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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美人
“嘿,快看那个那个野孩子,在捡别人剩下的东西吃!”
“看他脏兮兮的那样,像条狗一样!”
“咱们要不然去逗逗他?”
……
六岁的时苒看着两个同父异母哥哥拿着木棍向门外跑去,他悄悄探出头,看见他们正靠近一个衣着褴褛的小乞丐。
两个哥哥欺凌人的把戏是很多的,时苒心中有些同情小乞丐,却不敢出去救他,他没有能力救他,只能和他一起被欺凌而已。
一阵寒风吹来,时苒被冻得瑟瑟发抖。他缩了缩脖子,正往屋里走时,却听到几声惨叫。
时苒走到门边,悄悄地向大门外望去,看见的平素顽劣乖张的两人哥哥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地哀嚎。
时苒不敢多留,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
后开他听说,两位公子好端端地竟被折断了胳膊。
时苒又想起了那个小乞丐,那个小乞丐虽然衣着破烂,脸上也很脏,但却是极好看的。他们对视的那一眼,他那双清澈却冰冷的眼睛。
几天过去了,时苒又在时府附近见到了小乞丐。他在时府悄悄地将时府下人倒掉的饭菜捡起来吃。
时苒见了悄悄潜入厨房,拿了几个剩下的馒头悄悄地藏在衣服里,拿到门外给小乞丐。
小乞丐抬头看他,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的心,时苒第一次被一个和他一样的小孩子的眼神震慑。
“快走吧。别到这边来了,他们嚷着要叫人把你抓起来呢,被他们发现就糟了。”
时苒说完也不敢多留,便匆匆回到府里去了。
从那以后,时苒再也没见过那个奇怪的小乞丐。
过了数年后,十六岁的时苒和府里的家仆尹寒星被天魔教圣使带走,在路上被夏惊寒所救。
没人会把这个如神明一般的人,和当时那个流落街头偷吃剩饭的小乞丐联系在一起。
左言叹了口气,他曾是时苒,也曾是左言。他曾是不同世界里的时苒与左言。
这段记忆明显和原有的某些记忆相悖,可是他几乎可以确定它是真实的。
譬如,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一种他和夏惊寒的相遇。
虽然也是被夏惊寒从天魔教圣使手里救走,但是版本里只有他被夏惊寒求走了,尹寒星被季若离带走。
而夏惊寒只是长祁山的首座而已,并非掌门。他的父母都是修士,他从小在长祁山长大,不可能四处流落成为一个狼狈的“小乞丐”。
这两段记忆中只能有一段是真的,也可能两段都不是真的。
左言苦笑起来,他庆幸自己没被这些自相矛盾的记忆弄得疯掉。
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也许已经疯掉了,一个神智正常的人,怎么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记忆?
有人在他脑子里动了手脚,这是左言得到了唯一的结论。
既然这个人能在他脑子里动手脚,那也可以在他周遭的环境动手脚。
左言甚至连现在这个世界是真实还是幻境都搞不清楚。
左言静静地坐在溪边,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落花流过,人影晃动,连自己都不真切起来。
有那么一刹那,左言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也许他只是某个人梦里的存在。庄周晓梦,不知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
左言定了定神,再次看向水面时,发现身后多了一个身影。
左言站起身来面向身边的人,恭恭敬敬地行礼:“师父。”
“找到答案了吗?”夏惊寒问道。
左言微微一怔,道:“还没。师父有何指教?”
左言不知道夏惊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遂顺水推舟。
“你会找到的。”夏惊寒撂下这句话就要离开。
左言觉得悲愤不已,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真相,他恐怕会疯掉,如果一个人的记忆混乱矛盾,他还能正常多久呢?
“夏惊寒,我累了。我不想和你兜来兜去地绕圈子,把真相告诉我。”左言的声音微微发抖。
夏惊寒转过身来,注视他片刻,左言不知所以,忽然发现四周的环境已然发生了变化。
左言看见了一双人影,那是他自己,或者说是时苒。站在时苒身边的是尹寒星。
这种元神出窍般看着自己的感觉很是怪异,左言看了看夏惊寒,见他面色淡漠,也未多问,只想着静观其变。
时苒和尹寒星此时正在一间卧房内,左言认出那正是自己的房间。只见桌案上放着一个素白的细瓷瓶,瓶中插着几枝红梅。
左言忽然忆起夏惊寒虽然喜欢长祁山的梨花,却更爱傲雪的红梅。
天山之巅的红梅,为当世之最。香远益清,冷艳清绝,而且终年不败。
“喜欢吗?”尹寒星看向时苒。
“喜欢。”时苒眼里亮晶晶的,看起来是真的喜欢。
想来以尹寒星的法力,上天山折梅并非易事,那天山极高极寒,据说还有守护红梅的仙禽灵兽。想必尹寒星是下了一番功夫。
“阿星,真的谢谢你。”时苒轻轻嗅着红梅的芬芳,看样子是爱极了这梅花。“我看过师父的天山红梅图,真的很美。”
“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尹寒星冲着他眨眨眼。
“什么?”
