手腕被托起,问天看到,自己左手,湘儿右手,雕琢上同一句:
此生已许,覆水难收!
血色雕痕,灼痛人眼,镌伤心坎,溶溶血痕在拂去黑色结痂时更为明晰。久久凝望八个字,湘儿蓦然发现,问天的表情,不知何时,已凝固在一种凄美笑颜里。
“问天```````问天````````”湘儿纤臂轻摇,如长夜里催眠的少妇,任凭她如何哀吟,但怀里的摇婴似乎将一眠不醒。
伊伊蛇一声不响,由远及近,无限凄凉地纳出红信子,轻拭去问天嘴角的黑血,不经意间,两颗斗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林间的雾纱渐渐淡去,熹微稍朗,远处有片彩线幻出晨光,如极乐世间敞开的一扇门。几只红嘴鸦在林间魅影如梭,发出寒凉人心的叫唤。
如回光返照,问天就在这凄啼声里半睁开眼,涣散的眸光落在湘儿泪儿涟涟脸上,半晌,苍白无力地发噱:“我还有一口气呢,怎么就哭开了。”
湘儿凄恻一笑,边拭泪便柔声道:“害怕,怕你一睡不醒!”
问天眉宇间荡开些英气,气色较刚才好转,一挣之下,竟自湘儿怀里支起:“放心,虽然我体内伤毒攻心,可至少有一层灵力在护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只是瞳重体乏,无力相撑罢了。”
自然而然,在漠窟无法计算的时日,两人都已习惯了彼此存在,习惯了之间相依相扶不可割舍的眷顾,若真把一方就此离去,另一方无疑将孤雁难飞,候鸟失翔,哀鸿嗟嗟。
湘儿舒缓玉容,心安不少,遂问起阿古柏父女,问天稍作沉默,再凝目远处的一片明熹,缓缓道:“跟你一样,寻水去了,就那边。我们得跟上,不然他们准得出事!”
将问天扶上伊伊蛇背,一路逶迤前行,脚下白色沙地,有枝藤叶草点缀,有鸟蹄兽迹伴随,猛听头顶翙翙而去的声音,抬望眼时,却什么也见不到。一处灌木丛中,竞相开放的红色蔷薇,灼灼如炽,印得问天生出几分血色。恍惚间,问天似产了幻觉,无限憧憬道:“湘儿,那边有片晚霞`````”
问天魁梧,无力的身姿摇摆在伊伊蛇背,若不是湘儿倾力揽撑,只怕早跌落沙地。瞟了眼那簇如火如荼的蔷薇,湘儿凄苦应道:“想看晚霞啊,容易。答应我,不许睡过去,等出了漠窟,想去哪里欣赏晚霞我都可以陪你去。一辈子,白发皤然、身形伛偻也陪你``````”
“记住啊,你说的```````”
“谁失约谁是羊粪团!”湘儿用戴着骨环的小指跟问天拉勾勾。
问天无声又无力地笑,他想起幼年与湘儿在草原玩耍时的情景,黝黑干裂的羊粪团就是相互投掷、抛洒的弹丸,胜负各有,往往一方兴高采烈,另一方泫然流涕。那时的快乐,似沐浴在春风和熙里的一对羽翼,整日带着他俩翱翔在草原,舔戏童年一切美好新奇的事物。
“所以,你要好起来!”湘儿孵在问天肩头,清澈眸子流露无限柔情,“欣赏晚霞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大漠平川、昆仑高原,还有我的家乡湘江水榭,只要你愿意!”
问天眼里的希冀如亮光在熠熠生辉,他的笑容绽放在脸上,苍白纯真似盛开的雪莲花。他慢慢抬起手,抚在湘儿那色泽如漆的长发上,久久不动,他在默默感恋,掌心里一辈子极想呵护至终的女人,多么希望,生命之火熄灭后,可以化作一缕灵气,融进她的血脉里,永藏于那枚骨环中,伴她一生一世。
愈往前,枝叶愈蓊茸,沿血汗马的蹄印蜿蜒而行,都特意避开千年老树,树龄越长,吸收的木灵就越多,一旦搅扰它的清梦,只怕在劫难逃。前方曙色渐浓,照得雾纱白浪翻滚,印得树影摇曳婆娑。又游上一道沙岗,问天与湘儿蓦然看见,一棵身高三丈,通体熠烁莹莹红光,芙蓉般的大花立在平谷```````
“若华何光```````”湘儿掩饰不住兴奋,喃喃自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若木之花!”
