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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情
（一）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每當我看到擁有時空裂縫的你，
孤獨地穿梭在時空中。
都覺得非常難過。
我想跟你過一輩子。
再也不讓你孤獨，不讓你恐懼，不讓你寂寞。
我跨越了多少個光年，才有幸與你相逢。
我想跟你在一起，只跟你在一起。
永遠永遠，也不要分開了。
——丁墨《他與月光為鄰》
（二）
一夜暴雨后的沼泽地上升起薄雾，潮湿的空气里面弥漫着腐败青草的味道，四下寂静。一只田鼠莽撞地陷入了淤泥潭子里，扑腾了几下，不到半分钟就只剩下一串细小的气泡了。
阿瑞斯脑海里还是Hope离开时候那个依依不舍的眼神，这个蠢女人明知道那纸条的内容，对自己还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许墨用了整晚的时间把一切条分缕析，目前的局面，最可疑的就是那张字条，那个“从前来过的未来人”。阿瑞斯却更愿意速战速决，无论A以后如何强大，无论当前这个迷局是怎样形成，如今的小严还是一个被关在铁笼子里面瘦骨如柴的六岁小孩，那个女人不在身边，就是一颗子弹可以解决的事情。
“哥哥这样想可是不对的哦……”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阿瑞斯回身，枪口已经对准了对面轮椅上的小男孩。
“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你心里面的声音。”小林原莞尔一笑，脸上没有一点的惧意。
“你才是evoler？”
“evoler？真是个好名字……”小林原微微一笑。“对，我才是evoler，更加进化的人。那些愚蠢的人觉得这是魔鬼的力量，我却能够听到他们心里面比魔鬼更丑陋，更邪恶的想法。”
“那封信是假的？根本没有什么来自未来的人的留言……对不对？”阿瑞斯半眯的眼睛打量着面前根本不像孩子的林原：“你是听到我们心里的想法，才知道我们的身份？”
“对，也不对……”小林原笑了笑，“还是有个未来的人告诉我你的一切，只不过，这个人，在你的脑子里。”
“哼，你要怎么狡辩都可以，不是吗？……”
“我没有必要骗你，许墨。“林原彻底抛开了稚嫩的童声，嗓音变得阴沉而沙哑，”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一个人的内心有这么多的声音。那个人告诉我，你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一个很强大的人，可以保护我和小严从今以后不必再躲那些愚蠢的贵族。”
最得意的作品……
阿瑞斯的身子微微一颤，猛地一手捏起了小林原的喉咙。小小的身体被轻松提离了轮椅，一张雪白的小脸憋得通红。
“说！哪里听到这样的话，到底那个人是谁？！……”
“你如果想永远不能见到她，你……就……杀了我……”林原的眼里没有太多的惊恐，只是直直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哼……”阿瑞斯冷笑了一声，轻轻放松了一下收紧的手指，像是在玩弄一只小白鼠，让他勉强喘上几口气，又慢慢提起。
“杀你我没有顾忌，但是这样你又能够承受多久……”
“还真是一点顾忌都没有呢……”林原眼神开始有些迷离，“我告诉你就是了，那个在你脑海里的人是A，是我，是阿瑞斯……而你，只是未来一件不太完美的作品……”
“杀了我，杀了小严，你，便不存在了……”
“许墨，你现在能够做的就是祈求你的造物主给予你怜悯，因为他从来都在控制着你。”
阿瑞斯的手像是被什么力量掰开，他惊讶地看着微颤而蜷起的指节，冰冷的恐惧慢慢渗透到全身，从未有过的失控感觉让他惊慌失措，平生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力量。
脑子里面似乎真的隐隐有那么一个可怖的存在。
面前的小孩狞笑着，带着一种诡异的成熟。
“还有，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贸然回去，免得吓到她。”
（三）
“小希，你真的不暂时跟我们一起住吗？我还答应许教授要好好照顾你。”
“没关系的。如果离开弟弟太远我也不放心。还有其他几个朋友，我都很想知道他们的情况，。而且已经麻烦了你和李先生很多了。”Hope有些不忍地看着悠然略略发白的脸，身后李泽言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是紧锁眉头里面的担心已经足够明显。
“那你一定要非常小心。如果那个A真的像你之前说的这么神出鬼没，还真是防不胜防……”悠然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向李泽言耳语了几句。总裁脸更黑了些，慢慢从西装的内兜里取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代的怀表，递给小妻子。
“你拿着这个。”悠然把怀表放到Hope的手里。
“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个很神奇的怀表，我之前偶然的机会得到的。之前李泽言用时间回溯，我们可以通过它来短暂的对话。我临走的时候把李泽言时常戴的那个表悄悄放到了许教授的兜里，现在你拿着这个，应该就可以跟他讲话了。”
