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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寒夜深深千帐灯肠断天涯业海冰2
我与他漂浮在海上,海天相连一望无际,海水是沧浪的黑色,海面象是一锅煮沸的开水,咕咕冒泡,海中成千上万的人排成各种奇怪的队伍,均被多手多头的夜叉或青面僚牙的铁铸怪兽不停驱赶,这些人手腕脚踝都带着喷火的镣铐,火不时窜跃,炙烤他们的皮肉,发出疵疵的声响,皮肉焦灼,腾起袅袅白烟.海上突然飞来黑铁恶鹰,它们争先恐后地取食人们烧焦的皮肉。
“这是什么地方?”我纠住大臧的目光。
“地狱,亲爱的。”他依旧笑得轻捷可亲.
“地狱!?”我的身体开始向下坠.
“是,这里就是大铁围山,西面第一重海,也就是传说中的第一重地狱。”他揽住我的腰,“别怕,亲爱的,到地狱来要么得有业力,要么依靠神力,你是靠着我的法力来的,放心!”
我心稍定,指着海水问他:“这个是大海对吗?为什么是沸腾的?这些人是哪里来,为什么让他们这么痛苦?那些夜叉,怪兽怎么会那么恐怖?”
“哈哈哈哈,天瑶,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回答了你也记不住啊,好吧,海里那些人都是阎浮提造恶新死的人,哦,也就是人间的恶人,他们死了四十九天以后,要是没有人超度他们,生前又半点好事都没做过,天君就会依据他们生前所做恶事,经过这里发往各重地狱。那些恶兽只是压解途中让他们吃点小苦而已!”大臧一直微笑着,可亲可爱.
见我听得发呆,他眨眨蓝眸继续:“从这里往东十万旬是第二重地狱,哦,旬是我们这里的单位,就是很远很远,我带你飞也要飞很久。二重地狱自然比一重更惨啦,以此累推,一直到无穷!”
“无穷?!不是都说地狱只有十八层吗?”
“哈哈哈,亲爱的,不!是无穷,人间罪过无穷,地狱苦便无穷!你脚下的海又叫业海,你看到了,它不是真正的水,都是人们的业障汇集成的.三海之内是大地狱,大概有千百来个吧,都不相同;大地狱下又有小狱,小狱之下还有小狱。哈哈,亲爱的,比你的头发还多啊!”大臧挑起我的一束发丝,笑容亲和.
“比我的发还多.。。”我呆傻傻地重复,完全被他的话震撼了.“那,那些人还能出来吗?”
“哈哈哈哈,出来?亲爱的,千万亿劫求出无期!”
“我常听人说无间地狱,到底无间地狱是什么样的呢?”
“无间,无间就是永不休止,其实那是我们这里一座狱城的名字,整座城都是铁铸的,方圆八万里,城高一万里,城墙上长年昼夜都燃烧着不尽的烈火。狱城里大小地狱有五百多个,城里的狱卒比你刚看到的还要凶恶,口牙如剑,眼如电光.,手如铜爪,他们可以随意取食犯人的五脏六腹,眼耳口鼻,随便什么部位吧,狱城中还有一条巨大的铁铸的巨蛇,整日烧得通红,新来的犯人都得先到那上边坐几日。”大臧忽然停了下来,“亲爱的,你难道不害怕么?”
“我.。。。我干嘛要怕,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到这儿来?”我虽这样说,额上还是出了一曾冷汗.
“哈哈哈哈,天瑶,起初天君请你,我有些想不通,现在明白了,大概是他老人家,看惯了这些丑恶面孔,想找你来养养眼睛,呵呵,要是他兴致大发,没准留你下来,到时候这的风景随你赏玩.哈哈哈哈.”大臧的蓝宝石眸子清澈透明,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充满诱惑.
“不要啊,大臧, 我跟你无怨无仇,刚才的事我不计较了,你放我走好吗?”我喉咙发紧,带着些许哭呛了都.
“呵呵,天瑶,我看天君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你不妨去见见他,他要找你,你始终躲不过不是么?”依旧是亲切温和的笑容,他将我拦腰抱住,一直向西飞去.
越向西海水越清澈,渐渐的再看不到犯人也不见了夜叉,恶鹰,恶兽.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座碧绿色的宫殿,款款飘于海面, 鳞次栉比,飞檐琉璃,周身水雾环绕,无数绿色的莹萤在宫墙间穿梭,天空中一团青云笼罩在宫殿上方,云中不时飘下血红的樱花的花瓣,似大雪纷纷,飞扬散逸.天边偶有惊雷闪电,将整座宫殿衬托得更加巍仪庄严!
