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恐怖的故事

　　“那就把它叫醒。”乔远对妖怪才没有什么怜惜，刚侧身想进房子里找猪，就被树下的乔夏给叫住：“急什么急，过来吃饭！”
　　他一回头，这才发现坐在树下的乔夏沈郁陶正在陪着一个老太婆剥花生吃。
　　“给你留的，”乔夏用下巴指指旁边石桌上，用盘子扣着保温的大海碗，“老子亲自下厨，不吃完你试试看。”
　　乔远撇撇嘴，拉过一张老木凳，坐下吃饭。
　　严玖就猪太爷的事情跟他细细说了。
　　在坦白妖兽身份后，那只猪妖死活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只说自己在全国自然灾害最严重那几年，由于上山打猎的人越来越多，猎物越来越少，而他又离不开此地，只好下山觅食。没想到山下的危机更严重，几次差点被猎枪打死的猪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得连一般野猪都跑不过了，只能下山去投靠比较良善的人家。
　　“妖兽居然信任不是主人的人类？”乔远冷哼一声，“果然是猪妖，为了一口吃的，连尊严都可以不要。”
　　“它就是这么说的，”严玖无奈地说，“比起被猎人打死杀了吃，还不如变成一只家猪苟活到自然死亡。”
　　“就不怕别人真的宰了它？”不是只有猪才会为了吃饱肚子抛弃尊严，饿到极限的时候，即便这家人不会杀了他，别家看到有猪，就会放过？
　　“他没说，后来我问了太婆，太婆说……它其实被人按在凳子上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因为皮太厚，杀猪刀都捅不进去，那些人好久没吃过饱饭，最后是累坏了才放弃的。”
　　“……”作为一个妖兽，老年时期这么落魄没尊严，也是没谁了，“还说什么了？”
　　“我就问他，为什么离不开这里？妖兽难道还有地域限制吗？”
　　猪太爷却怎么也不肯说。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要一直在乡村里扮演一只长寿家猪直到寿终正寝。严玖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觉得它可怜，也没再逼问。
　　后来乔夏和沈郁陶过来查看，猪太爷更是除了哼哼，一句人话都不再开口，仿佛跟严玖的对话都是他的臆想。
　　虽说猪妖是稀罕物，但都快变成家猪了，乔夏也没什么兴趣，倒是沈郁陶还算好心，给了太婆一笔钱，让她以后改善一下猪太爷的伙食。
　　下午三人又返回考古现场。经过四个多小时的小心挖掘，那个猪型青铜器总算被完整的挖了出来。
　　当时全体人员都兴奋不已。
　　青铜器上的花纹明显是商周时期的兽面纹，加上青铜器的颜色，怎么看都不像是清代铸造出来的。
　　清代不朽古尸配上商周猪型青铜器，绝对算得上G城近几年排得上号的考古发现，邢教授当时跟弟子们讲解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但严玖看到青铜器的时候，整个人都打了个抖。
　　“这东西不妙。”严玖低声对另外两人说。
　　“什么情况？”因为东西刚挖出来，只露出了个大型，教授正在考古队的帐篷里主持清洗，三人都只能远远看着，并不方便走近。
　　“里面有东西，但是具体是什么，我看不出来，”严玖已经看到了露出来的两只猪眼睛，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冷汗孜孜地挪开视线，“那猪眼睛……像是人……人的眼睛。”
　　青铜猪有人的脑袋那么大，因此清洗起来非常耗时间，三人站着看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才看到青铜器的完整面貌。
　　所有人都惊叹于上面图案的精美，邢教授拿着放大镜看了好一会，又惊叹道：“这猪的后背有机关。”
　　“会不会是图案机关？”其中一个弟子问，其他人纷纷附和。
　　正当众人尝试着找出机关的时候，严玖忍不住大声喝止：“不要开！”
　　一直被忽视的三人终于成了焦点。
　　乔夏和沈郁陶不约而同地揽住严玖的肩膀，虽然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还是一副“这人我罩着”的气势。
　　“不，不能开……”就算有人撑腰，严玖还是在这么多专业人士面前打起了结巴。
　　“你有什么意见？”邢教授收敛了喜悦的表情，一双经历过风雨而变得无比锐利的眼睛盯着这个连委婉都还不懂的年轻人。
　　“我……看……”严玖磕磕巴巴地说了两个字，又慌张地回头看了眼乔夏，不知道自己的话能不能当着这么多唯物主义者的面说出来。
　　他们看到的世界，是不正常的。
　　至少在世俗社会的评判下，是荒诞又虚假的。
