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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隐番外(三)
17岁时发生了很多事,师父病去,暗阁内乱,祁山一役……可印象最深刻的却是,那一年,我遇见了鸢清。
打败归虚长老虽然震慑了各派,使暗阁得到较长的恢复时间,但我因跨越层次使用禁术身体遭受反噬,外表与常人无异,内里却经脉尽断,五脏受损。
借着闭关之名我暂将暗阁决断职务交给信任的人,自己则微服下山寻药。
有人可能会问暗阁有专门的疗养之地,大量的灵丹妙药,医术精湛的人也不少,为什么非要亲自访医求药?
我这样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首先,我受伤之事不能传出去。
暗阁子弟虽口关严密难保有人不慎走漏,不出几天定有门派窥机重袭,这样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就会功亏一篑。
其二,暗阁需要人主持日常,挑选的几人都是经过长期观察做出的选择,我可以借此次临时授命考核他们能力,同时给以他们站稳脚跟发展人心的机会,等回归暗阁之后更方便差遣。
师父曾经教过我:上位者不是全能完美之人,记住,他所需的只是懂得调度人心,掌控全局。
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我所需要的都是珍异的药物,例如天灵果,九死还魂草,单个来看并不奇怪可是一时之间消耗众多会惹人生疑,进而怀疑到我修炼的秘法上。
宫氏秘术暴露于世,天下必定大乱。
基于这些原因,我不得不乔装离开。简单收拾几下,我带了承影,趁着天黑悄无声息地下了山。
承影被我稍加改变,将显眼之处掩盖了去,做的也是寻常打扮。
祁山一役,我的名气武功传遍整个江湖,几乎没人敢轻易招惹,不惧路上有人犯难。可是承影一现,我暗阁叶隐的身份也就昭然,便会引出众多敌视暗阁的人,与其平添麻烦不如低调行事。
行了数日我到了邻安,一路收获颇多,需要的几样关键药材已找到,剩下的就只有九死还魂草和千年地芝了,刚好这两样仅产于邻安,等我收集完毕便可安心归阁。
来到县城已是午后,此时大街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摊点林立,吆喝漫街,端的是一副太平盛世。
昼夜不停地赶路,纵使御着上乘轻功脚程比别人快出许多,赶了这么久的路我也感到腹中有些饥渴。
奈何……说起来有些好笑,想我堂堂一阁之主,竟然沦落到身无分文忍饥挨饿的地步。
少时在岛上生活,岛上族人都是自给自足,无甚钱币概念。出了伏羽只在人世淌过几日,吃食住宿都有师父安排,其后十二年都住在凌霄,未曾下过山。
自理能力虽有,还是输给了三岁儿童都知的现实。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路过一家烙饼店,店主手艺过人,一团粉白面团在他手里变幻着各种形状,劲道适中,用力得当,扭、捏、揉、拍,无所不用其极。
待弄成大小一致的薄饼之后均匀撒上备好的芥末葱姜,细细抹上肉酱,丢进一旁滚烫的油锅,不时用长竹筷翻转搅动使其受热充分,一两分钟后夹起成品,依次用纸包着,动作娴熟迅速。
他的烙饼卖相极佳,色泽金黄,香气扑鼻,其中既有面粉的醇厚绵软又有配料的增补加持,故摊钱挤满了客人,生意较其他店家要好上许多。
余光扫过,心里默叹一声,我提着步子继续前行。忽然,一个纸袋出现在眼前,顺着白嫩光洁的柔荑看过去,一张盈盈的笑脸正饶有趣味地注视着我。
“他”的旁边,站着一位丰神俊朗的青年男子。停住了步伐,我打量着“他”和他。
我从不相信任何没有目的的好意。
见我没有接下烙饼,“他”道:“送你的,别客气。”
“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小哥。”“他”笑意更深了,目光在自己与我之间流连,最后两词加重了语气。
我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小哥”和“他”是她和她,我扮的男装勉强能糊弄过去,可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技术也比较拙劣。
更至于,谁能相信面前这个唇红齿白,清秀俊俏的妙人儿是个男子?
一时之间我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可是,平白无故地接受别人赠品向来不是我叶隐的做派。我想了想,解下身上悬系的玉佩,递给她。
她仿佛很吃惊,愣在当场,面色浮起可疑的绯红,飞快地瞥了男子一眼。
我的手尴尬地停于半空。
气氛陡然冷凝,陷入了僵局,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现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一侧的男子握拳掩住口鼻,干咳了几声:“小兄弟难道不知在民间有种习俗,将随身携带的玉佩送给别人是定情之举?”