“到啦!”大臧诱人地笑笑.将我放在宫殿的台阶上,揽在我腰间的手却没松开.
“这又是什么地方?”我双目茫然空洞.
“鬼域地府,天君住的地方,呵呵也是我们办差的地方.”大臧低头俯视着我,蓝眸温润似玉.
“天君是你们最大的官儿吗?”我盯着他的蓝眸出神.
“哈哈哈,是啊,最大的官儿,鬼域的鬼宗失踪了十几万年了,这些年都是天君在主事.他自然是最大的.走吧,亲爱的,天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你了.”他拉着我的手又进了另外一个蓝色空间法阵,出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站在一间奢侈华丽的大厅中了.
大厅两侧站满了苍白而魁梧的鬼武士,他们都肌肉发达得要命,身上的布条已经少得不能再少了,我象唐僧进了女儿国,面红耳赤,目不敢斜视.大厅的顶是透明的,赤红的光芒投射下来,大厅的暗绿色大理石地面上有规则地躺着一排排魅影.殷红的地毯一直铺到大厅尽头,地毯的末端一个大约四米高的绿色大理石台字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黑水晶王座.传说中的袭灭天君正高高倨坐俯瞰着大藏和我.
我只看到一个苍白的影子,他穿着银白色的披风,披风的帽子严严实实地罩在头上,帽子里是一张黑暗的脸,只有额头上六芒星的徽记碎寒.粹粹.
“大臧,你回来晚了.”一个仿佛来自天边的宽阔膛音轰然炸开.
大臧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的脸沉得象一方白玉,白中带青. “是,天君,天瑶星君初到地狱处处新奇,故而稍有耽搁…”
“错就是错,多说无益,你自己解决掉吧.”恢宏的声音冷酷得没有一丝温度.
“喂,袭灭天君,是我拖着大藏问东问西,他才回来迟了,你太残暴啦,不问青红皂白就处罚他,他并没有失误, 他把我带到你面前啦,将功折罪还不够吗?”我脖子仰得发酸,厉声质问那鬼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天瑶,我没有功,把你带回来是我份内的事,做好是应该的,有错是该罚的.”大臧伏在我耳边低语.
“那他要怎样罚你?”我摸了摸耳廓,大臧呼出的气已经结成一层淡冰,
“也没什么,只是要我一只眼睛.”大臧淡淡地说.蓝眸平静无波.
“什么?!”我自己的眼睛就快掉出来了,这样就没了一只眼睛,太夸张了吧.而且那样一双蓝宝石般的美丽双眸大臧怎么能失去?
“袭灭天君,如果你今天一定要一只眼睛的话,我愿意用我的来换,求您饶恕大臧吧.”我向那个鬼界的权威低声下气地诚心哀求.
“天瑶,”大臧低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说的是我想说的话.”我甩开他继续仰视着那个天君.
半晌他终于抬头,六芒星徽霜光耀目. “好吧,大臧,看在天瑶星君面上,今日之罚权且记下,你站到一边;天瑶星你到我身边来,我们也算是故人,不必拘束.”
故人?我茫然地望向大臧,他点了点头,温和可亲地笑着,用一束蓝光将我送到那黑水晶王座下,银白的阴影身边.
来到他身边我才发现,这个天君不光披风是银白的,手上裸露出的皮肤也是银白的,只有一张脸是暗黑的,他的五官都隐藏在黑暗中,眸子的光亮也完全被六芒星遮盖,他的手指象百年的老树一样僵直,几乎不能弯曲,那全身的银色将天顶投射下的赤红之光一缕不剩得四散反射.他坐下的黑水晶王座象是宇宙中巨大的黑洞,吸附着周边的一切,包括细小的尘埃.它凝窒沉重的黑色下隐约浮现出水晶天然而诡异的纹理.花纹构成了无数副图画,象是宇宙间苍廖的星云,象是刚刚看到的业海沉浮,象是人间世情万种,又象是一张狰狞贪婪的脸.我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六芒星的寒波扫过我的脸.
“天瑶,你不必害怕,我请你来无意伤害,只想和你叙叙旧.”他的声音仿佛先传向大厅的四角然后再传入我的耳中.