　　严玖从小被这样的负面情绪笼罩着，好不容易找到认同自己的人，但被邢教授这么一看，瞬间像是回到了被陌生人骂“骗子”的时光。
　　乔夏本想等他自己随便找借口，没想到等了一分钟，严玖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这才无奈地帮忙圆场：“邢教授，我们以前接触过这样的器皿，里面有不能接触氧气的东西。”
　　其他人又惊又奇，只有邢教授听出了里面的含义。乔夏的身份他很清楚，虽然经常为了一些文物到底归谁处理而争执，但他六十多年的生命里，无法写在报告里的内容也数不胜数。
　　“不打开的话，就不会有影响吧？”邢教授问。
　　这老头很显然不愿意把东西交给他们！乔夏牵起嘴角假笑着说：“谁知道呢？毕竟就连核电站都会泄露。”
　　“核电站泄露是被外力破坏，这世上最能保护文物的也只有考古队了，”邢教授把东西小心翼翼地递给弟子：“拿去做全身检查后再处理吧。”
　　弟子们紧张地把东西收好，严玖眼睁睁地看着青铜猪被放到一个真空箱里带走，几次欲言又止。
　　这老头真不怕里面的东西跑出来吗？
　　严玖见过大胆的，但是邢教授这种敢用肉体凡胎去研究鬼神的，他还是第一次正面接触。
　　“邢教授，”乔夏走过去，谦逊地低下头，小声对他说，“小九是我们破例招来的，视力比较好，要不要听一下他怎么说？”
　　“呵呵，我看得出来。”邢教授擦了擦手，转头吩咐几个学生继续干活后，便带着三人走出了帐篷。
　　“小伙子，你叫什么？”教授一改刚刚的眼神，和颜悦色地问。
　　严玖有心理阴影，说话还是磕磕巴巴地：“严玖，数字玖的玖，您，您可以叫我小九。”
　　“你看到了什么？”
　　“那个猪，不简单……”严玖吞了下口水，“你们刚刚洗掉上面的土后，我发现整只猪的气的颜色就变了……这不是好现象，我见过！以前在乡下，那些老坟，要是有什么异变，包裹着他们墓碑的气都会有变化。”
　　“几十年上百年的老坟，埋葬的人和物一直在分解，墓碑周围的气场不一样在科学上说得通，”没想到教授没有反驳反倒给他科普起来，“刚出土的文物，有时候也会有气，据说是墓主精魄四散后的残留。并不是异变造成了气场的颜色变化，反倒是因为外围气场的混乱，造成了里面一直很稳定的物质发生了异变。”
　　……于是这也很科学了吗？严玖目瞪狗呆。
　　“看来是我太过急躁，不小心破坏了它稳定的外围生境啊……”教授摸摸下巴，“这样吧，你们这两天也在这边守一下，一旦青铜猪出现什么问题，也好稳妥处理。”
　　“咳，教授，出于安全考虑还是交给我们处理完了再拿回来比较好。”乔夏轻咳一声。
　　“只有考古队能保管，”邢教授收回最后一丝和善，冷冷瞪着乔夏，“目前全国最完整的商周青铜猪尊，只有两个，都是国家级文物。”
　　“如果处理不当，您也不是不知道，考古队也有风险！”乔夏毫不退让。
　　“乔夏，上次你抢先我一步拿到的东西，是宋代流到日本的一卷画。最后是什么结果？”
　　“……这画本来就是日本商人破产抵押出来的不详之物，也不算文物吧？”乔夏尴尬地扭开视线，“我们解决了里面附着的怨气，画作失去怨气的保护，自然就褪色了……”
　　最后褪色到近乎黑白，当时被邢教授骂了个狗血淋头的记忆还在，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想跟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头接触的原因。
　　“所以你觉得，真的处理完了，这个青铜器完好无损的可能性多大？”
　　谁敢说？
　　三人安静如鸡。
　　严玖是真不知道，沈郁陶却再清楚不过，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已经处理完的案件物证，有多少曾经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曾经啊。
　　如今都已经要么粉碎得只剩渣渣，要么变成一堆毫无价值的垃圾。
　　有灵力或怨气的古老器物已经不能当做一个单纯的物品。它已经成了一个生命体，灵魂消失后，只有死亡一个归途。能让它保持原样又不会危害世人，只有净化一途。但谁都不敢保证净化是否能成功。
　　“想破坏这个东西，没门。”邢教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前只丢下两个选择：“要么滚蛋，要么守着。我们没有做完全身检查前，不许伤害它一根汗毛。否则小心我投诉到部里去！”
　　……都拿京城的关系来威胁了，乔处长就算在G城耀武扬威也毫无抵抗之力。“好的，教授。”
　　于是便有了现在三人窝在太婆院子里憋屈吃花生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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