我也愣住了,这玉佩原是谢礼,简装下山没带什么财物,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个——真不知还有这样一层暧昧意思。
空气变得微妙,看来不解释是不行了,我清了清喉咙道:
“在下自小生活在偏远的小地方,不知还有这等风俗世情,一时误送了,实在抱歉。”
说完,便要收回这闯祸的物事。中途却被女子拦下:“不知者不罪,这玉佩看起来极好,我要了。”
我吃惊地看着她,后者面色如常,神态自若。
可能是看出了我是个要强的人,将错就错,收下玉佩以顾全我的自尊。
真是个体贴入微的人,我暗暗赞叹。
男子没什么表示,默认了她的行为。在他看来,刚才闹的乌龙确是我无心之过,事实就是如此。
可是,我为什么有点小侥幸和小激动。
或许是心虚想逃离,或许本应如此,总之,事情到此告一段落,我该走了。
我双手抱拳:“谢谢你的饼,告辞。”
转身欲走,右臂却被人一把拉住,疑惑地回头,见女子似在请求:“呼延大哥……”
男子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金丝绣边的钱袋,目测份量不小,他道:“小兄弟,这点钱先拿去应急,日后有钱还我便是。”
面对如此慷慨大方,我开口:“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
方想拒绝,想起刚才那一声“呼延大哥”,心思回转之下已有了打算。
“在下虽不才穷困,倒也明白无功不受禄之理,做人应堂堂正正,嗟来之食于我何益,这银子恕我不能收下。”言辞之间不卑不亢。
假如我猜的没错,女子口中的“呼延大哥”应是最近几年江湖盛传的灵佑山庄新任庄主呼延漠。
少年豪杰,当世英才。年纪相仿又风度极俱,除了眼前这位男子还会有谁?
我的话,既表明了自己处世原则,给他留了个好印象,又剩有余地让他发挥,这银子我不能要,可是换着法的帮助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这般人物总是侠义心肠,见有人身处逆境,定会出言相帮,何况我还是个独行的女子。
“是我唐突了。”他语气诚恳,“小兄弟若不嫌弃可否到府上任职,我的表妹正缺一名贴身护卫。”
表妹?呵呵一笑,这套官方说法早已摸熟,我没有拆穿,拱手谢道:“谢过了,不知仁兄尊姓大名?”
“在下灵佑山庄呼延漠,这是我的表妹鸢清。”
“原来是呼延兄,久仰久仰。”我敬道。
客气几番后呼延漠把我带回府里,进门时我看了一眼门匾,上面三个正楷书写的大字“观澜居”。
“可是‘’观水有数,必观其澜’的观澜?”
“小兄弟真是好见识,正是取自此句。”
我笑笑:“枉自读了几年圣贤书罢了,让你见笑。”
“小兄弟不必客气,往后便是自己人了,随意一些。”呼延漠性格爽朗,拍拍我的肩膀,安心道。
“是啊,呼延大哥人挺好的。”鸢清补充。
略一点头,我进了府。
晚上,我正收拾行李,呼延漠给我安排的是西厢房,屋里陈设布置都极为精当,大方不失细谨,低调而又简洁,处处可见主人的用心。
本来他还打发几个丫头伺候我沐浴洗涑,被我婉拒也就作罢。
方想取出承影擦拭几番,几日不见血腥,剑身光泽黯淡不少,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声音短缓,底气不足。
开了门,果然是鸢清,她抱了一叠衣物放在床上:“还没睡啊?”
我:“……”
“我就是过来看看,想着兄长给你备的衣服耐穿是耐穿,不过女儿家皮肤细腻容易磕着,就拿了几件薄软里衣与你,穿着也好受些。”
我收下了她的衣服,谢过之后就无话可说。实在不知怎样送客。
她也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两人都沉默着,周围静得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速度比平常快上许多,气息也变得不稳。
我侧头思忖:莫不是上次受伤心肺方面也波及到了?
内视体内,并无不对,可是这不同寻常的反应还是清晰地传入大脑,不行,小心为上,再检查一遍。
我专心排查受损部位,忘记了旁边还有个大活人。她在旁边站着,可能有话要对我说,不知多久过去了,见我并未理她就径直离开了房间,等我回过神来,已不在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我早早醒了,打坐运气一个周天之后才起身,穿上了呼延漠准备的衣服,出了房。
来往的家丁仆人都向我点头致意,他们知道我是家主聘请的保镖,颇受看重。
虽然在他们看来一个江湖大派还需保镖跟随是个笑话,不过好在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下人,并未多嘴。
要是让他们知道眼前的人是本应在千里之远的祁山暗阁阁主,那可教人跌破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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