“叙旧?天君我不明白.”距离他越近我反而不再胆怯,他看起来是那样苍老疲惫.
“呵呵呵,当年天庭最美的星君如今也只是个小丫头,真是造化弄人啊,好吧,小丫头,就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欠了欠身靠在宽大坚硬的椅背上,天顶的红光照亮了他面庞的一角,我暗自心惊,他面上竟宛如枯骨,眼鼻周围尚有皮肉相连却几近断裂.他没有鼻梁,鼻只不过是两个散发着森森冰芒的孔洞!
“从前天上有一位极至尊贵的天神武将,他虽天性桀傲,做事又喜随性而为,却是天帝最依重的神将.他因为在上古神魔战争中的杰出贡献被天帝封为天界战神,主持杀伐,即为白虎星君,又曰破天明王.”他苍凉恢宏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使我恍若又置身阿来业什梦境.
“万年前天帝经天师测算三界将有大魔物出生,不免心惊,他慌忙派了破天明王下界将大魔王的母体捉上天去,关在迦叶罗什天中,他以为这样一来大光明天的众佛一定可以及时将母体内的魔性震住,他终于可以高枕无忧,继续安享太平了,谁知魔子出生却被破天明王带走,天帝盛怒之下,却依然爱惜白虎之将才,着虚空住下界找寻魔子和明王踪迹,天帝本意原是欲给明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不料一切都毁在虚空住的手中.”袭灭天君说到这里忽然六芒星光芒涣散,他靠在椅背上休息了很久,树枝一般的手指不停抽搐.直到六芒星光亮重新聚合,他才再次开口.
“那时候我还不是鬼界的天君,只是鬼宗手下第一大护法,我和破天明王宿世皆有因缘,在他还是昆仑王的时候我就是他手下第一谋士,后来我们各入轮回,造化弄人,他靠雄才大略终建盖世奇功,做了天界神将,而我则因神鬼奇谋,心智绝伦而被鬼宗选中,做了这鬼界的护法.”袭灭天君的声音已变的悠远苍寂,六芒星的寒芒渐渐化为绿色绚彩.
“那日破天与魔尊符神比武之后,对那魔子的由来已尽知,他深忧以符神的狂傲魔性,在天帝处死魔王母子后,天界必是一场浩劫,于是他自作主张想以一种折衷的方式解决问题,他将从迦叶罗什天带走的那对魔子送来鬼界,委托我以地狱之火震之,期待千万年后魔子魔性化散,到时再交还符神,这样在这万年中符神在天界找寻不到妻儿,便会遍寻他处,天界也暂时是安全的.破天相求我断无相拒之理,便瞒着鬼宗将那对魔儿压进地狱第十九层并私自动用地藏菩萨之灵兽听帝震慑看守。”袭灭天君的手指再次开始颤动,六芒星绚烂的绿彩开始迷散消逝!
“正当我与破天合掌相庆时,那虚空住以佛音寻得破天行踪,也赶到了鬼界,他闻知魔子被震在十九层地狱,二话没说动手就抢,破天出手阻止,与他解释,那虚空住佛性根深蒂固,坚信将一切魔物斩草除根,是维护大法的不二法门,两人一攻一守打得天昏地暗。后来破天被迫无奈只好以一招将虚空住拿住,与魔子一并压震。那虚空住乃是大光明天的圣者,将他压在地狱那是何等罪过,一时震动上天,天帝再护不得白虎星,派天兵天将无数,下界擒拿,哪知那白虎星实实有千万夫不挡之勇,又有那魔尊符神闻得消息赶来助阵。这一仗从鬼界一直打到魔界,天界兵将死伤无数,将士儿郎的尸骸,血肉使得那魔界的血池上涨了一倍!”他的手颤抖得厉害,我不禁将手放在了他膝盖上安抚,哪知摸到的尽是枯骨!他骇然转向我,六芒星强光汇集,照亮他的眼眸,那眸光中居然尽皆哀伤,悲怆撼天动地.
