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月的眼

　　寒假来临，我坐在火车上，回想着自己大学的第一个学期。

　　有人说，小学是一个班的小学,初中是一群人的初中,高中是几个人的高中,而大学,是一个人的大学。

　　走走停停，这个学期也要过去了，我却庆幸着自己遇到了这么一群室友，小梁，李洲，安歌。

　　与之相比，我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钱海潮就显得差了许多。可能是我的仇富心理，或是性格差异，让我跟他的相处总是不那么愉快。也有可能是我说话比较直白，有次他在自己空间转了一些东西并留言：不是中国人的可以不转。我出于好奇，翻看了他的朋友圈，里面都是一些过时鸡汤，或是偏激言论，让我有所厌恶，便随手回复到：别转这些了。

　　好像是从那以后他对我的眼神就带有蔑视。也对，在有钱人看来，被穷人教育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

　　但初入大学，我们这些小牛犊免不了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在我跟室友们熟起来之前，我都是跟着他一起吃饭上课。真正让我对他心怀芥蒂的是，那次全班出游，在乡间小路上碰到了正在摆摊的老爷爷。炎炎夏日，老头顶着酷暑，摆弄着面前的两三筐橘子。

　　我们看着于心不忍，便商计着买下这些橘子。钱海潮朝我们看了一眼，掏出钱包就把这些橘子都买了。本是一件好事，可他那爱出风头的性格着实让人厌恶。他给我递了几个橘子，自己也拨开一个尝了尝。

　　嘶。入口的酸味让我皱紧了眉头。老爷爷在旁边开心的念叨着：“都是自家种的，绝对无害。”

　　我苦笑着，吃了半个。

　　这个时候海潮却呸的一声，把吃剩的半个橘子扔到了地上，口中咒骂道：“真特么酸啊怎么吃啊。”说完还把嘴巴里的橘子也吐了出来。

　　我看到老爷爷有些难堪，刚想说些什么，海潮就把买下的几筐橘子还给了老爷爷。

　　老爷爷黝黑的面庞有些尴尬，带着不知是什么意味的笑容，犹豫不决中还是伸手接过了橘子。然后颤巍巍的把手伸进兜里，把刚才海潮给的钱递还给了海潮。

　　海潮没有伸手接过，只是居高临下地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还不忘补一句：“这橘子真难吃。”

　　看着老爷爷进退两难的样子，再看到海潮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我要是那老爷爷，肯定会把钱甩给他。

　　可老爷爷并没有那么做，他把钱紧紧地捏在手里，叹了口气还是塞回了兜兜里。然后俯身拿过那些橘子，这苍老的腰好似一座桥，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可以毫不留情地踩过。他的面容再没有刚才那么自豪与开心，只是苦着脸，一只手紧紧握着自己的兜兜，一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橘子，颤巍巍的向乡间小路的尽头走去。

　　我看着海潮，他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回过头去，跟上自己班级的大部队，没有再回头。

　　火车不断奔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我正回忆着，手机传来了海琼的一条短信：到家了吗？

　　我回复到：还没。

　　海琼发来：你知道什么东西冰起来才香吗？

　　我想了会儿，回复到：冰激凌？

　　海琼：不是。

　　我：我不知道。

　　海琼：你猜猜嘛。

　　我：我真不知道呀，快告诉我吧。

　　海琼：是电啦。

　　我：电？啥玩意儿？

　　海琼：哈哈哈哈就知道你不知道，真笨，电冰箱嘛。

　　我傻笑着，脑子里都是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我翻着自己的朋友圈，无意中看到了钱海潮的一条动态。

　　我心情复杂地给海琼发了一条短信：钱海潮是不是在追你？

　　这次她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秒回，我等了很久，她回了一个字：嗯。

　　我咒骂着，把手机塞到了自己兜里，又把衣服盖在了自己的头上。

　　回到家后，我一下子扑到了老妈已经铺好的床上，暖暖的，软软的，带有一些樟脑丸的味道，可满满的都是温馨的感觉。我想着海琼，想着我的室友，想着我的这半年，以后，无能为力的日子还有多长？我没有回复手机里的信息，可能是旅途的困倦袭来，第一夜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上，老妈一把拉开了我的被子。

　　“啊啊啊干嘛啊冷死了！”我蜷缩在角落里。

　　老妈皱眉道：“叫你半个小时了还不起床？”

　　我嘀咕道：“才十点起来干嘛啊。”

　　老妈说道：“吃午饭了啊，你姐今天回来，你赶紧起来。”

　　我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说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起。”

　　老妈说道：“别一会儿了，现在，马上，要么让你爸来叫你？”

　　我摇摇晃晃的起床，说道：“不用。”

　　七十平米的房子，打开房间门就是厨房，我看到老爸还在拿着菜刀准备杀鱼。

　　我咬着嘴唇皱着眉头看着老妈，说道：“午饭呢？”

　　老妈干笑道：“马上就好了。”

　　我刚想转身回房间老妈就作势要去叫老爸，我赶忙又把转到一半的身体转了回来。

　　老妈叮嘱道：“一会儿你姐回来你别提男朋友之类的，知道没？”

　　我睁大眼睛，笑道：“老姐有男朋友啦？”

　　老妈苦笑道：“已经没了。”

　　我整个人好像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是不是去嫌我们家条件不好才。。。”

　　老妈诧异地看着我，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我在心里这么问自己，可能梦到过吧。

　　我胡乱搪塞道：“猜的。”

　　老妈叹了一口气，满怀愧疚地看着我，自言自语道：“唉，你们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受苦的都是你们呢？”

　　我没有往心里去，满脑子都是对我刚才灵机一动的怀疑。

　　吱呀。

　　开门声响起，我看着风尘仆仆的姐姐站在门口，提着大包小包，却极力微笑的样子，心疼极了。

　　饭后，老姐给了我一个红包，我不断推辞，她笑道：“上了大学就是不一样了，拿着吧，我也刚实习不久不能给你那么多，拿去买点吃的用的，不要让别人看不起。”

　　我呆呆的接过红包，看着假装若无其事的姐姐，无奈和卑怯之情油然而生。她的话，也许只是在宽慰自己罢了。

　　要是我能做点什么就好了，我心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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