背后李泽言的脸色像是走马灯一样的精彩纷呈。定情信物就这样随随便便给了别人，李泽言只能用理智压抑住想吐血的冲顶。
“不要不好意思。这算是借给你的。”悠然偷眼瞥了黑脸的丈夫，确认情绪还算稳定，又握住Hope的手，眼神里闪着小笃定，“我来参加你和许教授的婚礼的时候你就连本带利的还我！”
“嗯……好！”Hope的鼻子酸酸的，用力反握了一下悠然的手。
门打开，还是那个熟悉的公寓，跟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Hope好像回到那跟许墨刚刚交换了身体，被逼要搬到这里的那天。小桃急急忙忙地跑了来，还被当时许墨样子的自己用厚书K到怀疑人生。
第一次给他做晚饭……
第一次靠着他的背崩溃大哭……
第一次送他礼物……
第一次发烧被他抱到浴室降温……
第一次吃醋吵架……
第一次接吻……
眼睛里像是被糊上了一层水雾，慢慢满溢过眼眶，Hope叹了口气，明明只是几个小时不见，居然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急急用指尖擦拭掉残泪，准备联系看看Helios和小川的情况，忽然就被背后几声沉重的咚咚敲门声吓到。
凑到猫眼上一看，一张满是血污的大黑脸，再仔细一分辨，居然是范子航。
“小希，快……小子他受伤了……”范子航喘着粗气，趔趄着迈步进来，被门槛一绊，几乎要扑倒在Hope身上的，反而被后面一只大手猛地拽住。Hope抬头，对上背后那个“小子”的眼，不禁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把门合上，却被砰的一声抵住。
门缝里露出半张熟悉的脸，一双细长眸子里闪着阴冷的光，撑住门板的颀长的手背根根青筋突起，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微微鼓起，仿佛是一只蓄势的猎豹。
Hope却很清楚，这人并不是许墨，他的身上没有一点魂魄的光晕。
“小希，别怕。”范子航胡乱拉住了Hope，压低了声音，“他的头受伤了，好像是记不得了。”
“范大哥……他……”小希犹豫了一下，仔细留意果然看到男人脸侧的一道湿润的血痕，眼神有些木然，又见范子航也满身泥污，鲜血满头，一时心绪凌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还是松开了手，帮忙搀着范子航进了门。
无意中转头一看，惊讶地发现两人身后还有第三个捆得跟粽子一样的男人。
秦越彬。
What!!!!!
……
（四）
三个奇怪男人，三个伤员，一直忙到了夜里才稍微消停。范子航的伤最重，前胸后背都是淤青和挫伤，头顶和耳侧都有很长的撕裂，幸好许墨家地下室的设备齐全，才勉强止住了血。然后是秦越彬，太阳穴一道伤口离眼睛就几公分的距离，稍微一偏就要瞎掉。大约也是撞到头，一直昏昏沉沉的也没有什么话。
Hope想起秦越彬并不会认得自己，处理伤口时也反而坦然了。
最后有时间看那复制人的伤，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之后。那男人一直坐在角落里，眼睛没有离开过范子航。Hope在忙的时候每每有小心留意，也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样，那孤冷的眼神里面确实没有什么狡诈的恶意，倒是像一个迷路的小孩，不知道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许真的像许墨猜测的那样，他只是个傀儡？
“我替你处理一下伤口，要检查一下，你别动。”
Hope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男人绷紧的身子稍微退了退，却并没有躲开。拨开被鲜血染湿的鬓角，Hope看到耳侧的位置有一片碎片划开的伤痕，像是被爆炸碎片波及，伤口上沾着各种灰尘碎片，与半凝固的血液糊成一片。
“需要先清洗一下伤口，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下，太疼我可以上一点止痛药。”
Hope把小刷子沾了一点清水，顺着伤口位置轻轻擦了起来，忽然手腕被捏住。
“很痛吗？”Hope转身去取了麻药，朝着伤口喷了一些，用手稍微扇了扇，取一点凉意。
“你知道我是谁？”男人的手慢慢松开，抬头看着Hope。复制人的五官太像，连眼神里面的疑惑和无助都是一模一样。
Hope忍住了微微冒头的恻隐，摇了摇头。
“他告诉我，我叫许墨。你是我的未婚妻？”男人指了指在旁边睡下的范子航。
Hope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男人点了点头。“我记得他……但是也不记得……”
“那你记得我吗？”Hope追问。
男人木然地摇了摇头，却留意到面前女孩眼里的一丝释然。
“我到底是什么人？”男人皱着眉，一拳锤在自己的脑后。“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刚刚受了伤，先不要勉强自己。也许只是轻微的脑震荡，所以才会记不起事情。我先帮你把伤口处理了再说……”Hope拉住了他的手，在他怔怔的目光里迅速松开。
他的伤口处理了很久，部分原因是一些碎片并不能够被拔出来，仿佛是被植入他的头骨里面，镊子一拔就会引起让人发狂的剧烈疼痛。