“那魔尊见血比之先前更为疯狂,天界几无可派之兵,大光明天的圣者几乎全体出动,却换来魔界更大的反攻,转眼之间这场战争就会演变成上古之后的第二次神魔大战.天帝不得以,下令撤回大光明天所有圣人,可笑的是他却换了二十八星宿中法力最低的小星官---天瑶星下界。那天瑶星站立云端,只轻唤了一声 ‘白虎哥哥’,眼中落下一滴伤心泪,就令破天明王甘心缴械投降,束手就擒了.那符神见此情形大声凄宛叹息一句:’情为何物,苦海无边,’就丢了屠刀,投进了血池,后由释加圣者接引入轮回,转生在莲化生大师身边,就是他的大弟子,沙罗!”我的心忽然旋动起来,象是有一把极度锋利的匕首在一片片切削,心化做樱花瓣随风逝去带走了我的血!’白虎哥哥’你真因我一滴泪,而千万年功业尽毁?!
“那白虎星君被擒上天去,天帝裁决,破天明王再入轮回,须得经历九世大劫,杀伐无数,方得证脱,如今已经是他的第七世啦。魔是三界中独特的存在,魔若死亡,元婴是不能入轮回的, 释加圣者见那魔尊尚有慧根和佛性才接引他再入轮回,不料那沙罗竟将多年修行毁于一旦,莲化大师临终将佛衣传与他,是对他寄与了厚望,并嘱他前往济南府,荷花池畔降妖除魔,谁知那妖物的前生竟然就是那魔母,沙罗被情所困,一念之差,修行尽毁,再堕轮回,这一次竟不知投身何处了.”袭灭天君从肺腑间发出一声重压般的叹息,凄迷寒凉!
“天君,白虎哥哥当初真因我一滴泪放弃万年修行么?”晶莹的泪珠滑下我的双颊.五脏六腑瞬间被掏空,全身的每块骨头都一一碎裂,每条神经都电光火石般燃烧,每滴血液都逆流回空空的心房,在那里结冰,冻凝.全身被凌迟,体无完肤.每个毛孔都满填着悔恨,愧疚!我深切地感受着这痛苦,每一分每一秒,平生再无法释怀.
袭灭天君缓缓抬起他的手掌为我轻拂去泪珠, “星君那已经是前尘往事了,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人若转生必先喝那孟婆之汤去掉前生记忆了吧,因为那前尘宿怨实在太过沉重,没有一个凡人可以背负着它们活下去的呀!”
“天君,我该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祈求白虎哥哥原谅?你告诉我呀!”我将沉重的身体伏在袭灭天君的双膝上,不住的啜泣.
“唉,破天若怨你,又何必为你沉沦?他从来没有怨恨过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唉,这也是前世的因缘啊.他本来欠你一份情,累世不得还,怎料你们生生相欠,生生相错!宛若彼岸之花,灿胜云霞,却凄伤至极啊!”天君的目光越过我一直望向天顶雪花般飘飞的如血樱花,他的神情黯然伤魂,已非世间人之悲伤.
“彼岸花….曼珠纱华….即使爱情没有结果,彼岸也能生出明艳的花朵…..”我一遍一遍的念,仿佛置身那红色花朵的海洋,脚下的地面又变成一层很薄的冰,冰面裂开,我向黑暗中坠落。我落在开满彼岸花的河边,空中大雪纷飞,白色的地面上落满曼珠纱华红艳胜血的花瓣,象一只只伸向天空祈求的手。一个身影出现在雪中,是瑾师兄!他穿着异元次空间最崇高的幻术师才能穿着的至高无上的法袍;他的紫发一直蔓延到脚下,在他浓黑的眉心,金色的王者奥印熠熠闪亮;他的瞳仁闪耀着最高幻术的智慧之光。他走到我面前,伏下身对着我微笑,他的笑容变成一道炽热的光,撕裂异元次空间的黑暗,从此那里大放光明。然后一阵风,地面所有彼岸花瓣迎风起舞,天空变成殷红血色。瑾的紫发和他尊贵的法袍在在风中翻飞,发出簌簌之声。时间定格,画面静止,一切如雾气般渐渐消散。
“天君,白虎哥哥会得到往生,会是天地间最伟大的神对不对?”我的手指扣进了袭灭天君的掌心.宛如握着砂纸.
“天瑶星,那并不容易,需要很多的机缘,他需要你的帮助,如今他就在你面前,帮他即是帮你自己.万事要尽人事,听天命.争是不争,不争是争,世间万争,莫与之争.天瑶星君绝顶聪明,会误道的.”袭灭天君额上六芒星散出七彩极光,画面定格,他在我面前渐渐消逝,烟尘一般.他空寂的声音仍然一遍遍回荡在我耳边,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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