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39,围棋与图谱
“该你了。”
石明义捏着棋子的手左右摇摆,放这里不行那里也不对,始终落不到棋盘上。他偷偷抬头,窥探对面人的脸色。
对方像是脑门上长了眼睛似的:“我脸上没有棋谱,你看我可没用。”
石明义苦恼极了,明明规则很简单,怎么玩起来这么复杂?
头疼,他最不擅长费脑子的事情了。
石明义后悔答应陪这人玩围棋了。
恰在此时,院子里传来动静。石明义放下棋子,站起身来:“我哥回来了。”说完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公孙望捡起来他丢下的棋子,看着被弄乱的棋局,遗憾的说了声真可惜。
旁边一直佯装不存在的书童笑道:“棋局我已经记下了,少爷要是喜欢,回去以后我陪你下完它?”
公孙望摇摇头:“收起来吧。”
他喜欢下棋,围棋是他除了绘画最喜欢的东西。但是他讨厌跟书童这样高不成低不就,背了几本棋谱,会用一些套路,便觉得自己很是不错的人下棋。呆板无趣,跟他们下期与自己摆棋谱有何区别?还不如与石明义这样初次接触围棋的人玩,他们脑子里还没有形成某些定式,常常有出人意料的招数,哪怕漏洞百出,总可以在对局中给他惊喜。
公孙望整理了下衣服,端坐了堂屋里,等着石明义领着他哥来见他。岂料这人一走,似乎就没有回来的意思了。他听见里聊天的声音,欢笑的声音,独自坐在屋内,好像被人遗忘了一般。
公孙望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扭头去看他家书童。书童茫然的摇摇脑袋,心说要糟,这家人也太拿大了,虽说是公孙望上赶着要跟他们做买卖,可公孙家的少爷就是公孙家的少爷,姿态摆的低,那是为了满足自己对“虚怀若谷”或者是“礼贤下士”的期望,出发点在自己,可不是为你们所折服。你们这样怠慢他,教他颜面无光,他岂能善了?
不过书童也只是想想而已,不会为这等小事儿担忧。他可是见过大场面的,当初洛阳侯在宴席上不过是跟他家少爷开了个玩笑,他竟然就敢丢下满堂宾客甩袖离开。
洛阳侯虽手无大权,可好歹有个侯爷的名号,他家少爷都敢如此,这户农家只怕……
书童想的深了,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跟在自家少爷身边,仿佛俯瞰天下,谁都不当一回事儿的晚宴上。
直到他家少爷又叫了他一遍,记忆仿佛跟现实重叠了,他不由自主的说:“是,咱们这就回去了吗?”
公孙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为何回去?此间主人我且尚未见着。”
书童猛然醒过神来,他家少爷已经背着手离开了,他赶紧几步追上去。
……
石明义往夏渺渺身后躲了躲,他刚说了两句这少爷的闲话,人就出来了,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夏渺渺已经跟石明远说过公孙望的来意,商量出了结果,心知石明远不爱言谈,便想主动找公孙望沟通。不想刚堆起应酬用的甜美笑容,石明远便上前一步,挡在了她与公孙望之间。
“内子已经将公子的来意告知,不过天气转凉,我们已经不再制作竹枕,让公子白跑一趟,实在是对不住了。”
“我会付你们银钱。”
石明远掀眼皮看着他,暗道那个小厮果然是这家伙的,都是一副有钱了不起的样子。可他现在不缺银钱,何必憋着气讨好这些个蛮不讲理的“贵族”。
他摇摇头:“没有时间,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公子能找到我家来,料想已经知道隔壁有个村子也在做这竹枕,不如你移步去那里看看。”
书童头皮发麻,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飞先前采买的可不就是隔壁村子制的竹枕么?结果毛刺没剔干净,扎了公孙望,差点没被当做刺客给抓起来。如今公孙望念着往日情分没有处罚小飞,只是捋了他手上的活儿。那南货铺子可是倒了大霉,连带的,据说制作那批竹枕的人家也受创不轻。
这时候提隔壁村,不是往公孙望刀上撞吗?
公孙望没想起这茬,他被别的事情夺去了注意力。他长这么大,这是第二次捧着银子被人拒之门外。这让他想起家中那半锭摔断的宁黄松烟墨。宁黄松烟有价无市,盖因工序繁杂制作艰难,难道那竹枕也这么难制?
公孙望好奇道:“竹枕难制吗?”
石明远顶着稳重可靠的面容,笃定的点点头:“难!”
“哦,”公孙望若有所思,“我听闻你们准备教附近乡邻制作竹器,里面包括竹枕吗?”