“若木之花!的确是若木之花```````”问天憨直呆望,慨然应道,“世间的万卉之王,原来它真的可以发光!”
揽住问天,湘儿情不自禁贴在他胸前,喜极而泣道:“有此药王,治愈你的伤与毒就有希望了!”
不愿拂她之意,问天踏雪无痕的一笑了尽索漠。在此之前,在漠窟顶寒沐苦的时日,如若说有何遗憾的话,那么现在,面对璀璨闪华的若木之花,一切就当过往。生命的起始可以在别处,终点却只有眼前。
一气驰下平谷,若木之花更是莹光耀眼,在万点珠花里,问天与湘儿惊讶看见,若木之花巨大的花瓣下,不仅阿古柏与小丫被木灵吸附难动,连那只从玄冥城解救的剑齿虎也被束缚于芒光里。
地涌金莲,若华融融,周遭万物无不趋附,任何企图靠近的人或物都难掩其光芒,皆被牢牢擒获在傲雪凌霜般气势中。慑于玄力,血汗马隐秘在密林,独自四望,无所适从。
“你歇着,我前去割下一片叶来为你疗伤!”
湘儿莞尔一笑,说完提剑就走,却一把被问天拽住。
“你不能去!”问天摇摇头,“不然,就会像他们,被若木之花灵力粘滞。”
“放心,我不是他们。”湘儿回眸安慰,娇好的脸上满是决然,“我习武十载,就为此时``````”
手慢慢从问天掌里滑脱,想留也留不住,从湘儿暗中的力道就明,她是非去不可,为了他这行将就木之人,作最后一搏。
“等等,我也去!”问天自持体内残存一重火灵力,如与湘儿合力,救小丫与阿古柏于混沌木灵圈,极有几分把握,机不可失,只可一次,失不再来。
若木之花蕊顶开结一颗木灵珠,拇指大小,晶莹剔透,灼灼放华,正是它,千百年来,不断释放木灵力,将这片白沙侵蚀的世界装扮得一片葱茏,坚守了若木朱雀城仅有的一块净地。
“我得把那珠子摘下!”湘儿眼望绚丽的木灵珠,话语里听似平静,却是执拗如钢。
“可是,要想控制此地木灵,得吞下那木灵珠,你想好``````”问天担忧乍起,湘儿武技不弱,但日后能否降服体内木灵力,就不得而知。
阿古柏与小丫挣扎在若木之花旁,如悬浮的一粒尘埃,脚手无力,竭力冲这边呼救,却无声息传来。剑齿虎约是被木灵力俘获多日,形消骨瘦,虚弱不堪,索性倒伏于地,煎熬时日。见问天与湘儿携手闯进木灵圈,便抬起头。
“你来此地做何?”老远,问天催发灵力,对剑齿虎隔空喊话,“刚救你出牢笼,怎又自陷囹圄?”
剑齿虎是能言兽,修为自是不浅,见救命之人出现,便起身相迎:“我来此取回沙灵珠!”