他一拳把一桌子的消毒水瓶拨到地上砸了个粉碎，咆哮着把头一次次撞到身旁的墙上，刚刚止住的血又顺着脸侧淌下，滴到Hope的裙子上染出一朵朵殷红的花。
“对不起，对不起……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Hope垫到他和墙之间，抱着他的头，跟哄小孩一样轻轻地扫着他的背。
“到底什么是未婚妻？”他仰着头问。
“嗯……就是……好朋友的意思。”
（五）
Helios和小川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身的伤，却终于平安带回来了李诺，虽然已经被饿到奄奄一息骨瘦如柴，幸而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之后的休养和复健都要非常长的时间。
许墨的公寓里面已经挤了范子航，秦越彬和复制许墨三个大男人，李诺和Helios就住到了成斐和成雨的公寓，也算是有个照应。小川面对仿佛完全失忆的许墨，有些古怪的秦越彬和一直半昏半醒老刑警范子航，还是坚持要留下来。
Hope听到也是只能心中默默摇头，苦笑自己仿佛是个玛丽苏女主，好像周围都是守护的骑士，心里却是空荡荡的。
对着怀表说了三个晚上的话，讲大家的伤势，讲成雨见到李诺时候的喜极而泣，讲乍暖还寒的天气。
“你可要快一点回来，现在家里可是住了四个野男人……”
……
对面只是一片寂静。
“你在做什么？”低沉的熟悉声线让她一瞬间以为是手里的怀表发出了声音。默默回头一看，眼里是难掩的失望。相处了几天，复制人和许墨的区别已经渐渐明显了起来，虽然同样没有味觉和色感，也许是因为没有背负许墨那样的沉重回忆，情绪直接许多，急躁，生气，疑惑，烦恼都写在脸上，反而让Hope暗暗安心，渐渐确认他并没有演戏。
他平时不常走动，多数守在范子航的床边，蓦然不语。对于其他人都很防备，见到Hope虽然还是话不多，却会安静下来。尽管如此，他忽然走到阳台，还是让Hope吓了一跳。
“没什么……”Hope随口撒了个谎。
“这是什么？你为什么一直要对它讲话？”他偏了偏头，指着Hope手里的怀表，眼光在夜色里柔和得好看。
“因为……因为我很想念一个人。”Hope知道自己大约不应该跟他说什么，却忍不住想把白天用坚强压抑的心情发泄一下。“对着它讲话，就像是跟他讲话一样。”
“我不喜欢这样。”他的话让Hope有点惊讶。
“嗯？”
“你在皱眉……”他伸手，指尖停在离她额前半寸的位置停住，“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Hope忍不住笑了。
忽然好想唐突地抱住面前的男人。这样陌生的温柔竟然也能够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他们只是长得一模一样。她闭了眼，默念了三遍。再睁开，竟然满眼都是微笑。
这样的颜真是太犯规了。
（六）
“咳咳……”一阵咳嗽声打破了两人之间有些异样的平静。小川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径直走到了Hope的身边。
“小希，现在打算怎么样？范大叔在外面被满世界通缉，身体状况又不见好，一会儿睡一会儿醒的。还有A，自从我们把李诺救了出来，已经有好些天了，隔三差五地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整出些事情来吓你。秦越彬失忆就算了，反正也指望不上，现在这位哥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现在是怎样，坐等着A来吗？
“收藏家那个案子连刑警带目击者要一个不剩全部灭口，三十二条人命，警方高层还要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推卸责任，我敢写包票也跟A那个变态有关。小希，现在我们这里可全都是得罪他的人，包括你的弟弟那边，A要来，无论明暗，我可都顶不了多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A觊觎这位大哥，如果让他知道他其实什么都不记得，那……”
小川把心里的话像倒豆子一样都说了出来，虽然像是Hope说，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旁边的许墨。
“谁是A，谁在吓她？……”
小川拍了一下额头，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却立马被Hope一下子捂住了嘴。
“你别杵在这里了，快去联系一下Helios，我们今天去看看李诺和成雨，顺便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小川不服气地瞪了一眼还是一脸疑惑的许墨，撇了撇嘴，背着手边走边嘟囔：“小希，你护短的也太明显了……”
“我实名酸了……”
（七）
“你可要快一点回来，现在家里可是住了四个野男人……”
阿瑞斯拿了那手表凑近了唇边吻了一下，默默放回到外套里侧靠近心脏的内袋里，心里小本子上再给那笨得让他心痛的女人记上一笔。
离开溫斯喬的蒸汽火车慢慢被广袤原野里的黑夜吞没，铿锵的铁轨重复着单调的频率，对面的两个孩子睡得很沉，看起来天真单纯得就跟普通的六岁小孩并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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