这事夏渺渺还没来得及跟石明远说,也不知道公孙望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这情报网略显恐怖啊。
她拉了拉石明远的衣袖,对他使了个眼色,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懂。
石明远点点头:“若公子等得,也可以等他们学会了再编给你。”
公孙望兴致勃勃:“我能跟着学吗?”
夏渺渺、石明远、书童:……
这世道匠人的地位极低,因为最好的东西总是往上递,手艺好的匠人多半都被氏族大家所招揽。说是招揽,这些人却也全部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于是,匠人,几乎就等同于奴才,等同于贱籍。这种奴才跟夏渺渺收留灾民迫于形势而为的大不同,他们不仅仅自己是奴才,将来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奴才,世世代代,除非香火断绝,或者主人大发慈悲放还契书,还得罩着他们。否则,即便是主人一家死绝了,他们也只是会被转卖,脱不了籍。
匠人没有地位,连带的手艺活儿也被瞧的轻了。而这个世家公子竟然说他想学篾匠活儿?
夏渺渺忍不住脑补了下公孙望人五人六端着架子穿着华贵的刺绣织锦长衫,挽着裤腿弯腰在水田里干农活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公子,篾匠活儿可不好干。”
“我兄长曾言,这天下没有好干的事儿,可所有事儿都是人干的。”
夏渺渺似懂非懂,这话听起来好像没毛病,还挺鸡汤的,又总觉着哪里不对。
石明远瞄了眼被带歪的夏渺渺,斩钉截铁的道:“不行。”
这一天因为石明远态度坚决,公孙望又还端着世家公子的架子,在这里消磨到傍晚,到底是一无所获的回了家。
陪着下棋下的快怀疑自己是弱智的石明义,总被公孙望搭讪试图从她这里寻求突破的夏渺渺和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少爷相处唯恐做错了什么会像戏文里一样被拉出去打板子的石春华齐齐松了口气。
天真浪漫的灵子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觉得三个人一个动作表情挺好玩的,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摆出劫后余生的样子叹了口气,那徒有其型不解其意,眼睛骨碌碌灵活转动中透出快活的样子,将三个人都逗笑了。
于是她也眼带疑惑的张嘴笑了起来。
他们都以为公孙望走了,这辈子大约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却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中场休息而已。
翌日如往常一样,石春华第一个起,洗漱一番打开门准备把水倒进前面水渠里。岂料一开门,就见几个黑黢黢的影子挡在家门口,还以为是遇到了鬼魅,一口气受惊挤压在喉咙里,叫都叫不出来。本能的退回家中想把门合上,却听见黑暗中传来一声问询:
“石家兄弟起身了吗?”
石春华妈呀一声跌坐在地上,这才适应了黑暗瞧清楚人——可不就是昨儿来过的公孙望吗?
石春华拍拍自己的胸口,一时间也忘了挨板子的事儿了,埋怨道:“公子你咋深更半夜的跑我们家门口站着啊。”
“我要拜师学艺,总要拿出些诚意来。师与父母同侪,晨昏定省也是应该的。”
石春华似懂非懂:“那,你们要进来不?”
“好。”
从此,石春华开启了引狼入室日常。
不愧是为了一锭墨可以交付婚姻的男人,下了决心以后的烦人程度到了石明义宁愿饿着肚子留在学堂里跟夫子讨教功课,也不想回家吃午饭了。
本来夏渺渺挺烦这人的,在自己家被一个外人驱赶,即便知道对方不清楚她身份,即便明白她现在已经无法随意动用夏家大小姐的身份,心里还是有疙瘩。何况这个人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全凭自己主观臆断,就驱使小厮动手,全然不把他们瞧在眼里。
所以他来的时候,夏渺渺心知这样的地头蛇轻易得罪不起,可还是佯装有事,不伺候。
后来石明远还将被他小厮威逼利诱的事儿告诉了夏渺渺,夏渺渺就更不待见这人了。俗话说什么样的人家养什么样的狗,要是主人敦善正直,会有这样的小厮么?即便那小厮心性不好,主家正派也不敢随意仗势欺人吧?
嗯,这段叉掉吧,白说了,当主人的早就仗势欺过他们了。
反正夏渺渺是怎么看这人怎么不顺眼。
可公孙望来的多了,哪怕是虚以委蛇,也接触了这么久。夏渺渺忽然发现,其实……这家伙就是一根筋的二愣子吧?!
对公孙望的不待见不知怎么慢慢就散了,夏渺渺现在最好奇的是,公孙望为什么对编竹枕这么执着?
她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插入书签
=-=是不是感觉女主又圣母了?本来想好好欺负欺负公孙望的……但是orz写不出来(这手这么废要来何用,剁掉吧!请你们吃猪蹄!!)