“沙灵珠?”问天与湘儿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我是沙灵王。千年前,若木朱雀城与金沙白虎城之间,为木沙地盘之争而引发倾轧,昆仑圣裔震怒后,将我缉拿幽禁在玄冥城,而今,我既已逃脱,得收回我的沙灵珠。”剑齿虎眼望若木之花蕊顶,双眼趋趋,却是无望,“那上面有两颗珠子,一颗是木灵珠,一颗为沙灵珠,我只想要回自己之物。”
沙灵珠约是灵光暗淡,至于何物,问天细辨下,什么也没发现。
一路行来,时至今日,问天终才明了昆仑悬圃四方之门,除了豌豆治理下的玄冥城人丁兴旺、繁华若市,其它三城,烛龙城、白虎城、朱雀城皆风烛残年。特别是此地的金沙白虎城与若木朱雀城,已然一片废墟,故城凋萎,离情千缕,当剑齿虎万众愁绪重归家园,面对木灵与沙灵相煎后的凄凉,恐怕不止是黯然神伤,或许,就连拾掇往昔点滴记忆的机会也不曾给它留下。
“这若木之花为昆仑圣裔所栽种,谓木灵王,只有吞服其木灵珠,才能慑控它。”剑齿虎卑躬屈膝,疲态不堪地道。
点点头,问天与湘儿执手前行,若华熠熠,如泼洒的万道赤光,耀盲人眼。置其光芒,肌容玲珑,血骨剔透,人掩影变为珠胎,涣涣木灵就将这一切紧紧缠裹,牢牢吸附。
“````我透不过气!”湘儿玉颜贲张,略显仓惶。
问天顿悟,湘儿一向气血盈虚,调息欠缺,就不堪负累。当下急道:“灵力沾稠,轻闯慢上,别浪费内力。”
暗中,问天将本不多的灵力输送些湘儿体内,她却浑然不觉。
眼见问天与湘儿来救,生机在现,阿古柏自为感激涕零。小丫更是梨花带雨,祈祷无声,感念恹恹已熄的问天恍若重生,那个在她心里英雄盖世,侠义赤诚的大哥哥又回来了。
但问天清楚,自己已如大漠枯泉,花已全开月已圆,等待自己的只有干涸与凋谢。不需要遗憾,这一切又何尝不值呢!与她一日为红颜,来世再结未了因。世事无常,情缘不逝,有何不值呢!
问天源源吐纳着火灵力,他步履千钧,腹脏锥痛,双目死灰,眼前一片朦胧,唯一可感知的是灼灼放光的若华。多美!那是极夜下溜光宛转的天幕吗、那是海上明月共生的滟滟江流吗、那是长风万里之上的朗朗星空吗``````
问天一脸的笑,无所畏惧地笑,天生我才已用尽,一命散去还复来,父母生我昆仑巅,来生何须投他缘``````
“起!”
一声厉喝,问天纳出所有火灵力,在湘儿一万个防备下,还是执起她的腰带,将其抛向若木之花蕊顶```````
“此生虽许,覆水可收!湘儿``````”
发出最后一言,山一般的身躯轰然倒塌,大地震颤,众鸟高飞,百兽奔逃,尘埃嚣上,若华暗淡,蓊茸的林木间,山风呼来,柳絮飞扬,落叶如雪。
“问天!”
被掷上若木花蕊的湘儿悲戚一呼,慌乱下,碰下一颗水晶般的珠子,花下的阿古柏恰巧接住,大嘴一张,吞入腹中。
“我的沙灵珠```````”见状,稍远的剑齿虎双瞳一闭,痛苦得五脏俱焚。
抓起若花之上烁亮的木灵珠,湘儿不假思索,吞下之刹,若木之花顿暗,花之围木灵力荡然无存。旋身飞下,湘儿早已泫然泪涌,踉跄到问天身边,俯腮往其鼻息一贴,双眸顿作倾盆雨。
“不!问天,别丢下我```````”湘儿嚎啕一指,幻出一根长藤,瞬间拔下一片若木之花瓣,两指一夹,用木灵力将花汁挤出,滴落入问天喉舌,“醒醒,问天,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去看落日,陪我去看晚霞的呀,你醒醒```````”
群树袅娜,沙沙呜咽,纤绵的藤蔓缩短触须,默默沉哀,万籁俱寂的林间只有湘儿撕心裂肺的哭泣。
她的泪珠滚落林荫,化作一株株发亮的菌菇,菌菇照亮林荫,她撕落一根乌发,长发飘地,幻为一棵莹莹翠竹,她突然想到竹楼,想到竹楼外的一片杏林,挥袖间,翠竹成楼,裹住暗淡的若木之花,再一挥袖,杏林成排,又围住了竹楼```````
没人劝得了她,连续数日,湘儿在几分痴癫里挥洒着木灵,将竹楼里外点缀成花圃,她把问天遗体置于若木之花瓣中,以万年木灵去浸润呵护。
这是他们的家,千世万世的家。
阿古柏与小丫走了,剑齿虎也走了,一月后,她也要走,独留伊伊蛇陪伴清风摇曳,花竹满园的世外之地。
“这是我们的家,问天,我报了杀父之仇,就回来陪你!”
烛龙剑在手,一袭青衣,她轻轻地说。竹楼之外,杏花正开,竹叶婆娑,菇星点点。
若华何光,若华泱泱,所谓伊人,宛在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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