“让我亲一下。”
“啊?”时苒微微一怔,作势要打尹寒星。
尹寒星连连抵挡,笑道:“我开玩笑的啊!我的要求是不能把这花给师父。”
“哦……”时苒笑了起来,“是怕我借花献佛哦!”
“不是的。”尹寒星摆摆手,“这花是我亲自摘来的,只能赠与你。”
一番动作,尹寒星的手臂从宽大的衣袖中露出了一截,左言看到了他手腕上的血痕。时苒明显也看到了,急忙拉住他的手。
尹寒星慌忙地想要把手收回,却紧紧地被时苒拽住了。
那是一道鲜红的伤口,血已经凝固了,却并没有结痂。
“没事的,小伤而已。”尹寒星道。
时苒将他的衣袖往上扯,发现他的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左言甚至发现他手指上也满是细小的伤口。
“何必为了几枝花冒这样的险呢?”时苒轻叹一声,“我帮你上药。”
尹寒星笑了笑:“为你是值得的。”
左言觑了夏惊寒一眼,发现他微微皱了皱眉。
时苒拿出药箱给尹寒星上药:“你这样我会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就以身相许。”
听了这话,时苒擦药的动作不由用力了一些。
“啊啊……疼!”尹寒星呲牙咧嘴地惨叫起来。
左言望了望夏惊寒,见他眉毛皱得更重了一些。
时苒涂完药后,尹寒星拿了一坛酒来,说是要与时苒月下小酌,不知不觉中,两人都有些醉了,相互搀扶着往房间里走。
尹寒星似乎比时苒还醉得厉害,整个人几乎挂在了时苒身上,他紧紧搂住时苒,嘴里嘟囔着什么。
可从左言的角度来看,他眼神似乎还清明,不该醉到这种程度。
左言听到他对时苒说,我喜欢你。
虽然对尹寒星的心思多少有些了解,但左言还是有些惊讶。
而此时,一个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落中,那正是另一个夏惊寒。
左言看看自己身边的夏惊寒,见他还在,心里也安稳了一些。
只见另一个夏惊寒一挥袍袖,尹寒星和时苒就被一股巨大的拉力分开,两人狠狠地摔在地上。
左言看着月光下的另一个夏惊寒,只见他衣袂翻飞,青丝飘动,眼眶微微泛红,俊美的脸上似乎覆上一层寒霜,浑身满是狠戾之气,散发出的威压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左言第一次见到如此言生而可怕的夏惊寒。
只见他的目光在时苒脸上定格片刻,随后移到尹寒星脸上。
一抬袖,尹寒星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到了半空中。
此时的尹寒星已经没有了半点酒醉之态,他用力挣扎,却逃脱不了夏惊寒的掌控:“师父,饶了我吧。我……我错了!”
夏惊寒漠然地看着他,皱了皱眉,轻轻吐出两个字:“该死。”
说罢,尹寒星远远飞了出去,院子里的房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的成片倒塌。
尹寒星在远处落下后,再没了生息,时苒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急忙奔到尹寒星身边,发现尹寒星呼吸已然十分微弱。
“师父,我们做错什么了?”时苒满脸的不解和惊恐。
夏惊寒没说话,抬起手来,眼看又要向尹寒星发出一击。
时苒起身硬生生地替尹寒星挡了一下,如山崩一般的痛苦让他目眦欲裂,夏惊寒在盛怒之下下了狠手,受了这一下时苒必死无疑。
月光下的夏惊寒,脸上有种不可名状的悲哀。一滴眼泪从他脸庞滑落,时苒靠在他胸口,想抬手帮他拭泪,可他没有抬手的力气。
时苒张张口,艰难地发出晦涩的音节:“师父……”
夏惊寒靠近他,似乎想听清他要说什么。时苒张了张嘴,最后的话没有吐出,眼睛就暗了下来。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左言浑身微微颤抖起来,他感受到夏惊寒放在他眉心的手指,似乎有一双大手替他拨开了云雾,让他看见重重雾霭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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